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回家,乔以漠的眼神就哀怨起来,“杜老师不喜欢我对不对?所以要送我回家。”
杜若掐了掐他的脸蛋,“当然不是啊!你这么晚不回家,家里人会着急的。”
“不会的。”乔以漠失落地垂下眼,“我不想回家。”
杜若看他紧紧咬着下嘴唇,“你是不是想哭啊?”
乔以漠红着眼,委屈地瘪嘴,“孟叔叔说我是男孩子,不能随便哭的,哭会变成女孩子,就像何娇娇那样!”
杜若哭笑不得,只说:“没关系,小孩子哭没事,长大不哭就好了。”
乔以漠“哇”一声,扑到杜若怀里大哭起来,“杜老师你那天骗我的对不对?呜呜……原来爸爸觉得我不是他的小孩,爸爸其实根本不喜欢我对不对?难怪他从来不去幼儿园接我,也不要我和他一起住,还不陪我玩游戏,只喜欢在书房工作。”
杜若想到那张亲子鉴定报告,是有人对这孩子说什么了?
“难怪他都不对我笑,也不喜欢跟我说话,其实他不喜欢我,所以怀疑我不是他的小孩对不对?”乔以漠哭得伤心极了,“妈妈不要我了,现在爸爸也不要我了,呜呜……我不是讨人喜欢的小孩,所以他们都不要我了。”
杜若被他哭得心酸,搂着他哄他,“以漠这么乖,爸爸怎么会不喜欢呢?妈妈肯定也是万不得已才离开以漠的。”
杜若在幼儿园上课前园长就给她特地强调过班上有两个单亲家庭的孩子,讲话的时候要注意,所以乔以漠没有妈妈这件事情,她还是清楚的。
“我不要回家,反正爸爸也不喜欢我,不想看到我。”乔以漠趴在杜若肩头,紧紧搂着她的脖子,“杜老师你不要送我回家好不好?我再也不想看到爸爸了呜呜……”
杜若见他哭得厉害,只好顺着他的话来讲,柔声道:“好好,不回家不回家,今天以漠就在杜老师家里,爸爸真是太讨厌了,以后我们都不见他了!”
好一会儿乔以漠才平静下来,吸着鼻子趴在杜若身上,却是喏喏地说:“杜老师,其实爸爸……不讨厌的……”
杜若一愣。
“我过生日爸爸会带我去动物园,生病爸爸会陪着我,还会教我下围棋呢!杜老师你别讨厌他啊。”
杜若忍不住笑起来,“我不讨厌他。以漠饿了没?我们先吃饭好不好?”
乔以漠乖乖地点头。
杜若一直认为有钱人家的小孩都是娇生惯养,性子多少有些刁蛮跋扈,压根没想到乔以漠这么好带,自己会洗澡不说,吃饭也都安安静静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一面吃着一面就扬起笑脸,“杜老师,你做的饭可真好吃。”
嘴巴这么甜的孩子,杜若不喜欢都难,吃完饭她拿出家里的一些玩具,陪他玩起游戏。乔以漠更是兴致高涨,一双眼睛都在发光,只是说起“回家”,他又开始要哭的表情,怎么都不肯说住哪里,也不肯告诉他家里人的联系方式,抱着毯子就说要睡觉,然后……真的睡着了。
杜若见他真的睡沉了,无奈地把他抱到卧室,披了件衣服快步下楼。
这年头公用电话不常见了,杜若绕了两条街才找到一个,打电话给杜晓枫,让他翻她手机里幼儿园园长的联系方式,杜晓枫却说她的手机没电了。
孩子不见了,家里人肯定急坏了,但杜若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联系乔以漠的家人,又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太久,心里也有些着急,再转念一想,乔以漠那位爸爸,平时得漠视这孩子到什么程度,才会让他刚刚哭得那么伤心?
