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众人视线不约而同向她扫来。她颇娇羞不安地同他们顿首问好。
昏寐灯光下,烟色袅袅,徐徐缭绕,令这空间看起来如同凝了一层薄雾。所有人于这薄薄的烟雾之中,面容都似乎变得有些朦胧起来。
她于众人中寻找着顾辰。
不意外地,他坐在房间中央。
见她来得也算及时,他对她似赞许般颔首微笑一下。
她眨眨眼,身上漾起一种怪怪感觉。仿佛有两道视线如火炙般烙烤在她肌肤上。
她循着这股灼热感觉望去,视线最终停在顾辰旁边那人身上。
看清那人的脸后,许瞳不由一怔。
这世界果然足够疯狂。她想不到,年少轻狂时,那个曾与她一起花前月下过的翩翩少年,多年以后,她同他竟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她更想不到的是,原来顾辰的学弟,竟然是他。
坐在顾辰旁边,热辣辣看着她的,不是庞蒙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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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下心头惊讶,许瞳不动声色,面对顾辰展露妩媚一笑,出声问好:“顾少!”
顾辰微笑颔首,用眼神示意她坐到庞蒙身边去。
许瞳迈开步子,婀娜踱向庞蒙。
她感觉得到,两道视线迎面一路紧黏在自己身上,半刻不曾偏离。
坐下后,转过头,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得顾辰说:“庞蒙,这位,曾是幻爱最出色可爱的瑶瑶小姐!”他的语调初听与平时无异,然而仔细品过就会发现,听似普通的声音语气,其中夹杂了好些邪邪坏坏的嘲弄味道。
他又转向许瞳说:“瑶瑶,这就是之前我同你提过的,与我同校不同系的球友学弟,庞蒙庞先生;他可是今晚全场贵客中的贵客,能不能招呼好他,就看你的本事了!”他说话时眼神瞟着许瞳,眼角微微的向上挑着,说不出的痞气兮兮。
许瞳假装听不出他声音里的戏谑味道,俯身从矮几上端起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向庞蒙,一面落落大方地笑着,一面轻柔婉转地同他问好:“庞先生幸会!”
虽然她表现得颇为热络,然而神色间却是一派陌生感觉,仿佛她与他果真只是初遇,仿佛她并未认出眼前男子是曾经的月下故人。
整个房间里的人全都不以为意的看着许瞳。他们不认为由她端去的酒,庞蒙会抬手接下。在她来之前,已经有无数或清纯或妖娆的顶级美女有心邀庞君共饮一杯,却无一例外都被某铁面郎君冷声拒绝,通通黯然销魂地铩羽而归。
眼前这女子,或许比别的女孩多了一分灵透,然而对于女人,美貌似乎比灵透要更有价值许多倍。所以他们并不认为,在拒绝无数更美丽、更动人的女孩以后,庞蒙会去接下由许瞳递过去的、那杯还悬停在半空的酒。
连顾辰心里也在悄悄打鼓。本以为凭许瞳的狡猾心机,她一定想得出奇招令庞蒙令眼相看。谁知她一出手招数竟然如此普通老套,仿佛只是随心所欲,并未认真应对。
想到这里,他不由向许瞳看去,眼神蕴藏深深含义。她似感觉到他在看她,极快的瞥了他一下,读去他藏于眼底的内容。
他在告诉她,如果不想输的话,那么就认真些,用心些。
她敛着眼睑嘴角微动,现出淡淡微笑,仔细去瞧,从那笑容里正渗出几缕嘲弄味道。似在对他说,别过早大惊小怪,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且稍安勿躁地看下去。
许瞳将流泻在嘴角那分嘲弄悄悄收回掩好,再抬起眼,去看庞蒙;却在不经意间,撞进一对黝黑灼热的眸。
庞蒙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虽然只是瞬间,眼底却已经流过无数内容。
他望着她,刹那间眼波从诧异讶然流转为惊疑不定,又从薄怒微哂幻化为痛惜懊恼。仿佛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故人,更加想不到多年不见,故人竟已沦落到如此地步。
几乎有些沉痛地,庞蒙伸出手臂,接过由许瞳递来的那杯酒。许瞳对他举举杯,笑意盈盈地说:“一早听顾少说,庞先生刚从国外归来,游学这么久,终于重回祖国怀抱,实在值得庆贺,庞先生,这杯我敬你!”话音刚落便率先仰起脖子,毫不迟疑一饮而尽。
饮毕,她盯着他的眼睛,温柔含笑,一言不发,一手握着空杯轻轻晃了两下,一手款款抬至唇边,用拇指轻轻抿过嘴角,拭去洇在那里的浅湿酒迹。
她模样动作都似无心,可在旁人看来,她这番另有心机的纯真却实在充满别样诱惑。
不过尽管她看起来着实有股与众不同的诱人风情,可所有人依然坚持笃定,庞蒙会丢出钉子给她碰。他们严重怀疑,那男人根本不喜欢女人,说不定他其实是好男风的。
然而下一秒,离奇一幕却突然发生。
庞蒙二话不说,跟着一扬脖子,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周围瞬间静默后,又瞬间爆出一片唏嘘哄声。
诸多公子哥们不约而同打起口哨,惊叫不止。
许瞳漫不经心般向顾辰飞快瞥去一眼。他正抿着薄唇眯眼看她,不再喜怒无形于色,而是带了满眼满目的匪夷所思。
她不禁笑起来,仿佛于长长辛苦竞技中,终于尝到一丝胜利滋味。
收回眼神,落目在庞蒙脸上。他正盯紧了她,深沉的望着。
有人握着两杯酒走过来,笑嘻嘻说:“顾少果然厉害!咱们这些兄弟,找了那么多美人过来,哪个也没能让庞先生喝进一滴酒,顾少单只叫了一个,庞先生就爽快干杯!我今天真是开眼了!瑶瑶小姐是吧?好样的!来,我敬你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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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瞳娇柔含笑,接过酒杯,与来人对撞后,侧转过身,仰起头将杯中酒豪饮而下。
别的人见她虽然外表弱不经风,但喝起酒来却爽快无比,纤秀柔媚和豪迈奔放这两样本该相互矛盾的东西,在她身上竟似得到完美融合,令她看上去自多了一种别的女人身上所没有的妩媚风情。
许多公子哥儿都再按捺不住,心尖痒痒的,纷纷端着酒杯走来许瞳面前,非要同她举杯共饮。
许瞳一则别有目的在身,懒得多费力气脑筋同这般路人甲乙丙丁矫情推拒,二则见过庞蒙刚刚的反应以后,她不禁在心里暗设下诡秘心思,于是不论谁执杯过来,她通通不拒,一律将酒接过噙笑尽饮。
那样子,看上去就真似一个好女孩,因为某个不得已的苦衷而流落欢场,从此不得不对前来寻欢作乐的男人们曲意逢迎强颜而笑。
她笑得越甜,有人看了心里就越苦——呷着满嘴苦涩,只觉她是那样荏弱无依,楚楚可怜。
许瞳刚刚饮完一杯,空杯还没来得及放下,又一杯酒已经递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