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早几天,他定是要拿乔一番,不到自家娘娘起身的时辰绝不会往里面报,但前几日刚发生了武常在的事,这皇嗣为大,全禄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连连点头:“还请在此处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禀报陛下与娘娘。”
全禄忙不迭地就跑了。
小平子看着穿着总领太监服饰的全禄亲自跑腿,内心不由感叹,这宠妃自然有得宠的道理,就连身边的首领太监都这般平易近人,亲力亲为,倒是比别的宫里那些眼睛长在头顶上得太监们好上太多了。
此时阿沅还未起身。
因为还要早上议事,水琮则如在宫里一般早早的起了床,只不过在行宫议事不需要穿龙袍,只需穿常服即可,倒是省了捂上三五层衣裳了。
阿沅歪在枕头上,青丝如瀑,眉目含情地看着水琮。
水琮见了心头痒痒,只恨不得抱着爱妃大战三百回合,奈何爱妃的肚子有些大了,他便是再禽兽也不会去强迫一个有孕妃嫔。
“今日事情少,中午朕回来陪爱妃用膳。”
“好……”
阿沅点点头,声音里还有些刚睡醒的沙哑。
水琮听着耳朵痒,忍不住凑上前去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这种琴瑟和鸣,夫妻和乐的感觉叫他格外眷念,哪怕他心知肚明,眼前这人是妃嫔而并非皇后。
但在水琮看来,皇后只是皇后,却并非妻子。
两个人黏黏糊糊了好一会儿,眼看着时辰到了,阿沅才拍了拍水琮的胳膊:“陛下,快前去议事吧,莫叫老大人们等急了。”
水琮这才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襟。
刚准备开口说话,便听见金姑姑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启禀陛下,凉信殿传来消息,钱常在发动了。”
水琮手一顿。
夫妻和乐的假象好似在这一声禀报中瞬间消散。
“陛下……”
阿沅连忙起身,如今皇后被关了起来,水琮前面又有大臣等着议事,宫中唯一能主持大局的便只剩下自己了:“陛下若不放心,臣妾先去凉信殿等着便是。”
水琮没说话,目光却落在阿沅的肚子上。
“你身子重,暂且别去了。”
他回头撩开帐子走去了外间,只听得他跟金姑姑说道:“你家娘娘身子重,不方便前去凉信殿,你先去凉信殿帮衬着,回头再请了漪澜殿的几个贵人过去等着。”
金姑姑自然应‘是’。
只要不是辛苦自家娘娘,便是她辛苦一些又何妨?
等水琮出了门,金姑姑才进来与阿沅报备一番,这才带着人去了凉信殿,只是等她到达凉信殿时,钱常在的宫口已经开了快七指了。
“陛下还没来么?”肚子越疼月厉害,钱常在已经躺在了产床上。
若说天黑着,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去惊扰陛下,可如今天已经亮了,她自然也是期盼着自己的‘丈夫’能够在外面等着,期盼着她的孩子。
“陛下前朝事忙,如今正在与几位老大人议事呢。”宫女眼圈都红了,自家常在疼得小脸煞白,她也害怕着呢。
“那珍妃娘娘呢?”
“陛下说珍妃娘娘身子重,不叫她过来,但娘娘身边的金姑姑已经过来了,还派人去了漪澜殿,许是要请几位贵人前来等着。”
贵人?
钱常在倏然闭上眼,心中悲凉。
她的待遇甚至连武常在都不如,好歹武常在那时候皇帝皇后都在外头等着,几位贵人也不过在旁侍奉罢了。
“主子,您还是别胡思乱想了,如今平安生下小主子才是最要紧,等生下个健健康康的小主子,难不成陛下会不喜欢么?”
“对。”
没错!
