“……她家的小郡主年岁不小,刚刚回京,也想着寻两个伴读在身边陪着,只不过要的都是些小官商户之女,好讲究个姿容貌美……”
这话就有意思了。
这到底是给郡主找伴读?还是给未来的郡马培养妾室呢?
南安王府给小郡主找伴读的事,阿沅是知道的,老太妃亲自进宫跟她请示的。
按理说,这一年薛宝钗该进京城来参选,然后住进荣国府。
只是如今薛蟠已死,大房母女依附二房,就薛直那个谨慎性子,肯定不会允许薛宝钗入京参选。
所以荣国府自然也就传不出什么金玉良缘来。
这般一想……
她好像无形间将贾宝玉的几个姻缘线全给剪断了。
林黛玉和史湘云在宫里出不去,薛宝钗被薛直管着也进不了京,贾宝玉如今岂不是无人问津?
阿沅哪里知晓,贾宝玉岂止是无人问津,他身边连个正常的丫鬟都没有,全被换成了嬷嬷,只留下了一个长相平庸的花袭人,在他不发病的时候,反倒十分受宠爱。
只是老太太出马,下手狠毒,在发现二人猫腻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将花袭人给弄晕了灌了下红的药,直接断了她当娘的可能性。
又说了一会子话,阿沅便叫宫女带着她们下去了,毕竟要待一整天,穿着诰命服多难受,贵妇人出门都会随身带几套衣裳,阿沅便叫她们去换上一身轻便的,用了午膳,小憩片刻后再回来说话。
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屋子里,瞬间只剩下文氏和阿沅两个主子。
室内依旧凉快,二人说话却比刚才随意多了。
先是再次聊起了贾琏之事,毕竟人是保龄侯做主送走的,她得报备一声才行。
说完了这些,文氏才试探着开口,想询问庆阳府的消息,谁曾想还未开口,金姑姑就急急忙忙进来了。
“娘娘,宫里出事了。”
文氏一听,头皮都有些麻了,赶忙起身告辞。
这样的宫闱密辛,当真不适合她来听。
等文氏走了,金姑姑才继续说道:“皇后病重,怕是不行了。”
“怎么回事?这不是才半年么?”
阿沅给皇后定的日期可还有一年半呢。
“是……因为饮酒过度。”
金姑姑也觉得这事儿着实离奇,皇后便是昏了头,被迷了性子,也该知晓自己的身子骨是什么情况。
她怎么敢喝着么多酒的呀!
“赵太医如今正在坤宁宫守着呢,不过……”金姑姑蹙眉:“按理说,紫珊用了技能后,皇后的症状不该这么严重啊。”
那个技能时间是两年。
便是病入膏盲了,这个技能也能保证这个病人奢靡度日,最后当着至少五人以上的面喝下毒酒而亡。
“难不成酒里有毒?”皇后坚持不住了?
“不可能,赵太医只说醉的厉害。”要是酒里有毒的话,赵太医不可能不传消息出来。
阿沅抿嘴:“去看看,陛下可曾得到消息呢,若是没有,便先去告知长安。”
金姑姑点头:“是,娘娘。”
出门时心里头也有些慌乱。
皇后如今虽有荒唐奢靡的意思,可在水琮心目中的形象还不至于很差,如果皇后现在死了,日后难保水琮会经常念想。
所以,皇后不能死!
至少现在不能死。
她可不想给水琮培养出一个白月光来。
第122章 红楼122
皇后饮酒过度导致病重,消息既然传到阿沅跟前,就证明皇帝已然知晓了。
文氏见宫中有事,当即也不再多留,而是起身告辞。
阿沅也不留人,叫宫女送文氏去了厢房换衣裳,自己则是在屋里默默等待着皇帝的安排,连身上华贵的宫裳都没换,防止水琮突然通知要回宫。
水琮确实派人来了。
只不过却不是通知回宫,而是让她安心待着,别管宫里的事。
当然,传话自然不会这般直白,只是言语中还是透着不耐,显然,水琮对皇后日渐‘作’起来的性子,已经没那么信任了,譬如这个饮酒过度导致病重的缘由,当真叫水琮觉得可笑且愤怒。
一国皇后!
饮酒过度!
便是在普通人家,也没有这般荒唐的当家主母,更何况是一国之母?
水琮确实心情不佳,宫中消息传来时,他正带着儿子闺女种地呢,一群半大小子扛着锄头,穿着布衣,头戴草帽,跟个普通农户似得走在田埂头,只不过比起那些因为繁重的农活而被压得有些微微佝偻的身躯不同,他们哪怕扛着锄头,也是腰板挺直,眼睛清亮。
一看就是没吃过苦头的公子哥们。
尤其他们露在外头的白嫩皮肤,比起闺阁小姐也差不了多少,更别说他们因着日日在太阳下面习武,自认为皮糙肉厚。
可当真与农户家的少年站在一起,就立即显得他们白了几个色号。
用庆阳的话来说:“瞧着好似抹了脂粉似得。”
大皇子水圣遗传了阿沅的白皮肤,这会儿在太阳下面白的发光,再加上身体好,唇红齿白的,哪怕穿着褐色布衣短打,也不像个农民。
一群半大小子本就热的厉害,这会儿又被公主调侃,脸皮薄的脸蛋都是通红的。
偏庆阳还是个不知羞的,眼神大胆且肆意,不停盯着自家皇兄的伴读看,看的几个小子羞的背过身去,有几个还算坚挺的站着的,不是天生黑皮,就是一脸正义凛然的木讷相。
伴读们只觉得这位当皇子养大的公主着实胆大,没有当下女子的贞静娴雅,可随即又一想,这位可是当今圣上的掌上明珠,是最尊贵的公主殿下,养成什么样的性子都是应当的。
可只有水圣知晓自家妹妹的目的。
“你可别乱伸手,这些都是我的伴读,可不能陪你去庆阳府。”
庆阳‘哼’了一声:“皇兄你伴读这么多,予本公主两个又如何?”说着,她抿嘴笑笑:“我瞧着那两个没背过身去的就挺合适。”
“若我没记错的话,那黑脸大高个好像是严都统的儿子吧。”
水圣点点头:“别看他个子高,年岁比咱们还小一岁呢,据说是家传的功夫,力气极大,且性子十分稳重,研学兵书也很上心,学识也不错。”他背着手,斜眼看了眼自家皇妹,脑子里也在盘算着:“若你真看中了,日后庆阳府驻军倒是可以让他过去统帅。”
庆阳自然是无所谓,只不过:“公主府的府兵可不能给他。”
那是她的私兵!
