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耳边的手机铃声吵醒了程佑宝。
她眼睛没挣开,摸着摁了接听键,呢哝的鼻音“喂”了一声。
“是不是吵到你睡觉了?”聂维扬的声音随着夜色淡淡地传来。
程佑宝揉揉眼睛,清醒了一小会儿才答他:“没事,我睡了一晚上,也该醒了。”房间里静悄悄的,她也没开灯,听到手机那边有些吵闹,她又问,“你在外面?”
聂维扬笑了笑:“嗯,我在柏林,走得急也没跟你说,得空打电话的时候北京都半夜了,今天算早的,没想到还是吵了你。”
原来是外派出差了啊,怪不得没消息呢,不知道为什么,知道是这个原因以后,程佑宝觉得自己的心舒服多了。
“那去新天鹅堡了么?”
聂维扬沉沉地笑出声来:“小丫头,我是来柏林开会的,没去观光,而且新天鹅堡在巴伐利亚。你想去的话,下次休假我再带你去。”
程佑宝不好意思地讪笑一下:“我就是随便一说,你别当真。”她赤脚跑到阳台上站着,夜风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那里的确很漂亮,就是故事悲情了一点儿。”童话般的城堡,却承载了路德维希二世悲情的一生,他是一国之王,却得不到他爱的茜茜公主。
聂维扬淡淡地说着,明明已经很累,却想着该给她打个电话,见不到面,听听声音也好。想着她接电话的样子,心情就舒畅了不少,连日来的奔波也不值一提了。
好在他不是路德维希二世,佑宝也不是茜茜公主,她就在他身边,他始终相信,他们肯定有好的结果。
至于程佑宝,她把手机贴在耳边,他好听的声音徐徐传来,烫德她的脸和耳朵都热热的。
两人就这么天南地北地聊着。
聂维扬见识广博,认识的人走过的地方也多,又知道佑宝的兴趣所在,总能找到她喜欢听的话题,程佑宝不时搭几句话,渐渐地瞌睡虫袭来,她握着电话就睡了。
聂维扬一直听着她的动静,她半晌没说话,直到传来绵长的呼吸声,他才笑着挂了电话。
晚安,我的爱。
节日
柏林的夜才刚刚开始。
聂维扬被邀请出席一个私人宴会。
他穿了一身合体剪裁的黑色西装,露出里面浅灰的衬衣领子,再配上黑色的尖头皮鞋,严谨中不失贵气的打扮,而他东方人特有的英俊面孔,更是深深吸引了在场女性的目光。
他微弯唇角,也不在意招惹了谁,只从容自如地和当地的朋友轻松交谈着。
这时,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走过来和聂维扬寒暄,聂维扬一脸自然地和他握手,相谈甚欢,显然是认识的。
那人笑呵呵地说:“我没想到你也来柏林了,正好可以和你介绍一个人,也是北京过来的。”
“哦?”聂维扬轻挑起眉,举杯和他碰了碰,“那是真是我的荣幸。”
男人转过身,和后面背对着他们的一位女士说了句什么,女方优雅地颔首,随即转过身朝聂维扬的方向看过来。
两人四目相接,皆愣了好一会儿。
男人热情地招呼着:“来,Ann,我和你们介绍一下。”
安茹笑了笑:“伯格,不用介绍了,我们认识,是老朋友了。”
“呵呵,那你们随意,我先失陪一下。”叫伯格的男人比了个‘请’的手势,又笑笑欠身离开。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两人不约而同地说了这话,又一起笑了出来。
聂维扬帮安茹拿了杯香槟,和她碰了杯,淡淡一笑:“来这里演出?”
安茹除了出身名门,还是一位出色的舞蹈家,常年代表国家在各地演出,在这里碰到她,也不算意外。
一袭鱼美人打扮的安茹也是今晚男士注目的焦点,黑色的卷发散在肩上,身段纤细,又因为自小练习舞蹈,所以举手投足都尽显优雅。只见她轻抿一口香槟,才笑笑说:“不是,我是来度假的,你呢?”
“出差。”聂维扬言简意赅,继而眯起眼睛细细打量他的前妻,他们也有五年不见了吧?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还是那样的美丽大方。
流光溢彩的灯光下,两人没有合适的话题,一下子都沉默了,似乎还夹杂着一些些尴尬。毕竟当初离婚时闹得那样不可开交,接着几年就算见了面也只是点头打个招呼,很久没有这么心平气和地站在一起了。
时光锤炼了人的意志,也打磨了人的性格,他们都褪去了当初的年轻气盛,变得内敛含蓄了。
这时音乐声起,周围的人开始迈开愉悦的舞步。
安茹撩拨了下头发,笑着问:“聂先生,不请我跳一支舞么?”
