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她而言,柏楼只是一位稍微熟悉的客人而已。
到了家,发现屋里桌子摆放着一大堆东西,王颜从屋里出来,俞菲进屋说:“妈你回来了啊。”
“是啊,你今天不上班啊?”
“嗯,今天休息,玩的好么?”
“可好了。”王颜从包里拿出几件衣服:“看,妈给你买的,好看还便宜。”
俞菲把衣服贴在自己身上看了看,觉得样式有点老,但也没说什么,笑着接过去了,问:“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俩小时了,你去哪儿了?”
她没作声,王颜倒是直接,指头捅了她一下,笑嘻嘻的:“去江医生那儿了吧。”
俞菲嗯了声,妈妈能够这么快接受江时戈,想必也知道那时车祸江时戈的做法了,怪不得她会那么说,要是当时自己多问几句就好了。
王颜整理东西,边哼了声:“你们小年轻我也理解,但可得有点谱,结婚前可不能提前给我弄个外孙啥的。”
俞菲脸红了:“妈你说什么啊。”
王颜睨她一眼,啥也没说,用食指比了比自己脖子。
俞菲怔愣了下,转身去卫生间的镜子里一看,玉白修长的脖颈有两处淤色的红斑,想到刚刚回来的路上有人有意无意的看自己,终于明白过来,瞬间红透脸颊,浑身都烧热了。
脑子划过刚刚的事情,内心深处是不愿意的,但她没有拒绝,也是抱着赎罪的心理,想着如果这样能够让他不再对那件事芥蒂,解开他的心结,忍忍也就过去了,可他竟然停下了,想到这里,她唇角微弯。
外面王颜的声音传来:“菲菲,我这屋子窗户咋打不开啊。”
俞菲走出去,跟她说:“我把窗户用东西封了下。”
王颜问她为什么,俞菲把之前进小偷的事情跟她说了,王颜惊讶坏了,连问俞菲有没有出事,知道原委后,王颜做出一个决定:“菲菲,换个地方住吧。”
说实在的,俞菲现在住的这个小区真的是又老又旧,年年说要拆迁,年年都没大动静,家里又没男人,来个小偷丢点东西倒还好,真来个心怀不轨的,母女俩肯定得遭殃。
俞菲心里也明白,但妈妈已经熟悉这里,又和街坊邻居处的挺好,不过王颜说:“那些哪有安全重要,”她转身去屋子里倒腾一翻,拿出一块通体水润的翡翠项链,色泽清透,一看就是上好的玉质。
俞菲是认得这个项链的,应该是算得上她爸妈定情的信物了,早年翡翠的价格没抬那么高,俞菲爸爸当年追王颜,机缘巧合遇到了这个极佳的翡翠项链,买来送给了王颜,王颜极是喜欢,特别珍惜的收藏,连俞菲都只见过几次。
王颜连盒子一起递给俞菲:“这个你找地方卖了,我也知道你现在手头紧,不过这次必须得租个安全好的小区。”
俞菲不愿意卖这个来筹钱,王颜却是铁了心,说俞菲不卖的话,她自己去卖,不过到时候被骗了可能都不知道。
没有办法,俞菲只能收了下来,当晚按照王颜的要求,开始在网上找租房信息。
一觉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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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俞菲照常上班,当晚柏楼果然来了,等俞菲一曲弹完,柏楼走到她身边,请她弹一首《致爱丽丝》。
这首曲子属于初学者必学的曲子之一,简单易学,对于俞菲自然容易,但她也听过这个曲子的背后故事,这首曲子是贝多芬创作给一位心仪的女性朋友的,虽然她嫁给了贝多芬的朋友,然而他对爱丽丝的情感仍旧不变。
他点这个曲子,似有暗意,不过俞菲没有拒绝,因为到了最后,爱丽丝都没有和贝多芬在一起。
十指在黑白双键游走,轻灵柔美的音乐响起,始终保持着愉悦的心态去弹,她喜欢弹琴,一开始的确是为了谋生,但渐渐地,这已经成为她放松心情的最好方式,只有在弹琴时,她的生活才不那么困苦难捱,手指下产生的音乐,是她创造的世界。
柏楼要走时,来和她告别,他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微笑,俞菲起身送他。
柏楼说:“俞小姐,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件事情想找你。”
“你请说。”
“是这样,我们乐团最近有巡演,钢琴师有事不得不离开,虽然临时能找到顶替的人,但每次都比较棘手,所以想找一个能够短期一直能够顶替的人,费用会令人满意的。”柏楼顿了顿,“当然我也知道俞小姐并不愿意离开这里,但我还是想问问你现在有没有兴趣。”
俞菲沉默一会儿,抬头问他:“短期是多久?”
