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静王年轻时一直驻守西北,因年少勇猛,杀敌时伤了身子,这些年来也未能留下个子嗣,如今年迈且身子不好,眼看着大限将至,为防北静王一脉彻底没了,这才请求皇帝能为北静王一脉留一个香火。
老北静王是太上皇的亲兄弟,水琮的亲叔叔,更是太上皇的拥趸。
当年太上皇上位,老北静王是出了大力气的。
如今老哥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只想要个继承人日后给他们夫妻贡香火,太上皇能拒绝么?
太上皇当然不可能拒绝。
只是过继的人选却需要好好斟酌,当年安王、庸王之流的普通宗室王爷过继的都是皇子,没道理为太上皇的登基立下赫赫功劳的北静王却只能过继普通宗室子弟吧。
可如今宫里能过继的皇子只有甄太妃的两个儿子,以及水琮刚出生的龙凤胎里的哥哥。
龙凤胎是祥瑞,必不可能过继。
所以……大家伙儿都心知肚明,最终过继的该是水溶与水涵兄弟两个的其中一个。
水溶翻了年也才七岁,水涵更是只有五岁。
甄太妃一心盼着太上皇能够废了皇帝转立水溶,若当真将水溶过继出去了,甄太妃怕是比死了都难受。
水琮将折子接下了,只说道:“等满月礼后,朕去宁寿宫找父皇商议此事,还请老王叔莫要着急,定不会叫老王叔晚年膝下空虚,日后无人继承香火的。”
老北静王这才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老臣谢陛下恩典。”
这一番对话,看的在场的其他王爷心头惶惶。
他们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叔侄俩在演双簧,怎么早不递折子,晚不递折子,非得在龙凤胎满月当日递折子?
王爷们虽不说话,却开始眉来眼去,各个心里都有些慌慌的。
原本皇帝年岁小,宫中皇子少,他们不用担心过继,况且他们虽无嫡子,却有庶出,所以心里也不慌,顶多将庶子记在嫡妻名下,占个嫡出身份,日后也好继承爵位。
可如今呢?
皇长子已经出生,后面的小皇子还会少么?
回想当年太上皇的骚操作,王爷们整个人都不好了。
且看老安王,老庸王的那些庶出儿子,如今哪个不是在外头拼搏。
要么苦读科举,要么找门路上战场……那些纨绔的坟头草都几米高了,也没见安王庸王拉拔一把,可见人家虽继承了爵位,对那些兄弟却是不认的。
后宫民间选秀的妃嫔那么多,母族不显,本身又不受宠爱,这些妃嫔生的儿子不正好可以拿来过继么?
没见如今的安王与庸王他们,各个都跟王妃生了好几个孩子,俨然一副怕爵位被夺的架势,这叫他们这些已经上了年纪的老王爷如何能够放!的!下!心!来!
一直故作高冷,实则心慌的王爷们出了宫门便拉住王妃的袖子。
王妃:“……”干嘛?
老王爷们虽脸上沉沉,却还是低声说道:“咱们回去生嫡子!庶子还是不中用!”
宫外王爷们暗潮汹涌,正在乾清宫后殿的水琮可不知晓,他这会儿终于见到了他心爱的珍妃娘娘,将近一个月的分离,此时终于见到了,只觉得她比以前更美了。
虽然很想抱着不撒手,但看着阿沅身边跟着两个抱孩子的奶嬷嬷,又将那股子冲动也压了回去。
只是在牵住珍妃小手的时候,忍不住勾了勾她的掌心。
阿沅:“……”
总觉得这段时间皇帝有点儿奇怪。
“陛下,您今日不用去乾清门处理政务了么?”她回头看看天色,这青天白日的。
水琮轻咳一声,也觉得自己今日有些放肆了,只是多日未见,他到底舍不得放开阿沅的手,只回头对着乳娘的一挥手:“你们先带着皇子和公主回永寿宫去吧。”
乳娘立即屈膝:“是,陛下。”
浩浩荡荡一群人簇拥着两位小主子离开,只留下金姑姑和侍书在大殿外头候着。
跟她们站一排的还有长安和有福。
四个人仰头看着天,明明太阳还有些刺眼,可不知为何,他们的心却有些拔凉拔凉的。
陛下啊!您可悠着点哟。
水琮当然没那么猴急,他只是单纯的想他的爱妃了,伸手将人抱了个满怀,将脸埋入她的肩窝,闻着那幽幽的熟悉的香气,慌乱了许多天的心骤然就安定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不该沉迷,可珍妃是他的妃子,又为他生了一双儿女。
她的娘家不显,只能依赖攀附他。
她的性情温顺,必不会像甄氏那样跋扈恶毒。
她的情意深厚,叫他不愿,也不忍心辜负。
她……
水琮为阿沅找了无数的借口,最终放纵自己去亲近她。
阿沅伸手柔柔地环住他的腰,声音里带着叫人安心冷静的力量:“陛下,您快去乾清门吧,有什么话咱们晚上再慢慢说,臣妾会在永寿宫等着陛下的。”
水琮又抱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睛。
“好,你先回去。”
他伸手为她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钗环,都是刚刚他抱住她时弄乱的:“等着朕,晚上陪你用膳。”
阿沅乖巧地点点头。
水琮这才往后退了一步,仿佛废了很大力气的转身大步离去,而阿沅则跟在他的身后,一直目送他离开后,才带着人往永寿宫而去。
“娘娘,刚刚真是吓人,奴婢还以为……”侍书拍拍胸脯,差点以为自家主子要和陛下白日宣淫了,而且还是在乾清宫,这若是被人知道了,自家主子可就倒大霉了。
阿沅瞥她一眼:“放心吧,便是陛下忍不住,本宫也能叫他忍住的。”
侍书憨笑,只觉得自家娘娘在吹牛。
陛下可是皇帝,皇帝老儿要干什么,真的有人能够阻止么?
