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恬将手撑在洗手台上,注视着镜中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抬起手,摸了摸惨白的脸颊,冰凉无比。那股冰凉从手心一直蔓延到心里,冷得她全身不可自抑地在颤抖。
等她回过神时,她急匆匆地从手提包里拿出腮红,手忙脚乱地开始补妆。
“哎呦,周太太,你还需要涂腮红吗?你都不脸红吗?”凌之瑶跟了过来,媚笑着倚在门口,继续落井下石,“我忘了,你们夫妻正在闹离婚。不用多久,我只能叫你苏小姐了。”
苏恬恨不得抓花她的脸,扯烂她的嘴巴,再拔光她的头发,但是她深知,凌之瑶是故意来找茬的,巴不得把事情闹大,于是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婊|子”硬生生地吞回肚子,压低声音,做低姿态,讨好道:“之瑶,我们不是好姐妹吗?”
“Shit!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婊|子跟易婊|子到处跟人说我是小三。”凌之瑶又骂了好几句不堪入耳的脏话后,冷哼一声,唇角泛起了讽刺的弧度,冷冷地扫视了苏恬一眼,“我听说啊,周起暄在你之前,已经娶了一个女人。不知道苏小姐是用什么手段上位的?啊,用子逼宫。跟易太太一样。果然是一对好姐妹。”
凌之瑶见苏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凉笑一声,笑声里透着打从心眼底的轻蔑,走之前又趾高气扬地说:“当初你瞧不起我,现在我也不屑与你这个copy犯同伍,免得拉低了我做人的格调。苏小姐,祝你离婚愉快。”
苏恬在心里愤愤然地骂了好几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如此重复数次后,她强装镇定地回到宴席上。
侍者把一份牛津纸文件袋交给她,说是有人指名给她的。
苏恬好奇地打开一看,全身惊出了阵阵冷汗。她一失神,摔倒在地时,连带着把餐布也拽了下来。一阵噼里啪啦过后,红酒、餐点倒的她全身都是。
霎那间,整个宴会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聚集在苏恬身上。
苏恬狼狈不堪地爬起来,在众多女人嘲弄的笑声中,拿着文件袋逃命般的跑了出去。
*****
奕宁今早的心情似乎特别好。她特意起了个大早,为周起暄熬制皮蛋瘦肉粥。那是少时周起暄最喜欢喝的粥。
“起暄,好吃吗?”奕宁坐在他对面,一脸期待地望着他。见周起暄频频点头,她笑得更加满足:“起暄,我现在好幸福。我想每天都可以为你做早餐。”
她突然垂下眼眸,眼里的悲伤泛滥,幽幽地说:“我想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
周起暄心中一酸,放下汤匙,言语恳切地保证会尽快和苏恬离婚。他翻看离婚协议书,告诉奕宁,为了不被法院分割财产,吴越建议他把持有的股份暂时转到奕宁的名下。
“你的我的,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我是一定要和你结婚。”奕宁起身,走过去,弯下腰,在周起暄的脸上留下了轻轻的一吻。
周起暄顿时心花怒放,顺手把她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双臂轻轻圈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颈窝。“肚子好像大了点。”
“嗯。孩子在慢慢地在长大,以后一定可以长成像它父亲那样正直善良的人。”奕宁将手心覆在他的手背上,静静地享受着这样温馨的时光。
许久过后,她看了下手表,催促周起暄去上班。
周起暄语气亲昵地央求着:“让我多抱一会儿。最近好累,整个人都快废了。感觉这么抱一下就能充好电。”
“那就再充点电吧。起暄,你要是累坏了,我会很心疼的。”奕宁拿起桌上的便笺和笔,画了个代表“I love you”的小人图。周起暄也开心地回了个“Me too”。
奕宁叹了口气,感慨道:“哥,我们那年要是不分开的话,现在会是怎样?”
“不分开的话,”周起暄笑了出声,继续乐道,“你一满二十岁,就要嫁给我。现在我们都有好几个孩子了。”
“你说我们这是命运的捉弄还是有缘无份呢?呸呸呸,我说错话了。该打。”奕宁讪讪地笑了下,离开了周起暄的怀抱。送他出门时,周起暄突然搂着她的腰,低下头,正要吻上时,熟悉的叫声不知好歹地在耳边炸响。
“周起暄,你竟敢占我老婆便宜!快放开她!”
