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林浅离开办公室,没有回自己家,而是继续呆在厉致诚的别墅里。
因为不知道他具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这几天,她都想呆在这里。
夜色寂寥,她坐在空荡荡的葡萄架下,望着暗黑的湖面和树木,心中唯一的感觉,就是难受。
无论这一切厉致诚是否有算计,无论将来他们能否绝地反击,她此刻想着沙鹰和Aito,就觉得难受。
因为这世界上最打击人的事,莫过你倾尽全力去做一件事,以为胜券在握,最终却发现山外有人,人外有人。你的努力,最终付诸东流。
你以为你足够优秀:勤奋、聪明、敬业,还有理想。所以你怎么会不成功。
可就是会有人,比你更聪明,比你更优秀,甚至可能比你更勤奋更拼搏——因为即使不考虑重金砸入的因素,新宝瑞那帮人,也的确在更短的时间内,做出了更完美的产品。不是全力以赴呕心沥血,一定做不出来。
林浅一向自诩是行业里最出色的人才,她也一直认为,新宝瑞多年来能独占鳌头,不一定是人才和企业本身更优秀,而是因为有祝氏雄厚的财力在背后支持。
但此刻,她不得不承认,宁惟恺和他的团队,真的比她想象的更优秀。
他们无愧于行业冠军的称号。爱达团队与他们相比,还存在着明显的差距,也许根本无法与之为敌。
而这种差距的结果,就是——
从产品本身而言,Aito……已经完败了。
林浅静默了很久,最终抬头看着苍茫的夜空。
厉致诚现在,应该抵达深圳了吧。
无论他今后要怎么走,以他的洞察力,肯定也认清了这个事实——Aito极有可能会如昙花一现,在这场市场竞争中彻底落败。
厉致诚,此刻,你又在想什么呢?
——
两天后。
这天一早,宁惟恺又去祝氏总部开会了。
一进会议室,就感觉到数道目光“嗖嗖”地射过来。羡艳有之、敬畏有之、嫉妒有之,不动声色有之。
宁惟恺微微一笑,走到祝大少身边,他的位置坐下。
商场混迹这么多年,他当然知道越是风光时,越要谨慎低调、避免树敌的道理。不过他不得不承认,此时看着祝氏兄弟一脸假笑,他心里还挺舒服的。
运营管理部照旧汇报各个子公司和事业部的一周业绩数据。刚刚上市两天的“沙鹰”(DH),创下了连宁惟恺自己都没想到的可怕销量。
他们的销量,是Aito的三倍!
宁惟恺几乎可以预料,Aito即将面临的萎缩。不管厉致诚是否有后招,但宁惟恺可以肯定的是,DH的优秀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现在,就等厉致诚接招了。
开完一上午的会,直至离开祝氏总部,宁惟恺的心情都一直很好。同样心情好的还有原浚等公司骨干,以及整个新成立的DH事业部的所有人。
回到办公室后,宁惟恺首先嘱咐原浚:“通知人力资源部,DH事业部的特别奖金,提前发放。另外,把我那份奖金拿出来,匀到他们头上去。”
原浚:“这不好吧?”
宁惟恺倨傲地摆手:“就这么办。他们做得这么好,当老板的还有什么舍不得?”
原浚笑着点头。
这时,却有一名分管销售的高管走了进来,脸色微沉:“总裁,厉致诚去深圳了——汪泰识跟我们签约之后,人现在也在深圳。”
这也是在宁惟恺预料中的,他点点头,给予指令:“盯紧。”
见他如此淡定,那高管和原浚也不多聊这个话题,都退了出去。
宁惟恺静坐片刻,从抽屉中拿出份文件,走到了窗前,单手插裤兜里,低头端详。
那是半个月前,新宝瑞和明德新签订的战略合作协议。
按照协议内容,明德会在本月对爱达单方面违约,新宝瑞代为支付3倍违约金。而今后,明德的年产量,必须优先满足新宝瑞的采购需要,才可以对其他企业供货。
拿到这份协议并不容易。汪泰识那老头子油盐不进、清高傲慢。不过呢,在这个世界上,让一个人低头有很多种方法,因为每个人都是有弱点的。汪泰识也许是个无缝的蛋,可他还有家人,他的妻子、儿子、女儿呢?宁惟恺派去的两名销售经理,正是拿捏人性和利益的高手。
更何况,宁惟恺一直认为,商场中的人,没有人不会被利益诱惑。如果没动摇,那只是因为诱惑不够大。
拿捏弱点之余,他也给了汪泰识足够的利益诱惑。最终,促成了合作。
现在这个时候,汪泰识应该已经对厉致诚摊牌了。
他抬头,看着窗外蔚蓝的天,突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又有些目空一切的淡漠。他叫来原浚:“准备车,我出去一趟。你不用跟。”
去哪儿呢?原本宁惟恺只是想出去透透气,但不知不觉,又开到了春都街上,新宝瑞的旗舰店。
他坐在车里,看着店门口人潮汹涌,许多顾客挤都挤不进去,心里很舒服很舒服。
新宝瑞,他的全部心血。它是祝氏的,但也是他的。
看了一会儿,他的目光忽然被街角站着的一个女人吸引了。
她穿着休闲装,头上扣了顶鸭舌帽,双手插兜里,隔着条街,静静望着新宝瑞旗舰店。那表情……不说悲伤吧,失意中带着一丝茫然。平时聪明伶俐的风采都不见了,看着有点可怜。
宁惟恺看了她一会儿,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零钱。”他走到她身边,微笑望着她。
☆、锦囊妙计
林浅今天出来,目的只是为在新宝瑞的旗舰店,实地观察一下。
不过,看到沙鹰卖得这么好,还是蛮刺激人的。
所以她看着看着,自然而然就有些郁闷和愤恨。
谁知这时,就听一道柔和清亮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零钱。”
林浅首先看到的,是阳光之下,男人映在她脚边那道颀长的影子。
得,真是冤家路窄。
林浅转头看着他,笑容满面:“宁总,真巧。”
宁惟恺今天到底有些志得意满,微微一笑,逗她:“不巧,我专门跟着你的。”
这话果然叫林浅脸色微僵。但她察言观色的本领也不差,仔细打量宁惟恺神色,就知道他是在开玩笑。
于是她也笑:“那你还真够无聊的啊。”
所以说,人和人之间相处的气场,真是种奇特的东西。你在某些人面前,忍不住就中规中矩不敢造次;可有的人,却叫你忍不住就跟他斗嘴。即使已经疏远了这么多年,即使他现在位高权重已不是当年那个混蛋小子,可一讲话,当初相处的感觉仿佛又回来了。
她的利嘴,令宁惟恺倏地失笑,伸手摸摸她的头:“走,去喝点东西。”林浅才不喜欢跟他这么肢体接触呢,赶紧偏头躲开。
不过喝茶,她还是要去的。她现在视沙鹰为眼中钉肉中刺,遇到沙鹰的大老板,怎么能不趁机打探一番?
她欣然点头,两人便各怀鬼胎,不紧不慢走进了街角的一家咖啡馆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