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贤的半个身子一直侧在叶安袭的身后,留给她一个宽阔的胸膛,剩下的随她。
表情平静,叶安袭的脸上找不到任何激动地情绪。
“我想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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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红莲花灯,大幅遗像,简单拼凑的祭品,很匆匆,却很民俗,可这一切却显得与那个黑白色照片的叶成功全然的不搭调。
一朵白花戴在头上,家主驻军地部队大院的叶安琪肯定是比他们先到,看见叶安袭一行人的时候,冷眼扫过,不言不语,可视线停在战祁身旁的田笑甜身上的时候,则是面色顿时铁青,有些歇斯底里!
“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安琪!”
就知道见到甜甜之后,她不会有什么好态度,他跟她离婚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他不想让这些事儿迁怒到甜甜身上,毕竟从头到尾错的人就是他。
他们三人的纠葛在场几人都知道,可看着那个黑白色照片上的老人一脸的僵硬,就像是在气这些后辈的不争气一般。
叶成功总是这副领导的表情不是么?
“人都死了,能安静一些么?”
叶安袭的声音很冷,温度几乎接近这个停尸的地方。
绕开叶安琪,转身抱着儿子,跟抱着安安的宗政贤先进去了。
死者为大,叶安琪,枉费叶成功疼了你一辈子。
“战哥哥,这样,我先出去等你们,别因为我吵,你也想老首长安眠不是么?”
田笑甜还是那个懂事的田笑甜,永远都是先为别人的利益着想,爱情让她变回那个少艾时候的甜甜少女,心灵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色。
“甜甜,带安安一起出去。”
田笑甜走之前,叶安袭把宗政贤怀里的安安交给了田笑甜,不是她迷信,而是安安身体弱,这样阴气重的地方,她怕吓到她,而儿子不会,他的某些价值观都是容爵灌输的,而在容爵眼里,死人,向来比活人来的和谐。
狭小的室内,这里是独立的殡葬停尸间,中国人流行守孝,在很多次殡葬改制之后,结果就弄出这么些不伦不类的东西。
而不管怎么样,殡葬制度再变迁,现今的逝者只有这么一个地儿,就是那个冰柜似的棺材。
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抬起了那个冰柜盖子。
吱嘎……
脸色泛青带着冰霜,全身肿胀而僵硬,牙齿紧咬,眉头紧皱,他死的时候真的很安详么?
在看那一身精致的寿衣,叶安袭的眼睛刺得生疼。
倏地,叶安袭冰冷的命令。
“容烨,跪下。”
在容烨乖乖的跪下的同时,叶安袭也普通一声跪下了。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叶安琪在内,叶安袭跟叶成功的关系从来就不是正常的祖孙,叶安袭这样冷情的人,又怎么有这样的一份孝心,很奇怪不是么?
可转而,一旁的宗政贤也缓缓的跪倒在地。
随着叶安袭带着容烨的磕头而磕了三个响头,容烨的眼神很认真,他知道他在做什么,虽没见过几次,可外公真的对他很好,很疼他。
这是他宗政贤这辈子,第二次跪人,第一次是为了救容烨,第二次是为了叶成功。
不为别的,叶安袭在想什么,他都懂。
那身平凡人的寿衣刺痛了她的眼是么?
叶成功穿了一辈子的军装,可是到死了这一天,却没有资格戎装加身,国旗盖顶,这一切是因为叶安袭。
她在自责,在无声的哭,他听得到。
可她跪的是孝道,他跪的是感谢,如果没有叶成功那样的举动,也许这辈子他不会有一个完整的叶安袭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而宗政贤的一跪在战祁的眼神里更是不可思议,那样一个王者居然会为了安袭,像个普通的孝子一样给人下跪,这样的事情,从来就不是他这样的人会做的!
从开始到现在,他似乎才明白,原来这两个人是这么的默契。
因为知道叶安袭起来之后,都不震惊宗政贤的一跪,就像是一开始就知道他会随着她做一切一般。
他们的感情深的让他找不到两个人拼凑的痕迹,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整体。
“安袭,待会二夫人快到了,咱们商量一下老首长的身后事。”
现在的生命,不若古时英雄一般洒脱,一坡黄土,一壶酒,祝君一路走好。
而现今的身后事,就算简便,也有最基本的流程,如果没有,不是死者死的不舒服,而是生者的不孝。
公公去世,叶安袭知道叶李淑兰一定会来,只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快,叶成功生病期间,她一次都没有回来过,其实这些各种原因大家心知肚明。
叶李淑兰从冠夫姓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这一生都只会是叶子麟的附属,而叶成功的内部处分,直接影响了叶子麟的名誉,所以她本质上是记恨这件事的,更何况,叶安袭的存在,从来就是她的眼中刺。
几年不见她老了很多,独身的大龄女性老的快,这个说法不知道哪里来的根据,但是真的蛮准的。
一身黑裙,黑丝袜,外加黑礼帽,黑墨镜,虽然田笑甜觉得她的想法很不应该,但真的看上去,让她想起了一个词‘黑寡妇’。
看见了这一屋子寥寥无几的几人,叶李淑兰一如既往高雅的一一点头,虽不喜却也不失礼仪,这是她支撑生命的根本。
而当她看见拉着田笑甜手的战祁的时候,她还是面部表情全然崩塌,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女婿的手会握着另外一个女人!
