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长了脖子去看自己的儿子,就看见儿子已经闭上了眼睛,已经睡熟了。
本想两个孩子都抱一下,显得没那么厚此薄彼,奈何那个臭小子不知道抓紧机会,竟只叫妹妹独占鳌头了。
见妹妹也开始耷拉着眼皮,一副将睡不睡的模样,水琮赶忙将孩子换给了乳娘,叫她们带着孩子去了西暖阁,那边有火墙,暖和的很,跟东暖阁又隔了一个中堂,就算东暖阁有人说话,也不会吵到西暖阁。
抱琴如今也在西暖阁伺候,阿沅坐月子期间,特派她去西暖阁跟着小主子,顺带监视两个乳娘。
抱琴斗志十足,她本是孤女入宫,也没想过出宫嫁人,若能跟了主子后,又跟着小主子当嬷嬷,她这一辈子也算是稳了。
抱琴斗志昂扬,侍书虽然羡慕,但职业规划做的好,也寻思着以后跟在主子身边,给主子梳一辈子的头。
倒是司棋有些想法……
比起小皇子,司棋更想跟在小公主身边,她跟着金嬷嬷学了不少药膳,日后可以做药膳保养小公主的身体。
入画就摆烂很多了。
她单纯只想在库房里待一辈子。
“爱妃,为朕生下两个皇儿,辛苦你了。”
孩子抱下去后,水琮就来到了床边坐下,拉着阿沅的手轻轻摩挲着,这一刻他是真的感激眼前这个女子,自她入宫起,自己眼前的迷雾便好似瞬间散开了,这样看似巧合的事,在水琮看来,却有大半是阿沅的缘故。
这是个有着大福气的女人。
而恰好,这个女人是自己的妃子。
“为陛下辛苦是臣妾心甘情愿。”
阿沅垂眸,脸颊绯红,再抬眼时眼底已经是满满的情意:“臣妾别无所求,只求陛下君心似妾心……”
水琮感动,却下意识避开了那双多情的眸子。
这一刻,他下意识想到后宫那些答应们,竟莫名产生一种想要落荒而逃的羞愧感。
***
大年初三,皇长子皇长女洗三。
也是这一天,整个京城才知晓宫里出了这么一件大喜事,看着洗三时那哭的震天响,一看就很健康的两个婴儿,那些想要送女儿入宫,甚至盯紧了皇后宝座的人家,如今也是悔恨不已。
当初他们左右摇摆,没法子在皇帝跟太上皇之间下定决心,于是才大家伙儿联合起来,上书太上皇请求民间采选。
本想着民间秀女入宫,一来可以试探太上皇对皇帝亲政的态度,二来皇帝觉得耻辱,会更加迫切与他们这些勋贵联系,他们也好拿捏一下高姿态,日后在皇帝跟前能更加得脸。
皇帝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对他的脾性不说完全摸清楚,也能了解个八九分。
只是他们千算万算,没能算到,皇帝竟真对一个民间秀女宠爱有加,如今那个民间秀女不仅成功封妃,还生下了皇长子和皇长女,这对皇帝来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对他们来说,就很难高兴的起来。
这份凝重同样也蔓延到了荣国府。
“怎么会这么巧?”贾母坐在主位上,眉心紧锁,整个人都烦躁的不行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珍妃这一胎竟然这么巧,竟也是大年初一出生,据说时辰还特别好,出生时漫天红霞,生而异象,皇帝简直爱到了心坎里,若不是并非嫡出,说不定今天就不是洗三礼,而是太子的册封礼了。
“老太太,咱们元春……”王夫人也是满面忧色。
她的宝贝女儿元春正是大年初一的生日。
这些年她们也一直以此宣传贾元春的名声,大年初一的生日,乃是大贵之命,就想着等她长大运作她入宫为妃,为荣国府的未来再添一份荣光,也为荣国府的未来而保驾护航。
可如今呢?
元春的命格再贵重,难不成还能比龙凤呈祥的皇子与公主更贵重么?
这两个孩子一出生,简直将他们前面许多年的努力打了水漂,一切付诸东流了……
贾母沉痛地闭上眼睛,她失策了,她怎会想到,那个林氏竟那般能干,如今妃位有了,还生了一对儿女,元春如今也才十三岁,还没到入宫的年岁,等她长大的这几年,那林氏说不得都又生了几胎了。
好半晌,她睁开眼睛:“既然大年初一的生日用不了,咱们便想别的办法,总要叫元春入宫时排场好看些的。”
王夫人已经抹起了眼泪,她的女儿吃了那么多苦,学了那么多课业,如今竟又遭遇这样的事……她的元春怎么那么命苦呢?
“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贾母瞪向王夫人,她盘算了片刻:“你去,派人往史家走一趟,把鼏哥儿喊来,我有事交代他。”
王夫人用帕子擦掉眼角的泪珠,点点头:“欸,儿媳现在就去。”
很快,史鼏就来了,只是他脸色青黑,整个人瘦的宛如一张纸片,仿佛风一吹就要被吹走一般,他轻咳着,踉跄着走进了荣庆堂。
贾母看了直接吓了一跳:“鼏哥儿,你怎的病的这般严重?”
“姑母莫怕,老毛病罢了。”
史鼏缓了好一会儿,才苦笑一声:“只是这次怕是熬不过了。”
贾母便是有千般算计,此时看着侄子这般难受,也是不忍心说出口了,反而问起他的家里事:“文氏如今身体可还好?湘云可愿意吃奶了?”
