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僧见他虔诚,不得已拿出两枚玉牌来。
“这两方玉牌,一方为长命无忧,令一方则为子嗣繁茂,施主你供奉回去后,将两方玉牌放在弥勒肩头,每月初一十五烧香供奉,两年后便可取下来,赠予施主你得子女,庇佑着他们。”
牛承嗣欣喜无比地接过玉牌,入手温润,显然是两块极好的玉牌。
他双手合十:“多谢法师。”
高僧还了一礼,便转身径直走了。
而牛承嗣则乐颠颠地回了家,将玉牌供奉上了弥勒的肩头,还叮嘱看门的小厮:“不许任何人进出。”
第42章 红楼42
赵答应和舒答应到底没能坚持很久,不到半个月就香消玉殒。
另外几个中招不深的答应们身体也在持续恶化,好在周锡儒乃是国医圣手,几剂的苦药汤子灌下去,滋润肺腑,到底保住了她们一条命,只是接下来的日子就要在床上度过了。
永和宫再次封宫,只是这一次太上皇与皇帝父子俩再没有任由它破败下去,而是掘地三尺的检查一番后,又将整座宫殿进行大修,而它隔壁的承乾宫也没能逃脱修整的命运。
一时间整个东六宫的答应们都老实了不少。
太上皇得知此次后宫出事乃是因为当年真真国公主的玉石后,先是沉默,再然后就是愤怒。
这一次他不仅查了宁寿宫,就连许多年都未曾搭理过的寿康宫都开始调查。
寿康宫里住着另外一批老太妃。
只不过随着太上皇年岁渐大,寿康宫的老太妃们也跟着年老色衰,渐渐也就不得宠爱了,她们没有子女,只有娘家人经常送一些银票进来,供她们过日子。
这些年她们闹过也哭过,可太上皇郎心似铁,丝毫不在乎她们。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好事轮不上她们,可坏事她们也跑不了。
寿康宫陆陆续续抓走了不少人,其中还有她们的贴身宫女,甚至还有几个从她们入宫起就一直陪伴着她们的,如今已经自梳成了老嬷嬷的宫女。
这一次抓捕行动,不仅太上皇雷厉风行,水琮也是忙碌的很。
春儿虽然自杀了,但行动轨迹却并非没有,顺着这条线往深处查,竟也真查出了几个隐藏至深的,当年真真国公主发展的手下。
事后就连水琮都忍不住跟阿沅感叹。
“这位公主真不愧是当年真真国的继承人之一。”
阿沅其实挺能理解这位公主。
甚至,若她成为这个公主,她很可能做的比这个公主还要绝。
一个很可能登基为国君的公主,自小受的是最正统的国君教育,为了国家的百姓,被邻国的皇帝要去做了妃嫔,她虽然可以为了百姓而忍辱负重,可心底的骄傲又让她无法低头。
更何况,这个邻国的皇帝还趁人之危要了真真国三座城池。
真真国本就不大,又在两个大国之间夹缝生存,丢了城池又丢了国君之位,早在被送来和亲的那一天,这位公主就彻底疯了。
她舍不得对付自己的国家,便将一切罪孽归咎到了太上皇身上。
说不定,她还会有‘如果真真国也有这么大的国土,这么多的百姓,成为强国,也许就不会这样受制于人’的想法。
更有可能,玉石案只是这位公主的一个手段而已,还有更多的手段隐藏在深处。
无从得知。
阿沅垂眸,以己度人。
她用自己的思想去揣度着那位公主的想法。
她本以为自己在后宫的敌人是甄太妃,还有那些未来会出现的勋贵家庭的贵女,更甚至很可能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但是此刻,阿沅却觉得,也许她日后最大的敌人,会是那位从未谋面过公主。
正所谓‘窃国者诸侯’。
这位公主,或许正打算挖掘这个国家的根基,让她的母国成为她理想中的‘真真国’。
这一查,就查到了五月。
民间选秀而来的秀女,既无娘家势力,又不得皇帝宠爱,死去的答应们有了个体面的去处,堵住七窍,停灵于宫外燕山奉安堂,等到日后水琮的皇陵修建好了,再移棺随葬帝陵。
而活着的那些答应们,重病的尽力救治,未曾中招的,便等着端午之后,随着皇帝前往玄清行宫避暑。
今年的太上皇不打算去赤水行宫避暑了。
他打算趁着皇帝带着妃嫔离开之后,将整个皇宫再捋一遍。
其它宫殿水琮倒不在意,只永寿宫,他在离开之前先派人检查了一遍,然后便直接封宫了。
阿沅带着龙凤胎再次入住宠妃专用的飞鸾阁。
那些答应们毫无寸进,再一次入住凌波仙馆,依旧没有谁能得了水琮的恻隐,单独得一座属于自己的院子,大家伙儿再次当了集体宿舍的舍友。
飞鸾阁这次检查的更细致了。
屋子里尖锐的角也早早的用细软的棉布包了一层又一层,生怕两位小主子学会了爬之后,再给撞着了。
玉石案2.0落下帷幕。
寿康宫里死了两个老太妃,杀了一批的宫人,宁寿宫里的甄太妃就差一个月就能解了禁足出来,结果在前一个月又喜提禁足大礼包,这一次不仅禁足了一年,还直接被夺了宫权。
如今后宫高位妃嫔只有阿沅一人,这宫权自然而然也就落到了阿沅手里。
明明人还在玄清行宫,但账本子却已经送了过来。
可见太上皇对甄太妃是多么的不满意。
只是……
“甄太妃娘娘入宫的时候,那位公主殿下不是已经去世好几年了么?”这玉石案怎么看也牵扯不到甄太妃吧。
阿沅满是疑惑地仰头看向水琮。
这人从刚刚起就一直端着个茶杯在她旁边来回踱步,不仅拖慢了她算账的速度,还时不时的跟她搭话,扰乱她的思路。
幸亏阿沅精神力强大,尤其擅长一心两用,算的竟也是不慢。
“她为人愚蠢,心思又歹毒,许是察觉出有人要对后宫下手,就未曾声张,反而大开方便之门。”水琮也是在太上皇处罚了甄太妃之后,才知道她竟然也被牵扯其中。
他原本也不认为此事能与甄太妃相关。
那位公主死的惨烈,后宫的知情人大多都死了,她手中的势力也被清除干净,甄太妃自进宫后又一直被太上皇拘在宁寿宫,一举一动都被太上皇的人盯着,又怎会和那位公主的遗留势力勾连上呢?