她要平安生下小皇子。
如今陛下膝下只有一个皇子两个公主,只要她能生下二皇子,她日后的地位也就稳了。
外头有了金姑姑主持大局,几个贵人来了也只是做个吉祥物,冰盆与饮子摆上了桌,吃吃喝喝地听着产房里的哀嚎声,这宫里如今她们的位份最高,也不指手画脚,只一个劲儿地指派着自己的宫女进进出出拿吃的拿喝的,那悠闲的架势着实叫人看了不愉。
住在钱常在对面偏殿的孙常在悄悄掀开帘子窥视对面。
见到这几个贵人这番作态,忍不住低声叱骂:“那钱氏真是蠢出生天,明明夜里就发动了,却偏要等到早晨才去禀报,如今陛下不来,珍妃也不来,皇后娘娘又病着,叫了几个不得宠的贵人守着,叫外头那些宫人们看见了,还以为她是多不得宠呢,丢了颜面不说,日后怕是也没什么脸面可言了。”
嘴里嘟囔着,心里也在暗暗发誓,若她夜里发动了,可不管陛下在哪个娘娘宫里,定要立时叫陛下来她院里守着她才行。
钱常在宫口开的不快也不慢。
等到水琮议事完成到达凉信殿的时候,三公主刚刚出生包上襁褓,产婆正抱出来掀开包被,叫几位贵人看清楚,这生的确实是个小公主。
几个贵人原本淡淡的神色,这会儿才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恭喜钱妹妹得了三公主。”
隔着窗子,侯玥儿语气里的高兴都遮掩不住。
钱常在刚刚将胞衣排出,听到这话,小腹又是一阵疼痛,下面便是一阵汹涌排出,好在,并非大出血,只是孩子养的好,个头有些大,下面还是有些撕裂伤。
所以这会儿钱常在疼的厉害。
“常在,陛下到了。”
宫女见自家主子昏昏欲睡,连忙提醒了一句。
钱常在瞬间有了精神:“快,将三公主抱去给陛下看看。”
她虽然也失望自己生了个公主,而不是皇子,但是孩子健健康康,白白嫩嫩,就已经比那个二公主要的好很多了,尤其哭起来中气十足,一看就是个能长成的。
水琮也看见了自己的第三个女儿。
再一次开盲盒翻盘失败,水琮心里有点儿烦躁,但看着孩子健健康康,那点儿烦躁又去了些。
高兴是肯定高兴的,但也没那么高兴。
不过钱常在听话懂事不作妖也叫水琮比较满意,于是金口一开,钱常在升级成了钱贵人,还得了丰厚的赏赐,又站在窗口说了两句话,这才回了飞鸾阁陪同珍妃用午膳。
在钱贵人生下三公主时,金姑姑便回了飞鸾阁。
听到钱贵人平安生产后,阿沅也就不再关注了,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过几日林夫人和保龄侯夫人要来行宫看望两个孩子,你叫全禄走一趟,将山脚下的两座客院收拾出来,莫到时候再慌了手脚。”
“是。”金姑姑先是一怔,随即便立即去交代了全禄。
等再回来时才问道。
“可是京城里出了什么事?”
阿沅点点头。
嘴角忍不住地噙着笑,当然,是嘲笑。
“你可知道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事?”
金姑姑一早上都在忙碌钱常在生产的事,是真不知晓自家主子早晨又得了什么消息,所以便诚实的摇摇头。
“那镇国公夫人病急乱投医,不说拿着家中产业去求爷爷告奶奶,反而拿了一叠账簿,抄录了一些罪证给偷偷送去了四王八公家里,陛下的人一直在外头守着呢,这不就全都抓了个正着么?”
最可笑的是……
“那镇国公谁家都送了信,唯独将宁荣二府给忘了。”
那两家难道就没犯罪么?
不说旁的,光水琮知道的就有五六起案子,虽说都是些不大不小的案子,可到底是犯了事,结果这镇国公夫人却偏偏漏了这两家。
水琮觉得这两家恐怕有什么猫腻,正打算派人去调查呢。
但在阿沅看来,人家镇国公夫人纯粹是知晓这两家都是没用的。
连个被威胁的资格都没有。
第67章 红楼67
镇国公牛承嗣的死是注定的。
谁也没办法相救……但镇国公夫人却看不清真相,只埋头往前冲,拿着姻亲的罪证威胁着,指望着他们看在自家子嗣前途的份上,能够出手挽救镇国公的生命。
谁看了都会感叹一声伉俪情深。
只是……
镇国公夫人忘了,这镇国公府外面围着御林军呢。
勋贵们卖官鬻爵,迫害人命,侵占良田……等等罪行不胜枚举,就这样放在了水琮的御案上。
“这镇国公心思不小啊……”
水琮捏着这些罪证翻看着,心绪自然是有些波动,却又好似早有预料,所以显得格外平静,他吩咐长安:“去将架子上的玉盒拿来。”
“是。”
长安立即去了陛下的寝殿,将博古架顶端的玉盒取下。
玉盒到了手,水琮便将这一沓子罪证放了进去,而这玉盒里面原本就放了好些纸张,那些都是水琮这些年收集的,关于勋贵的‘罪证’。
勋贵中,类似宁荣二府这样的废物人家有之,也有类似南安王府那般位高权重的显赫人家。
水琮对勋贵是欲铲除而后快,但太上皇却压着他,就怕他操之过急,叫那些有实权的勋贵联合起来反扑,这才是为什么太上皇会不停将自己的儿子过继出去的原因。
他难道不知道勋贵势力大么?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不能轻举妄动。
“陛下,奴婢将这玉盒送回去?”许是水琮盯着玉盒的时间太久了,久到长安都忍不住上前来小声提醒。
水琮回过神,却没点头,而是轻轻拍了拍玉盒的顶端。
“长安,你说……镇国公收集这么多姻亲的罪证,是想要做什么?”
长安先是一怔,随即便讨饶地说道:“陛下可饶了奴婢吧,朝中大事又岂是奴婢一个阉人能够明白的?”
这是已经害怕到自我贬低了。
前朝末年便是宦官乱政,所以本朝的宦官权柄都不大,甚至可以算得上卑微,连主子的正殿都不能进去伺候,只能在外面守着。
就好比永寿宫的全禄,好好的首领太监,日常却过得跟个跑腿太监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