“叫他帮着训练也行,咱们兄妹二人,不必那么分清。”
庆阳嘴上应了一声,目光却还是在那个大高个的身上打量着,脑子里盘算着该怎么将这人给‘策反’了,这样好用的军事人才,她也很需要啊!
她已经知道自己满十岁后便会受封,到时候她就是含金量满满的‘庆阳长公主’,而且庆阳府不是食邑,而是封地,也就是说,满十岁以后,父皇会为她准备一整套王府的政务班子,她也需要前往封地长驻,到时候整个庆阳府都会交到她的手里。
庆阳府本就是真真国改制而成,那边刚遭遇了多年了天灾人祸,她过去了,很大可能要过几年苦日子,而且庆阳府还与鲜卑为邻,她不仅需要忙于内政,还要警惕鲜卑进攻。
所以庆阳是真有点焦虑了。
她的两个伴读是肯定要带走的。
史湘云和林黛玉这些年陪伴在她身边,所学所知也与寻常女子不同,若她们留在京城,像寻常女子一般成亲生子掌家,她们迟早有一天会枯萎的。
她们已经见识到了权利的滋味,又怎么可能甘愿做一个普通的后宅妇人?
只是……
庆阳想到这二人家中的父母,不由有些叹息。
史湘云好解决,保龄侯严格说起来,也算是她与皇兄二人的启蒙老师,所以他们兄妹二人都知晓,这位保龄侯权欲心并不重,唯一在乎的就是家人。
早些年两个弟弟没成婚,也没有前途,他还会为弟弟们着想,为家族前程而绞尽脑汁,可随着两个弟弟一文一武,一有实绩一有爵位后,他对两个弟弟的担忧都没了,如今心中只剩下妻女。
一旦史湘云跟她去了庆阳府,这对老夫妻早晚都会去庆阳府定居陪伴女儿的。
难得是林黛玉。
她的舅舅林如海是皇兄背后的力量,几个渐渐长大的表弟也开始读书,日后肯定要考科举入仕,整个林家正是欣欣向荣之时,所以林如海定不会去庆阳府,相反,未来舅舅很可能会留在京城,为皇兄的皇位而努力。
舅舅不去,舅母便更不会去了。
且舅母的娘家便是京城的荣国府,一旦夫妻二人入京为官,与荣国府的走动肯定也要恢复起来,到时候舅母对林黛玉是个什么心思,就连庆阳现在都有些没底。
而且她们母女分别多年……若将林黛玉带去庆阳,再见之日更是遥遥无期。
庆阳以己度人,只要想到自己与母妃分开多年见不到面,便会不自觉的鼻酸眼圈发红,更何况小小年纪便和母亲分开的林黛玉呢?
庆阳年纪虽小,想的却很清楚。
总归会给她们二人选择的机会,是跟她一起去庆阳府干一番事业,还是留在京城嫁作寻常妇人,就看她们自己的选择了。
日头渐大,也越来越热,一群人汗如雨下。
一群孩子已经被水琮命人带到了凉棚下面吃西瓜,只水琮还带着一群身娇体弱的大臣们在田地里劳作,看的旁边的老农们胆战心惊,生怕勤劳的皇帝陛下把自己累的中了暑气,伤害了龙体,到时候他们这些被选来陪同的庄家把式小命就不保了。
于是一个胆子最大的老农去找长安。
“大人。”他哆哆嗦嗦地靠近长安,双手抱着拳,膝盖一弯一弯的,眼看着就要跪下。
长安赶忙虚扶了一把:“老人家不必多礼,咱家也是伺候人的,着实受不得这一跪。”
士农工商。
农民虽然贫穷,却是正经良民,他虽是陛下身边的大总管,却是个伺候人的,平常跪了也就跪了,今天陛下来皇庄务农,扮演的就是庄家把式,他可不敢受这一礼。
“老人家有何事?”今日的长安温和极了。
“禀告大人,是这么回事,咱们农家讲究个顺应天时,往往夏日都是早晚劳作,日上中天时劳作,不仅对身子不好,容易中了暑气,对庄稼也是不好,不管是浇水还是除草,往往有害无益。”
长安闻言顿时眼睛一亮。
他刚刚就在烦恼该怎么劝说皇帝了,这会儿有了这么一句话,连忙问道:“不下地劳作,白日里你们在家中做些什么营生?”难不成就在家睡大觉了?
“会折一些柳枝浸泡在河流之中,白日便将这些柳枝搬回家中,编制一些筐子篮子之类的,到了赶集之日也好去售卖,换的一两个铜钱攒起来,好叫家中聪慧的小辈去学堂读书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