不愿意和他住在一起,不喜欢和他说话,不陪他玩游戏,不对他笑。
这么不合格的爸爸,让他担心一把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这么想着,杜若回去收拾收拾,陪着乔以漠睡下,打算第二天一早把他送到幼儿园。
但事情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凌晨三点,她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勉强从梦中清醒过来,匆忙披着衣服想出去看看怎么回事,才刚刚到客厅,门已经被强行打开了,不大的屋子里乌拉拉涌进来一群人。
一水的黑色风衣,各个神情肃穆,一进来就有人往卧室去,睡眼惺忪的杜若回过神来,想上前阻止,却被两个人拉住,只能大嚷道:“喂!你们谁啊?哪儿来的?你们这是私闯民宅,你们……”
话没说完,屋子里又进来一个人。
浑身沾染着冬日夜晚凉薄的寒意,烟灰色的中长大衣,显得身材格外高挑,俊俏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暗沉的眼底露出一抹厉色,进门就冷然地盯着她。
杜若望着他,一下子愣住。
很快有人抱出熟睡的乔以漠,恭恭敬敬地送到为首那人手里,乔以漠哼唧了两声,就抱着那人的脖子,安稳下来。
那人很快地将整个屋子扫视一遍,眼神没有再在杜若身上停留,只羽毛拂过般清淡地扫了她一眼,转身的瞬间沉声说道:“送去警察局。”
说完抱着乔以漠就走了。
杜若怀疑自己听错了,警察局?要送她到警察局?她犯什么罪了要送到警察局?
很快,拉着她的两个人就把她往外面拖。杜若皱着眉头反抗,但哪里敌得过两个男人的力气,狼狈的被拖出屋子,电光火石间只看到那男人走道上笔直的背影,高声嚷道:“乔靳南!你站住!”
男人沉稳的脚步蓦然一顿,停了下来。
☆、第4章 Chapitre4
杜若性子里是有股傲气的,虽然这些年已经磨平不少,但被逼急了,那股气性就会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
大半夜被人吵醒,一伙人莫名其妙地闯到她家里,还不分青红皂白就拖着她要送到警察局,杜若才不管眼前的是什么人,寂静的夜里那声“乔靳南”喊得清脆有力。
乔靳南何曾被人这样毫不客气地喊出全名?身形微微一顿就回头望住杜若,眸色深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认识我。”
低沉的一个肯定句。
杜若当然不认识他,不过乔以漠和他长得不像,却有有些许神似,她又看过那份亲子鉴定书,里面清清楚楚写着“乔靳南”三个字,她又不傻,当然猜得出他是谁。
她开口想要解释,乔靳南却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神色很快阴冷下来,“有什么话对你的律师说吧。”
杜若还是被送到了警察局。
杜晓枫赶到警察局的时候,杜若正做完笔录,黑着脸的警察大叔别有深意地打量她,“小姑娘,你跟我说这些没用,告不告你,这要看乔先生了。”
杜晓枫一早有课,本来和杜若约好等她带早饭过来吃完再去学校,哪知道左等右等,快到中午的时候竟然接到警察局的电话,吓出一身冷汗,现在听那警察说什么告不告的,一颗心更是提起来了。
“姐,发生什么事了?”杜晓枫冲上前去。
拿着笔录的警察同志正起身,睨了他一眼,又看了杜若一眼,笑了笑,“什么事?拐卖儿童呗。”
“我刚刚都说了,我是那孩子的老师!回家的路上看他孤零零一个人才带回家!手机正好没电了所以没联系他的家人,你们怎么……”
“事情怎么样可不由你一个人说的算。”警察同志拍了拍杜若的肩膀,“好好请个律师吧小姑娘。”
说着就拿起做好的笔录,留下姐弟二人。
杜若脸色不太好看,杜晓枫还是磨着她把事情始末又讲了一遍,听完一颗年少热血的心就憋不住了,骂道:“至于吗!才几个小时啊,就说你拐他们家孩子送到警察局来了,有证据吗?我看是有被害妄想症吧!”