见她有意,柏楼面上多了几分欣喜:“大约三个月,因为要到各地演出。”
想了想,俞菲倒真有几分动心,现在的工作实在难以在短时间内拿出大笔钱,自己又不想卖了妈妈的定情项链,破产时为了还债,当时妈妈连结婚戒指都卖了,现在只剩下这个,俞菲是真不想让妈妈对爸爸最后的念想都没有,“我考虑几天再给你答复可以吗?”
柏楼微微一笑,“好,那三天够了吗,我那边比较急。”
俞菲点头:“够了,谢谢你,柏先生。”
“叫我柏楼就好。”
俞菲朝他笑了笑,没有开口。
柏楼看她这样,低笑摇头,与她告别。
下班后去江时戈家,李婶告诉她昨天江时戈走后就没再回来,问去哪里了,李婶小声说江时戈当时表情挺奇怪的,所以她没敢问。
离开后,她给江时戈打电话,竟然不通,想了想,给路远峰打了一个,竟然也是不在服务区。
她心底突然慌了起来,有种昨天不好预感实现了的感觉,直到问了一圈,才从谈淸让口中得知,江时戈走了。
他去哪儿了?
美国。
他去看他的父母吗?
一方面是吧,不过临走时,他让我给你带句话。
☆、第64章 JinJiang
当确定江时戈真的在昨天离开中国时,猛然失去了曾经的禁锢束缚,她的心仿佛也空了。
迷茫的站在街头,她不知该去哪里。
井岚接到电话赶到薄羽酒吧时,找了好几圈才看到角落里的俞菲,这里太吵了,她坐到俞菲身边,对着她耳朵说:“菲菲,换个地儿吧。”
俞菲看到她,微微摇头。
她这副模样让井岚很是担心,以前不提,现在的俞菲几乎滴酒不沾,更何况是来这种混杂的场所了,心底似乎有了答案,开口问:“是不是江时戈,不对,那个柏舟出事了?”
“他已经恢复了。”在吵杂的音乐声中,她的嗓音带着一种颓废疲惫的淡冷。
井岚很是意外,可见俞菲这样子,难道两人又发生什么了?
她猜测:“他不会好了之后就把你甩了吧,这个混账!”
俞菲扭头看她,酒意熏然,眸光清澈,微微一笑透出别样的风情,这时候恍然显出年轻时特有的光艳,她说:“我倒宁愿他痛快给我个明确结果,也不是像现在这样。”
井岚看的发了下晕,心想到底怎么了,连奕笙倒是嘴严,什么情况也没透给她,回去一定修理一下他,她也顾不得再想这些,连问:“那怎么了?”
俞菲仰头喝酒,过会儿低低说:“他走了。”
“走了,去哪?”
“美国。”
井岚一怔,明白过来了。
俞菲低头看着桌子上的杯子,悲伤在心底蔓延。
她真不懂江时戈,从前费尽心思靠近自己,哪怕用感情计谋也要将她困在他身边,现在说走就走,头也不回的连她最后一面也不肯见。
她找了很多地方,江时戈家,医院,曾经两人去过的地方,可是通通不见他的身影,直到谈淸让接了她的电话,她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
无计可施,正好走到酒吧门口就进来了,一杯一杯的喝酒,直到热意涌上心头,她突然有几分明白江时戈了。
那些年,他就是这样过来的?