可事实却是……
甄太妃是真恶毒。
她才不管动手的是哪方势力,只要是对付水琮的,她全都大开方便之门,事后也不管那人是否得手,能得手她自然高兴,不能得手她也不觉得遗憾。
她唯一要做的,也不过是视而不见罢了。
若是以前,她迫害其他人,只要不闹到明面上来,太上皇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牵扯到了玉石案上,太上皇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玉石案前后时间线之漫长,牵扯范围之广,不仅证明了太上皇的刚愎自用,还昭示着太上皇在女人上面的糊涂加无能。
“父皇这次是动了真怒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水琮嘴角噙着笑,整个人都美滋滋的。
阿沅瞥了他一眼,心下忍不住叹息。
那几个答应死的可真是太过于惨烈了,她们本该在民间找到一个门当户对的丈夫做正头娘子,却突然应召入宫,没个好下场……本该维护她们的丈夫也不为她们的逝去有任何的伤怀。
更甚者还有些高兴。
几条卑贱的生命不仅打击了甄太妃,还将那位公主留下的暗手给拔出了,这样的交易简直太划算了。
“圣人年岁大了,接连打击之下,也不知这身子……”阿沅搁下手中毛笔,抬手揉了揉额角,面露疲态,长长的叹息一声,仿佛刚刚那一句只是随意感叹,下一句就换了话题:“这些账簿子真是算的人头疼死了。”
“怎么?”
水琮端着茶杯走过来。
阿沅赶忙抬手:“我的陛下欸,您好歹瞧瞧你手里端的什么?可千万别来祸害这些账簿子了,昨儿个皇儿那小手一抓,那账簿子就差点遭了殃,您今儿个又来这一遭。”
水琮虚指了指阿沅,失笑道:“你呀,促狭。”
但还是将茶碗递给旁边的抱琴,这才空着手到了桌边,站在阿沅的身侧,伸手压住阿沅面前的账簿:“这些账簿哪里有问题么?”
“那自然是有的。”
阿沅直言不讳:“但也无伤大雅,不过有几分自己的小心思罢了。”
阿沅指了指其中的几样物件:“陛下您瞧,这些采买的商户大多来自于金陵薛氏,而负责采买花草的呢,则有大半是夏家负责。”
“他们有什么不对劲?”水琮有些不明所以。
“这薛家乃是紫薇舍人之后,当年祖上曾做过两方织造,只可惜后代不争气,于为官之道上无甚进步,反倒是这生意越做越大。”
如今的薛家还如日中天,远不是十几年之后薛家陷入家主之争,从而导致王姨妈带着儿女与万贯家财别府另居,最终在薛蟠打死人之后,没有家族庇荫,只能远赴进京投靠娘家兄姐。
“自从陛下曾说要让臣妾的堂兄出任姑苏织造后,臣妾可是问了金姑姑不少事呢。”
至于这夏家嘛……
“夏家臣妾是听花草房的小全子说起的,他说夏家的花草种的特别好,尤其那个叫夏稚的,据说有一双十分神奇的手,什么花都能养活。”
阿沅先将两个人家夸奖了一番,然后才又说起甄太妃的‘小心思’来:“只是,这两家却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皆是甄氏的姻亲。”
“哦?”
水琮挑眉,这他倒是没想到:“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只说这薛家,如今的当家夫人乃是早已过世的王太尉庶女,而王太尉的嫡出二子王子腾的夫人便是甄家女,而这夏家,她家与甄家倒是远了些,夏家早逝的二夫人则是出身甄氏旁支,不过,臣妾听闻早年曾教养在老夫人膝下,很得些宠爱。”
阿沅说着就扶住了脑袋:“自从进了妃位,这些世家名谱背的臣妾头昏脑涨的,这七拐八拐的姻亲关系,乱的像张大网。”
水琮失笑,抬手为她揉揉额角:“旁人都是巴不得能背世族名谱,怎到了你这儿却成了负累?”
“倒也不是负累。”
阿沅身子一歪,靠在了水琮的怀中:“只是觉得,这大家族果然与普通百姓不同,明明八竿子打不着的两户人家,仔细去研究他们家的姻亲,总能发现他们之间的关联来。”
“勋贵便是如此。”嚣张狂妄的很。
水琮一手揽着阿沅,一手翻看着账簿,目光沉沉。
这些勋贵姻亲,便是他们水家数代养出来的一颗巨大毒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