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
第50多次的用棉签蘸湿了水,点在他的双唇上,看他断断续续吃力的说话,病床前的眼圈早已经深黑色的女人好心的再一次用有些哑的声音帮他把名字说了个完整。
“叶安袭。”
从救护车到急救室,她一直重复的在耳边不停的跟他说话,跟他说儿子,一点一滴,她没有再哭,只是咬着牙和死神和命运抢着一条生命。
从他从急救室里出来的时候,叶安袭放下的一颗悬着的心,全都变成了浓浓的愤怒。
宗政贤不是精明沉稳,杀伐决断著称商场的么?
可他这会脑细胞都死哪里去了呢?
他那样的身手,对付一个宗政华绰绰有余了,就活生生的站在那里,让人打?
他的分析能力呢?
他的判断能力呢?
想到那个血堆里瘫软的身子,她到现在都心悸,那一刻她真的以为他不会醒过来了,可就连医生都说,如果不是病人的意志力坚定,极有可能救不回来。
颈、胸、肢体部多处皮下出血,全身多处软组织损伤,表皮剥脱伴8根肋骨骨折,脑震荡,外加左腿膝盖骨断裂骨折。
看着床上被包扎的像个长条粽子一样的男人,一夜没有合眼的她就满是燥郁。
他以为他自己是万能的么?
什么都扛在自己肩上,什么都不说,那长嘴巴是做什么的?
那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说,这样他就以为自己很伟大么?
她完全无法想象自己如果没有赶到会怎么样,如果不是她找了岩,如果不是这样!
叶安袭不保证下一秒在这里会不会想掐死他,抽出一直被他紧紧握住的手,转身就要出去透透气。
可却被反射性的拉着,丝毫无力,但却更有力的让她顿足。
醒了?
艰难的张开了双眼,可刺眼的光芒又让他马上堆起了眉眼,这一天一夜的昏迷,让他的脑子沉的相似灌了铅,残留的意思只担心那个被绑的容烨。
“容……容烨……”
宗政贤才醒过来,就断断续续,气若游丝的念着儿子,叶安袭心也变得柔软起来,他很在乎儿子,这样的认知让她很窝心。
“他在家,一会过来。”
小手反手轻拍着他的手,示意他放心,却不知道此时的宗政贤完全是意识游离的边缘,脑子根本是空白一片,只是潜意识的一直告诉自己,容烨不能有事,容烨不能有事所以一听见在家两个字,就像是应激的电池耗尽了一般,一个放缓,就再次昏过去了。
叶安袭按了呼叫按钮,医生过来检查过后说他这是短暂的苏醒,是因为脑震荡的原因,他的头脑现在还不算完全的清醒,思维也会有些迟缓,要观察几天看一看再说。
思维迟缓?
看着那个被包扎成一条的男人一直眉头紧皱,叶安袭伸出了食指轻轻的帮他揉着太阳穴。
这么重的伤不知道多久才会好。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惹得叶安袭有些不悦,回头看着这些便衣的警察,没有好脸色,先推门,再敲门,不觉得这样等同于不请自来么?
“容……呃……打扰了。”
洪队长先跟叶安袭打了招呼,但显然,对叶安袭所有的印象还停留在昨夜的容宅,上下扫了一遍叶安袭。
算是个美人胚子,可这年头美人多了,这女的还真是厉害,在这两个顶级的权贵中被共享还能如此如鱼得水。
对于他的明里暗里的打量,那种蔑视一目了然,叶安袭十分不悦,漠然转身,无视他的招呼。
“二少恢复的怎么样了?”
这样的泛泛的话,叶安袭嗤之以鼻,在外面不是应该问过医生了么,扫过一眼那些沉不住气的小警察开始拿录音笔出来,就知道是来录口供的。
如果是寻常人,一定不是这个态度,可床上躺着的是宗政贤,是一个跺一跺脚,就能决定他们将来命运的人。
如果这次不是警队的行动迟缓,宗政贤也不会是这个样子,叶安袭对这些警察,从小到大都一如既往的讨厌。
看不见他现在的样子么?还能做什么?
这一场联合追捕下来,宗政贤受伤了不说,就连逮捕宗政华不过是慕岩找人丢到市局门口的,不过,估计今晚的新闻就会播出这些人缉捕变态逃犯的惊险历程。
站起身来,叶安袭极为冷淡的下了逐客令。
“请你们出去,病人需要休息。”
这一说,洪阳也在这一众小辈里挂不住脸了,他好歹是个大队长,轮得着她来扫地出门么?没再给她面子,直接暗讽。“容太太,我们也不过是来探病的。”
宗政二少的房间里的女人是容太太,这样的话题,让这病房的小警察和护士们都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
不过她的私生活还轮不到他来置喙,手指着门口的方向,毫无温度的道。
“对不起,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们。”
“还有,别叫我容太太,我们没有离婚,我还算她老婆。”
啪!