提起妻子和女儿,史鼏面上多了几分暖意。
他点点头:“湘云如今胖了许多,可见这个乳母的奶水她是喜爱的,只是文氏……还是老样子,下红不止,如今正养着呢。”
他的妻子生产时因孩子太大而难产,好容易生下了孩子,自己的身体也垮了。
“能活着就有希望。”贾母安慰一句。
史鼏连连点头,他也是这般想的。
只是……
他自己的身子不好,若他没了,爵位肯定要给二房,文氏母女日后便要寄人篱下了,他真的担心,他去后她们母女的生活。
他看向贾母,心里盘算着,让这位姑母照顾些文氏母女的可能性有多大。
贾母没注意到史鼏的眼神,而是盘算着自己心中所想,片刻后,她才开口试探着问道:“鼏哥儿,宫中珍妃在大年初一生下一对龙凤胎的事你可知晓?”
史鼏微怔,然后点点头。
他自是知晓的,甚至还知道,那位珍妃娘娘正是他曾关照过的林氏。
可那又如何,他已经快死了,那珍妃是否生了龙凤胎,亦或者日后能不能当贵妃,当皇后……都与他无关了。
“本想着元春是大年初一出生的大贵之人,日后就该入宫侍奉陛下左右,可谁曾想,如今这生辰倒是与皇子皇女撞上了,一时间老身竟也没了主张。”
她看向史鼏:“鼏哥儿你与宫中有故旧,不若帮帮元春,待日后元春入宫为妃,也好给湘云求一个恩典,为她寻一个好婚事。”
好婚事……
史鼏一瞬间有些心动,可随即又明白过来,他的好姑母是肖想他在宫内的那些人脉呢。
他那表侄女才十三岁呢!
竟这般早的做打算了么?
那边贾母还在絮叨:“珍妃倒是个好命的,入宫便是坐床喜,如今更是平安剩下一对龙凤胎,这得多大的福分才能在后宫里走的这般顺遂,元春碰上这样的人,若无人护着,又能走多久呢?”
贾母本想卖一波惨,却不想听话的人思路却歪了。
坐床喜……龙凤胎……福分……
是啊!
若说元春是大贵之人的话,那林氏岂不是比元春看起来还要好命?
与其去谋元春未来入宫为妃的微弱希望,倒不如直接去向珍妃投诚,他所求不多,只求珍妃愿意庇佑他唯一的女儿湘云。
他相信珍妃不会拒绝他这小小的请求,毕竟当初珍妃能够顺利到皇帝身边去,也有他的帮衬。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是她的恩人。
只是这恩人,珍妃愿不愿意认就不知晓了。
这般想着,他就有些坐不住了。
“姑母,此事当从长计议,侄儿也许细细思量才是。”他没一口回绝,只说自己还要考虑,便起身告辞:“侄儿用药的时间到了,侄儿这身子,是万不能耽搁的。”
贾母虽有些不高兴,却也不敢真拦着史鼏,如今史家能够撑门立户的就只有史鼏,下面两个才刚成亲,还未能够独当一面呢。
“你赶紧回去吧,莫要累着自己了。”
史鼏点点头,立即便离开了荣国府,回去了保龄侯府。
一直跟在马车后面的荣国府小厮见马车一路直奔保龄侯府,便立即回禀了贾母。
贾母松了口气,原来当真是急着回家喝药。
史鼏回了家,先去看望了病重的妻子和年幼的女儿,然后才回书房写了一封投诚信,当天晚上就用自己的人脉送进了宫里,直达到了永寿宫。
阿沅收到信整个人都是懵的。
史鼏……是谁?
她压根就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倒是金姑姑有点儿印象:“是京中的保龄侯,只是身体不大好,据说年前刚得了个女儿,他的妻子难产血崩,艰难保住了性命,如今正吊着命呐。”
保龄侯……不该叫做史鼐么?
对了。
原著中史鼐的保龄侯爵位是从自己早逝的长兄手中继承的,为此他便帮忙抚养了长兄的女儿史湘云,只是贾母总觉得这个侄子会虐待史湘云,所以时不时的接史湘云去荣国府居住。
关于史鼐,阿沅了解不多,她更知道史鼐的弟弟——忠靖侯史鼎。
这位和忠顺亲王一样,以‘忠’字开头的侯爵,是铁杆的皇帝亲信,日后四大家族覆灭,只有忠靖侯史鼎能够保全自身,没有受到丝毫的波及。
那看来,这位身体不好的保龄侯史鼏就是史湘云那位早死的父亲了。
阿沅没忘记,当初她能进宫多亏了这位保龄侯从中打点。
只是……
这莫名来联系:“他给本宫写信作甚,难不成指望本宫遣御医给他们夫妻看病?”
金姑姑也是一头雾水:“娘娘还是先看看信中写了些什么吧。”
阿沅打开信封,从里抽出两张纸来。
只见第一张上面竟有四个名字。
这四个名字后面都写着他们如今所在的位置,以及是个什么身份。
第二张纸就写的直白多了。
史鼏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他所求也不过一个庇护,再加上人之将死,说话也真实了许多,他只说到,那四个名字是他在宫中留下的后手,但他手里并不止这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