她恰如其分地打破了沉默,聂维扬也配合她微勾唇回应,做了个绅士邀请的姿势,两人一同优雅地滑进舞池。
就算是做夫妻的时候,他们也很少机会这么靠近,两人的事业都刚刚起步,聚少离多,性格也都要强,最后不得已离婚收场。
彼此靠得很近,安茹能将这个男人的轮廓看得更清楚,高挺的鼻子,英气的侧脸……尽管当初那么不愉快的分手,可安茹还是得承认,聂维扬是一个出色的男人,这么多年,她遇到的人,能和他平分秋色的几乎没有,难怪母亲总是念叨她不应该放弃他,着实走了宝。
没想到会再次遇到,听说他一直没有再婚,也许,现在后悔还不晚?
安茹不着痕迹地将聂维扬搂得更紧了一些,还是她喜欢的那样干净清洌的味道,她敛起眸,把自己的心思收起来。
一曲罢,舞起了谁心中的涟漪?
宴会散得晚,聂维扬和安茹一起出来的,柏林早晚有温差,晚上还起了风,他很有风度地脱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安茹身上。
安茹抓着衣襟,带来的暖意让她舒心地微眯起眼:“谢谢你。”
“你住在哪里?我先送你回去。”
“就在Kempinski Bristol,这么晚了,会不会麻烦到你?”
“说什么客气话,不过是举手之劳,你在这里等我,我把车开过来。”
看着他挺拔的背景,安茹的笑容不自觉地深了深。
聂维扬一边开车一边说:“想听歌就开开,不过这车是借朋友的,他是摇滚发烧友,估计没你喜欢的古典乐。”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喜欢听什么。”被人惦记尊重总是愉快的,所以安茹也没跟他客气,真去开了音响,果然都是摇滚乐的居多,换了几张碟片,终于有几首轻音乐,她这才重新坐好。不过不知道是碰到了哪里,接着就听到有东西滚到脚垫的声音,她低头看了一下,是一个紫色的丝绒盒,就在自己脚边,她眼睛微眯,弯腰捡了起来端详了一阵。
聂维扬看了她一眼,脸上表情没变:“我还说怎么不见了,原来在这,麻烦你帮我放到外套里吧。”
安茹点点头,依言帮他放好,不经意地问:“它家的饰品都很别致,给维意买的礼物?”
这个牌子是大师级定制,随便一双耳环就得上万,还不一定能买得到,她记得从前聂维扬的袖扣都是出自这家,不过刚才的丝绒盒是心形的,肯定是女士的饰品,所以她才借着他妹妹有这么试探性的一问。
人就是这么奇怪,就算已经不是自己的,也不希望别人得到。
聂维扬似有似无地笑着答:“不是。”又忍不住想象某个人收到礼物时的样子,是会很高兴,还是依然梗着脖子说‘不要’?
他并没有如安茹所愿的再透露半分,她有些失望,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不是送给维意的话,那是给谁?
安茹带着这个问题想了又想,两人没再多说些什么,很快就到了酒店,聂维扬送她到电梯口,正打算走,她又轻声问:“你明天有空么?我们再约出来聚一聚?这么久没见面了,今晚上也没聊到什么。”
聂维扬微扬了眉梢,有些意外她会提出邀请,毕竟从前她可是像个高高在上的女王,从不会做放低身段的事情……尽管如此,他却没时间应酬她。
见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安茹被他看得不自在,微握拳觉得自己太冲动,万一被拒绝岂不是很没面子?
