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过手之后她就打消了这个猜测,因为对方虽然是一身职员色系的穿戴,但爱马仕领带还是颇为抢眼,他笑起来略显腻歪,可也算得上友善。
“您好,范女士。”对方很上道,也不耽误时间,直接自报家门。
“今天来得有点唐突,真是打扰了。我是邓总的助理,也是就是邓子墨爸爸的助理,我叫吴军。”
“我来找您是想谈谈邓少爷的事情。”
一上来就提到了邓子墨,范瑾文显得有点不悦,二话不说直接拒绝了,毕竟他俩非亲非故的,没资格干涉对方的事情。可吴军在磨人方面又耍得一手好萌,他萌萌哒的表示了茶馆、咖啡厅、餐厅都给您约好了,就等范女士挑选了。您要都不喜欢,咱们就坐一路地铁,能让他说上几句话就行。
他就像是只海狮是的等待着,适时适度眨么着双眼,泛起泪光,作为一只1米8的汉子,卖萌成这样也真是够了。范瑾文最终挑选了附近的咖啡店,希望他能长话短说。
“范女士,我在邓少爷身边的时候,咱们有过一面之缘,只是您可能不记得了。”坐下来后,吴军和美女独处有点腼腆了,他扭了扭上身,像是只英俊的鹌鹑,
“是当初你和邓子墨辞退我的时候见过吧,子墨乱来,你也不知道拦着点吗?”范瑾文冷下一张脸,那可不是什么好回忆。
“噗……”咖啡差点喷出来,吴军赶紧干咳了一声,很违和的夸赞起这家店里的咖啡好好喝,以达到转移注意力的效果。
“吴先生,咱们不用兜圈子了,您有话直说吧。”范瑾文做出“请”的手势,既然话题是和邓子墨有关的,联想到他最近的状态,她也有点想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我听说邓少爷租了您的房子,你们经常碰面,所以才冒昧过来问问的……”吴军抓了抓头发,一副有病无处投医的样子,纠结了一番,最终问了出来。
“邓少爷他最近是不是犯了什么事儿啊,到处筹钱去。”
……
话一出口,范瑾文就愣住了,因为这话也戳中了她的盲点,她最近也觉得邓子墨不对劲儿,但是又很难形容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吴军的这个说法太精辟了,邓子墨那样子就像是犯事儿了,然后到处找出路的状态。
她沉默不语,等着吴军继续说下去。
“实不相瞒啊,邓少爷最近突然联系上我,让我帮他把车卖了,那辆车可是他22岁生日时邓总送给他的大礼,之后还没怎么开过,和新的一样!”
“不止这些,邓少爷还咨询我贷款的事情,好像很缺钱的样子!我现在很担心啊,邓少爷年少轻狂的,不会是染上什么恶习了,交了什么糟糕的朋友,再或者,不会是得罪了黑|社会吧!”