抱着希望去寻找一个又一个有过她痕迹的地方,可次次失望而归,没有她的动向,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面,抱着些微的希望,最后的感情化为恨意来坚持对她的寻找……他到底承受了多少痛苦。
对于他的选择,冷静下来想想,她不是猜不出用意,但她并不能赞同他独自决定这一切。
强震的音乐声刺激的心脏阵痛,她深吸口气,转头说:“走吧。”
起身时还有些站立不稳,井岚搂住她的腰,扶着她走出酒吧,出去后让她扶着墙,井岚说:“你等会儿啊,我去打个车。”
俞菲默声点头。
周围人群吵杂,她觉得肚子疼,脑袋也晕,好多年不碰酒,一下子喝多了确实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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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y,”旁边有人大喊,转头一看,一个画着浓妆的年轻女孩拎着包兴冲冲的走出来,很快里面有个年纪稍大的女人追出来抓住她的胳膊,“你回来,王哥就是逗逗你,又不会真把你怎么样,你可别把他得罪了。”
叫lily的女孩嘴唇翕动了下,表情一凝,像是下定决心,“姐,这些年我谢谢你了,但我真不打算再干了。”
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走出来,手上戴着好几个金戒指,脖子上也是一圈粗金项链,他睨了两人一眼,又骂又吼:“让她滚,我他妈还不信了,婊子还想从良。”
女孩儿闻言皱了眉头,很快又笑出来,转头对女人说:“我走了。”
女人拉着她的手,不住地劝:“lily你别犟,赶紧给王哥道个歉,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她小声嘀咕,“你说你连下个月房租钱都没有,就这么走了以后怎么办,听姐的,快!”
一旁的男人骂了句:“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走了,再想回来就没那么简单了。”
女孩儿说:“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不想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了,最起码,我得赌一赌。别人怎么说我都不管,我做好我自己就行。”她掰开女人的手,朝她轻轻一笑,从浓厚的妆容中,那笑容透出几分青春洋溢,在灯光的照射下竟耀眼非常。
就这样,女孩儿头也不回的走了,那步子有些颤抖,但背影却十分坚定,俞菲默默出了神。
过会儿,井岚回来,扶着俞菲上车,送她回了家,路上,她脑中回想起那个陌生女孩儿的笑容,还有她那句话。
“别人怎么说我都不管,我做好我自己就行。”
回到家,王颜见到俞菲这样很意外,和井岚一起把几近昏睡的俞菲架到床上后,井岚就告别走了。
王颜忙忙碌碌的给俞菲换了睡衣,又打来温水给她擦脸,当温暖的水温触及到眼皮时,俞菲有点转醒了,睁开眼看到王颜,心底乱糟糟的情绪都浮上来,禁不住委屈的喊了一声:“妈……”
王颜握住她伸过来的手,低声回:“妈在这儿呢,菲菲,难受吗?”
心底有很多很多话想说,疲惫的压力,钱财的困境,江时戈离去的委屈,太多太多,然而到了嘴边只化作一句:“渴了……”有些事情已成为习惯,宁愿自己扛,也不想让妈妈再辛苦难过。
王颜起身去给她倒水,再回来时发现俞菲已经睡着了,低叹一声,给她擦完手脚,坐到床边看着她的脸,目光越发不忍,伸手轻轻抱了下熟睡的她,轻声说:“好孩子,妈在这儿呢啊,不怕不怕。”
好像梦呓般,俞菲嗯了声。
王颜脸色松了几分,关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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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她见到了江时戈。
“菲菲。”他用着熟悉的低沉嗓音喊她。
她焦急的伸手去拉他,却发现自己上前一步,他就退一步。
他低下头,对她说:“我从没有后悔选择回去,以后,你不会再难受了。”这话,正是他让谈淸让在电话里转告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