不过聂维扬素来长袖善舞,就算是拒绝也会说得滴水不漏:“抱歉,我明天还有会议,然后晚上会乘专机回京,恐怕得失约了,要不等你回北京再约,到时候我做东赔礼。”客客气气的对话,真不像曾经是夫妻的两个人。
好在他的话说得婉转,安茹也不得不接受,淡淡笑了笑说:“没关系,工作要紧,那我先上去了,晚安。”
聂维扬抿唇一笑:“晚安。”
他又在电梯口站了一会儿,仰头看楼层数字停留在她那一层,这才转身离开。
而这段意外的插曲并没放在他的心上,因为在他眼里,安茹已经是过去式,而他从来,只会向前看。
转眼就要开学前一周,程佑宝又是学生会干部,早早便被会长陈磊召回学校干活,新生接待、宿舍安排、开学典礼等等,一波又一波的忙碌让她连今夕何夕都分不清楚。要不是看到同学们在热烈地聊着晚上的安排,她都不知道原来今天是七夕。
她们还在整理资料的当下,就看到有个快递小哥敲门,又一束玫瑰花。学生会总共就六个女生,已经三个人收花了。
其他人一脸羡慕,就只有佑宝觉得无所谓,其实她搞不明白,怎么逮着什么日子都是情人节啊?那些花店老板是不是恨不得每个星期都有这么个节日财源广进?真不懂,反正她的浪漫点不在玫瑰花上。
资料整理结束后,程佑宝打电话给聂倩倩,想约她出来吃饭。
聂倩倩正追着韩剧,没空搭理她:“你傻啊,今晚去吃什么饭?先别说能不能找到位子坐,就是看到别人成双成对都膈应吃不下了,我才不去!”
“他们吃他们的,咱们吃咱们的,碍什么事?”
“今晚我三叔没约你?啧啧,是不是失望了深闺寂寞了?真这样的话我就勉为其难地出来当三陪吧,不过你请客哈!”
“你想得美!我懒得理你了,哼!”程佑宝气呼呼地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包包里,刚抬起头,就被一大捧花挡住了视线。
她第一反应以为是聂维扬。
而周围路过的人都行注目礼,还有人窃窃私语。
“这花得有九十九朵吧?”
“好浪漫啊,男的也长得帅……”
“真羡慕死人了!”
程佑宝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对方已经开口了。
“宝宝,是不是很惊喜啊?这花送你的,走,我已经订好了位子,咱们先去吃饭!”
慢着,这声音不是聂维扬的,倒是有点像……叶西北?
她把花束挪开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那缠人的叶西北么!
程佑宝叹了口气,这人说不通是不是?他们不就联谊时见过一面么?他至于这样上心么?不知道哪里搞来她的手机号,天天打电话发短信,她不赴约吧他就直接到小区路口堵她,现在还公然来到学校拦她,还让不让人活了?就是聂维扬也没有这么紧迫盯人过。
她用力挣开他的手,忽略那半身高的玫瑰花束,认真看着他,坚定说道:“叶先生,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是我不能接受你,我们不太合适,请你以后别来找我了,浪费你时间。”其实她想直接说她对他没意思别再来烦她,又怕伤了他大少爷自尊反而更加变本加厉,男人都好面子嘛,何况是号称无往不利鼎鼎大名的叶西北。
叶西北脸上的笑容一滞,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姿态,讪笑着说:“什么合适不合适的,现在又不是要你跟我结婚,只是我喜欢你,想约你吃个饭嘛,这样都不行么?”他露出一副很受伤的表情。
女孩子嘛,有人当众表白说喜欢自己,不能说不感动的,可程佑宝不喜欢玩暧昧,她对这个花心少爷真的没意思。一次不干不脆就招惹了聂维扬,她可不想四面楚歌,得赶紧甩了这个大麻烦才好。
她还努力想着怎么脱身,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佑宝,过来。”
她和叶西北同时回过头看,就见聂维扬微眯起眼睛,看了看他们,视线就定格在叶西北搭在程佑宝肩膀的手上面,眼神更冷了几分。
程佑宝缩了缩脖子,脚步不自觉地往前迈开,可她转念又想,她凭什么听他的啊?偏不。
周围的气压更低了。
聂维扬不着痕迹地握了握拳,依然冷静自持地重复:“佑宝,乖,过来我这里。”那只手碍眼得让人忍不住想剁了它。
他的女人,也有人敢觊觎?
程佑宝从未见过这样的聂维扬,面无表情,眼神冷得跟冰刀似的,让人感受不寒而栗,她有些担心害怕,挪开脚步小跑了过去。
叶西北也见过聂维扬,在父辈眼里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父亲就常常称赞他,怪自己不争气及不上人家一半,可越是这样他越不会服输的。他索性把花丢在一旁追上程佑宝,想把她拉回来。却在空中被聂维扬敏捷地扣住再被他推开半米远,再眼睁睁地看着他把程佑宝锁在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