一个转身,关上了门,没再看那一群乌合之众。
等再回房时,床上的宗政贤,正睁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再看,虽是疲劳,还真没有大夫说的那般迟缓的感觉。
叶安袭心理还算安慰,宗政贤如果被打坏了脑子,也许清醒的时候他自己就会想死。
“你醒了?”
叶安袭边说边走过来,看他再睁开的眼睛还是充满了猩红色,伸手就去探探宗政贤的体温,外伤最怕发烧了。
宗政贤一句话没有说,却在她的手刚触及他的身体的时候,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猛拉着她。
毫无防备,一个踉跄,叶安袭就就倒了宗政贤身上。
呃……
一记低喘的闷哼,叶安袭怕压坏了他的伤口,要起身,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这样一身伤,还这样动手动脚干什么!
“别动,让我抱抱你。”
粗哑的声音,干涩的紧绷,却像是沾染了夏末的微风,软的不像是这个男人会发出的声音。
他的手不再有力,瘫软在她的身上,叶安袭其实可以轻易挣扎的起身。
但很没出息的是,这样一句话,却让她像喝醉了一般,瞬间瘫软做一团。
像是劫后余生的疲倦,两个人抱在一起,不紧,却一直贴合。
两相安静……
意识像是搅拌机一样的混乱运作,全身酸痛的相似肢体分离,可身上的温香软玉却来得真实。
叶安袭没事……
追溯到意识的临界点,昏迷前的一刻,看见叶安袭的一瞬间,他还以为这是做梦,可这个梦却太清晰,太清晰。
等等!
等等!
好像缺了点什么!猛然脑子像是有什么使劲儿的往出钻……
宗政贤,你听着,你必须活着,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你还有儿子!
容烨是你儿子!
容烨是你跟我的儿子!
一声一声的声嘶力竭,这一秒像是犹然在耳,宗政贤身子一僵,声音都有些颤抖。
“儿子……”
被宗政贤抱着的叶安袭,照单全收他的异样,想到医生说的思维迟缓,也没有转弯,不厌其烦的又说了一遍,早晚是要说的,这样也落得轻松。
“嗯,你的。”
没有激动,没有颤抖,除了安静,宗政贤什么反应都没有。
安静,一直安静……心里一酸,叶安袭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滋味,好像她谄媚的说着自己给她生了儿子,他却无动于衷,尴尬,自嘲。
双脚着地的使力想要站起来,可再挣扎,却怎么也起不来。
像是完全没有受过伤,像是以前的每一次,他的大手牢牢的箍住她,全然没有逃脱的境地。
越箍越紧,越紧越箍。
肩颈处的一抹异样,让叶安袭的身子倏地一紧,不之所以。
湿润,温热,零零星星。
但她却清楚的感觉到了。
霸道的,蛮横的,不可理喻的,诸如此类的种种她都可以接受,可现在这般……
从来没想过他这样的男人也会流出眼泪,这样与他格格不入的行为,让叶安袭的心窝像温泉般整个泛着温热的温度。
“宗政贤……”
像是执着着什么,宗政贤死死把头埋在叶安袭的肩颈窝儿里,憋闷的沉寂了许久,闷闷的声音沙哑的竟多了些哽咽。“叶安袭,别动,别动……”
只有抱着怀里的女人,他才觉得这些像梦境的东西是真实的,只有抱着这个女人,他才能支撑自己早已经颤抖的情绪。
那个孩子……真的是他的。
三年前她真的怀孕了……
这么多年,他都想要一个孩子,无关于香火传代,孩子对他来说,像是一种生命的延续,麻木忙碌的他找不到一个继续生命的所以然。
可这个孩子,不是任何孩子能比较的,所有人都不会知道这个孩子对他的意义有多么大。
想着三年前,他日日夜夜的兴奋,为他戒烟,戒酒,滑稽的学习开朗,为这个孩子的降临,他日日夜夜的期盼。
身为清教徒的他甚至为了这条小生命,去虔诚的拜了各种的神。
上天真的把这个孩子兜兜转转的又送回他身边。
一个儿子……
他和叶安袭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