或许太上皇可以,可哪有公爹管儿子媳妇的房里事的。
“行了,这些事就别挂在嘴上了,免得叫人听去了再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来。”金姑姑虽然笑着,说出的话却带着提点的意思。
主仆三人到了永寿宫,就见一个小太监蹲在永寿宫的台阶旁边。
穿着灰扑扑的下等太监服,实际上也才是个几岁的孩子,个子不高,也很瘦小,身边还放着个半人高的盒子,在看见她们时就眼睛一亮,疾步过来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给珍妃娘娘请安。”
不等阿沅喊起,小太监就继续说道:“奴婢的师父是内务府卫兆忠,特地遣奴婢来给娘娘请个安,顺便将内务府今年的香饼皆送来给娘娘品鉴。”
“香饼?”阿沅有些疑惑。
金姑姑赶忙给解释道:“每年年初内务府都会给后宫妃位以上的娘娘进献各种香饼的试样,若有喜爱的可记下来,日后内务府贡香便知挑这几样了。”
她捏着帕子捂着嘴继续说道:“但凡被娘娘选中的香饼,宫外进献此香饼的商家便能得一年的皇商份例。”
所以说,每年这斗香也是厉害的很。
“皇商啊……”
斗香之说阿沅并不在意,她只单纯地想到,这贾王史薛四家中的‘薛’,似乎干的正是皇商之事。
“既如此,便带着东西进来吧。”
绕过小太监,阿沅在金姑姑的掺扶下率先进了永寿宫。
全禄则帮着小太监提着木盒,带着他跟在后面进去了。
小太监机灵,进了门也不敢到处乱看,只缩着脖子老老实实地跟着走,直到进了永寿宫内殿,才又‘噗通’一声跪下了:“娘娘容禀,奴婢还有一封信要交给娘娘。”
说着,从袖子里抽出一个信封来。
金姑姑接过来看了眼,回头附到阿沅耳边小声告知:“保龄侯大人的来信。”
阿沅不动声色。
她先慢悠悠地品鉴了香饼,最后挑了两种清爽不甜腻的香饼勾选了,才从信封中抽出信纸仔细看了起来。
字数不多,寥寥几语。
满篇依旧是托孤之语。
她随手将信递给金姑姑:“你回去告诉你师父,信上得请求本宫应下了。”
“不过,本宫还有句话要你带给你师父。”
“你且问他,若他主子的命本宫能保,他愿拿出怎样的诚意?”
第34章 红楼34
小太监得了话就拎着木盒跑了,当然,勾好的香饼单子也没忘记取。
这么多年了,勾香饼的便只有甄太妃一人,如今好容易多了一个珍妃,皇商都铆足了劲儿往永寿宫递香饼,都指望珍妃能选中自己的香饼,那可就是许多年的富贵了。
毕竟娘娘们习惯了一种香,便不大会更换,他们这皇商的名头,便能顶上许多年。
到了傍晚,皇帝如约而至。
阿沅早早便叫全禄去御膳房提了膳,自己的小厨房里又添了几样新菜,水琮到的时候,刚巧菜才摆上了桌。
因着试毒太监还需试毒,阿沅便拉着水琮去西暖阁看孩子。
两小只这会儿正醒着,抱琴拿着个红色的布老虎,正努力地诱哄着:“殿下快瞧瞧奴婢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两小只:“……”
舔舔嘴唇,完全无视。
抱琴依旧锲而不舍的逗弄着,乳娘站在旁边,面露担忧,颇有些敢怒敢言的模样。
水琮看了有些错愕:“这是作甚?”
“奴婢叩见陛下。”
水琮的声音一出,屋子里立即跪倒了一大片,两个乳娘才第二次见皇帝,头低低的垂着,俨然一副害怕极了的样子,而抱琴就比较胆大了,到底是阿沅身边的大宫女,这会儿也能不卑不亢地回答:“回禀陛下,奴婢正陪着两位小殿下玩呢。”
玩?
才一个月的奶娃娃能玩什么?
他刚才可看的分明的很,他的宝贝儿子和宝贝闺女对红色的布老虎一点儿兴趣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