周起暄吃惊地转过身,视野中出现了气得快爆炸的曹澄。
曹澄一脸胡渣,眼里布满红血丝,眼下全是乌青,看上去足足老了十岁。这段时期,他累到心力交瘁,每分每秒都像在地狱中煎熬。若不是有人在医院看到奕宁和周起暄在一起,只怕他还要像只没头苍蝇的继续寻找下去。
“难怪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原来是被他软禁了。奕宁,别怕,快到我这里来。”他刚迈出步伐,奕宁已飞快地躲到周起暄的背后,只露出一双美丽的眼睛默默地凝视着他。
周起暄牢牢地把奕宁护在身后,对着曹澄厉声道:“她已经决定和我在一起,等我离婚后,就嫁给我。曹澄,你别来烦她!”
曹澄一怔,随即不停地摇头,气急败坏地喊道:“不可能!我不相信!你把淘淘害成那样,我不信奕宁还愿意和你在一起。我要带她回去!”他直视着奕宁的眼睛,激动得开始结巴,“这些日子,我,我真的快疯了。求你,求你别再折磨我了。快跟我回家!”
周起暄见他不信,提高了音量,继续正色道:“小夏她只爱我一人。她跟你在一起,不过是感激你同情你,其实她根本就不爱你。曹澄,你不要自作多情了。”
“我不信!”曹澄一急,眼圈立即就红了。他鼻子发酸,眼眸甚至发热,忍着哭意,对奕宁求证道,“奕宁,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泪眼朦胧中,只见奕宁坚定地摇了摇头,对着周起暄笑道:“我只爱起暄一人。”
曹澄往后退了一大步,跌跌撞撞地靠在树上,双手按着即将崩溃的脑袋,痛苦的眼泪夺眶而出,哭喊道:“周起暄想追回你,你就跑到他身边去。奕宁,你怎么能这么对我?那我算什么?我究竟算什么?我曹澄真他妈的是天底下最蠢的蠢蛋!”
周起暄紧紧地握着奕宁的手,又补充了一句:“她已经有了我的孩子。曹澄,你不要来破坏我们一家四口了。”
“什么?”曹澄擦去再次涌出来的泪水,脸色异常阴沉,狠决地说,“失踪还没一个月,就怀上了他的孩子。苏奕宁,做的太好了!你要跟他在一起就说一声啊,让我跟个疯子一样的找你,很好玩吗?从今以后,我要是再看你一眼,我就是乌龟王八蛋!”
曹澄恋恋不舍地瞧了奕宁最后一眼,跑到车上,驾车离去。他笑自己,事到如今,竟然还对她如此不舍,竟然还想自作多情地挽回他们的爱情。爱情?他捶着胸口,痛苦地回想着,她真的有爱过他吗?是否真如周起暄所说,她对他只有感激和同情呢?
那个狠心的坏女人!
他的心中盛满了又酸又涩的失落和痛苦,像被放进了煮开的锅里,亢奋又积极地往外冒。
曹澄顿感鼻塞喉堵,眼泪又热辣辣地流了出来。她怎么能在给他最美好最甜蜜的盼头后,又残忍无情地抛弃自己?怎么能把自己的真心随意地踩在脚下?可他爱惨了她,爱到若是没有她,此生已无乐趣。
他清晰地记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她说,早上,做好早餐后,她会叫他和孩子们起床,然后亲手给他系领带。
她说,中午,她会收拾孩子们的玩具,把他们赶去睡午觉。
她说,傍晚,她会和他一起在湖边散步,给孩子们讲他们以前的故事。
她说,到了晚上,她会在他怀里,听着他抱怨酒店哪位客人挑三拣四,听着他老掉牙的笑话,听着他肉麻兮兮的情话。
……
“嘟——”
急促的喇叭声在他耳边响起。他猛然清醒过来,白炽的车前灯直射眼底,他的瞳孔骤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