“你是谁?”
众人似乎从没见过这样声嘶力竭的叶李淑兰,她甚至三两步的就过去扯着田笑甜的衣服!
战祁把田笑甜拉了回来,却又不可能去动这个长辈,他猜到了,叶李淑兰不知道他们离婚的事实。
“妈,我跟战哥哥离婚了,因为这个女人勾引了他。”
叶安琪完全不像平日的叶安琪,行为举止声音都笼罩着一股子牢牢的失落感和自我嘲讽。
别人不知道,叶安袭知道,安琪是真的爱战祁的。
原以为会像所有的狗血剧情一样,叶李淑兰来一个大战第三者的戏码,可完全没有,只是瞬间,咬咬牙,叶李淑兰就恢复了素日的高贵形象。
“安琪,做的好。”
一副高姿态,做足了贵妇范儿,是她女儿不要的战祁,不是战祁不要的她女儿。
“小贤,我有些疲劳,先去换一身衣服,待会咱们商量一下老爷子的后事。”
举止得当,叶李淑兰没有理任何人,而是选择了跟宗政贤对话,也许这个房间里的人,她能看上的也就只有宗政贤了。
转身,潇洒离去,叶安琪也跟了上去。
田笑甜一脸的赧色,她觉得今天自己似乎就不该来,本想着陪战哥哥,可……
接下来一室平静,也许是紧张的气氛,安安倏地一下就吓哭了,莫名其妙的就哭了,容烨在一边怎么哄也哄不好。
田笑甜也知道这几个人有事儿要谈,就懂事的说要出去透透气,顺便也带着刚才跟她玩的不错的安安一起出去了。
“安安,不要哭,姨姨带你出去玩小熊~”
田笑甜车里有很多小玩偶,安安刚刚就很喜欢,其实田笑甜心里也很委屈,可她只希望战祁顺心,所有人都顺心。
可人有三急,田笑甜很想去厕所。
“安安,等姨姨一会,站着别走,要听话哦~”
田笑甜以为这个孩子只是长得大,也许很小,却没有往她智力残疾的一方面去想,毕竟谁会那么恶劣,把一个小孩子想成有缺陷……
可这一分钟之后从厕所再出来,这孩子就不见了!
田笑甜这一下就急了,来回的穿梭整条走廊,四处的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刚要回楼上去找叶安袭她们,却一下看见了那个找来找去的小身影在哇哇大哭。
“安安,你吓死姨姨了!呃……”
可牵着安安的手的却是一个她不太想见到的人。
“……”
冷冷的扫了田笑甜一眼,叶李淑兰转身就走了。
这周身的冷气震得田笑甜身子一颤……
安安一直在哭,一直在哭,田笑甜怎么都哄不好,后来实在也没了办法,还是准备带回去给小叶子,小孩子这么哭下去,会哭坏的。
刚一回刚才那间房间,就撞到刚进房的叶安琪,安安一个没站稳,就不小心摔倒在叶安琪的身上,脏兮兮的手,鼻涕一把把的抹在了叶安琪的黑色礼服上,尤为明显。
因为刚刚流产而极度厌恶孩子的叶安琪,烦躁的脚一甩,安安的小身子就被摔在地。
“叶安琪,你太过分了!”
战祁一直忍着不去说她,今天是老首长的葬礼,他不想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算计都摆出来!
对她叶安琪,他战祁本就问心无愧!她自己做过什么她自己心里清楚!他保密一切就是给她最大的余地了!
宗政贤和叶安袭也都怒了,三两步上前把安安扶起来。
“叶安琪,我忍你最后一次。”
叶成功刚咽气,叶安袭不想现在弄得家宅不宁,一次她忍了,而宗政贤也不会对她一个女人怎么样,只是如冷刀一般的眼神,割的她很怕,很怕。
田笑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识趣的退了出去,她想,虽然战哥哥希望她陪着,可这样的场合,她也许真的是多余的。
落寞的转身,轻轻的带上了门,这瘦小的身子一转身,那委屈刺痛了战祁的眼。
这些原本就不该是她来承受的……
这场闹剧,在叶李淑兰换了一身便装出来之后结束,几个人很认真的再谈着叶成功的身后事。
当然,叶成功因为滥用职权帮叶安袭改变身份,已经是受到了内部处分,一切英雄的祭奠都与他再也无关。
而私人的葬礼,其实叶家几代红色血统,真的从未办过,最后所有人都没有合适的意见,还是宗政贤握住了主心骨,一语做了总结。
不守旧,也不创新,低调,简洁,追悼会的主题定为‘再见,朋友们’,这样既符合叶成功简朴的性子,也从另一种角度遮了羞。
而大家一致认定,不守旧的守夜太多天,追悼会和火葬都办在明天,一辈子遵循社会主义指导方针的叶成功,一定不希望自己的最后一站还在守旧着封建迷信。
这逝苑现是殡葬改制之后的一个综合服务场所,包括他们现在出租的会议室也包括一些服务项目。
叶安琪毕竟是熟悉这一带,让大家也很意外的是,她竟然也会懂事的去给大家叫茶。
而服务员来的时候,还特意给叶安袭递上一杯牛奶,这让叶安袭一怔。
这样贴心的安排是叶安琪?
“我的死了,不代表我想你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