接着皱眉埋怨了一句,“姐,你也真是的,干嘛那么母爱泛滥,街上碰到个小孩就抱回去了,就算那个孩子和你……”
话没说完杜晓枫就觉得自己失言了,顿住,没说下去。
杜若一直垂着眼,没说话。
“对不起,姐,我只是担心你。”杜晓枫拉着杜若的手腕,低声道,“好不容易妈醒了,我不想你又出什么事……”
杜若深吸一口气,笑了笑,“没事了傻小子,我又没真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等那孩子今天跟家里人把事情说明白就好了。”
话刚落音,刚刚做笔录的警察又过来了,这回表情好看多了,“好了,你们可以走了啊。”
“可以走了?”杜晓枫问。
“乔先生的律师打过电话来了,原来你确实是幼儿园的老师啊,让我替他说声抱歉,误会了。”
误会了。
杜若扯了扯嘴角。
昨晚到现在,冷飕飕的八个小时,就换来这么轻飘飘“误会了”三个字,还是通过律师,再通过警察的嘴说出来。
杜晓枫显然也有些不服气,弹簧似的蹦起来就要开骂,杜若扯了扯他的袖子,“走吧。”
出了警察局杜晓枫就憋不住了,咬牙切齿道:“简直欺人太甚!要不是你把他们家孩子抱回去,指不定那孩子现在在哪里呢!连声谢都没有就算了,凭什么就这么把你押在警察局几个小时啊!无非是仗着有钱有势为所欲为!还抱歉……呸!”
“好了小枫。”杜若无奈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你快回去上课,我去医院看看妈,下午还有课要上呢。”
杜若也曾有过年轻气盛愤世嫉俗的时候,但现在的她,就想安稳平静的过日子。
不过她的平静安稳,似乎从昨晚抱起乔以漠那一刻开始,就被打破了。
她才刚刚赶到医院,就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极力压抑情绪一般地沉声问道:“杜小姐,你昨晚到底给以漠吃了些什么东西?”
杜若第一反应就问道:“以漠怎么了?拉肚子了?”
那头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极怒反笑似得,“杜小姐,我认为以你的身份地位,还不配叫以漠的名字。”
杜若被他给堵住了。
不叫以漠叫什么啊?叫小公子?小少爷?
酸不酸啊!
“我劝你最好尽快、立刻、马上,到华亭医院来。”乔靳南没等杜若回复,就挂了电话。
华亭医院?岂不正是这一家?
杜若照着之前的号码回拨过去,接电话的却不是乔靳南了,听声音是个挺温和的男人,客气地告诉她乔以漠所在的科室和楼层,她连忙就赶了过去。
前后也不过五分钟,杜若就到了病房外,一名年轻干练的男人马上带她去见医生,详细地说了乔以漠昨晚的饮食情况,以及有没有接触什么奇怪的东西。
医生认真谨慎的态度和身边那人严肃紧张的表情让杜若的心也跟着提起来,见完医生就忐忑地问道:“那个……乔以漠到底怎么了?”
年轻男人一本正经地说道:“杜小姐可以叫我郑琦。”
“那郑先生,能不能先告诉我以漠怎么了啊?”
“大概是吃什么东西过敏了,高热,浑身起红疹,正在做进一步检查。”
过敏这回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最怕拖延,找不到过敏源,真严重起来要人命的都有,杜若又仔细回忆了一遍昨晚的情景,唯恐刚刚有什么漏掉了。
“郑先生,你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以漠?”杜若想着乔以漠生病可能是她造成的,心中就非常不安。
郑琦神色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我带你去见乔先生。”
乔以漠住的vip病房,有一室一厅,杜若走进病房就见到乔靳南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对着打开的笔记本说着什么,大概是在开视频会议,抬眼扫见她,脸色沉了沉,把屏幕合上,靠在沙发上,翘起腿,神色晦暗地打量起她。
杜若的模样并不差,念书时常年都是班花系花级别的,只是这几年她鲜有打扮自己,昨天起床的时候又匆匆忙忙的,还在警察局熬了个夜,再漂亮的人这么折腾一番都会折损几分神采。
乔靳南眼神沉着,透着几分凉意,打量的时候还带了些审视的味道。
杜若不习惯被人用这种眼神盯着,很快皱起眉头,“乔先生,我来看看以漠。”
“杜小姐好像忘记我刚刚在电话里跟你说的话。”乔靳南扬眉,仍旧打量着她。
杜若默了默,“好吧,我来看看乔家小公子。”
乔靳南又盯着她看了半晌,才说:“听以漠说杜小姐曾经在法国留学?”
杜若被他盯得垂下眼皮,只看着地上铮亮的地板砖,“嗯。”
“在巴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