吴军脑洞大开,越说越离谱,什么地下钱庄威逼利诱,毒|枭交钱不杀,飞车党生死时速,总之电影里能有的桥段他全想到了,情到深处的时候还抬手拍向桌子,在手掌要击到桌面的时候,又冷静下来缩了起来,样子异常郁闷。
范瑾文嘴角抑制不住的抽了下,被他这么一脑补,怎么感觉事态快要控制不住了。
“范女士,当初你遇到流氓的事情就是我帮着处理的。邓少爷有时候是冲动了一点,但他绝对是很正直的人,对朋友更是有情有义。我想他愿意帮您处理那件事,证明你们应该已经冰释前嫌了,他私下里还说受了你不少照顾,至少我觉得你们的关系应该还不错。”
吴军的手指交叉,手肘撑在桌面上,扭动的指节让他看上去非常纠结。
“有些事情我也犹豫着要不要和他爸爸汇报呢,可是毕竟少爷的情况也不明朗,所以先过来问问您知道多少。”
范瑾文听得很认真,虽然中途吴军的猜测略显离谱,但是看的出来,他是非常担心邓子墨的,那眼神里并不是小职员对待小少爷的唯唯诺诺,而更像是大哥哥对待弟弟的那份关切。现在看来,她的疑惑也不是空穴来风,邓子墨最近的种种异常,再加上到处凑钱的迹象,这让范瑾文也犯起嘀咕,心里担心起来。
看着吴军期待的眼神,她却慌乱的躲开了视线。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感到这么难受呢。
现在她就一问三不知的坐在这里,茫然的闪着大眼睛。可明明她就在邓子墨身边的,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每天都能见面,明明她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无数次的想去询问,却被心中的一道门反锁在里面,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现在别人找上门提及此事,而她却无法回答……
我担心着,我在乎着,我却什么也没做。
抬起头,范瑾文很认真的回答。
“吴先生,您说的我都记下了,我会帮您留意的。”
*********
谈话比预期花费了更多的时间,吴军很懂礼数,最后还是一再坚持请范瑾文吃了顿饭,随后很体贴的送她上了计程车。
回到家,范瑾文看到客厅里摆着熟悉的电脑桌,电脑开着,沙发上没人,厕所里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大概是正在洗澡呢。
她走上前把电脑桌上的垃圾都扔掉,塑料包装纸稀稀拉拉的响着,她随之顿了下。
坦白的说,这种东西在她家里出现很不搭调的,就在塑料包装纸的下面,她看到了一个敞开的精致盒子,红色外壳设计,里面的格局恰到好处的托起了一块精致男表。
精雕细琢,款式新颖大气,表盘上没有一丝磨损,是一块崭新的手表。盒子上赫然印着logo,是块劳力士的男表。
在整理垃圾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鼠标,电脑屏幕亮起,网页打开着,正是这块手表官方售价的页面。
……
“你回来了啊。”邓子墨从洗手间里出来,他刚洗过澡,头上搭着毛巾,身上套着大背心和大裤衩,踩着湿漉漉的拖鞋。他看到范瑾文站在电脑前,正对着那块劳力士手表打量,就赶紧走上前收了起来,还打岔是的调侃着。
“这是人家送我的表,一查才知道原来还挺值钱的呢,当初那么随意乱扔,要是丢了,我现在得悔得肠子都青了。”
说着他就要往屋里躲,范瑾文叫住了他。
“子墨。”她正视着这个男孩,她不能再继续对自己的真心视而不见了。
“你能告诉我,最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吗?”
毛巾搭在湿漉漉的头发上,并不能看清楚邓子墨的表情,但是他的语调还是颇为轻松的,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为之。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啦,就是我在的那家游戏工作室,老板想给打包卖了,我觉得这是机会就筹了点钱,想把他买下来,这样即能自己当老板,又能做自己喜欢的游戏,多好啊,瑾文姐,你说是吧?”
竟然是这样的。
也许,范瑾文此刻笑盈盈的说“简直太棒了”“我会支持你”,邓子墨会很高兴吧。他一定会火力倍增干劲十足!但范瑾文真的不想“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为了邓子墨,也为了她的真心。
“抱歉了,子墨,我真的觉得,那不是一个好主意。”
☆、第38章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在邓子墨最需要鼓励的时候,如果有人站出来支持他,给予鼓励的拥抱,甚至握着他的手说:你一定能行!说不定他感动得连鼻涕都流下来了,还会捂着胸口保证着:我为了你也会加油的!
这会是多么感人至深的桥段啊,无论影视剧还是名人传记里必不可少的高|潮。范瑾文甚至觉得,如果人生是出戏的话,就应该是这么演的。
可天下大概只有她是那个该死的无趣之人,对着满脸期待的邓子墨,她就像是个唱反调的讨厌鬼,毫不留情的说着:我并不赞同。
……
邓子墨热脸贴在了冷屁股上,冷热相碰,滋滋作响,声音并不悦耳。他最近在拼命筹钱,想尽一切办法要把游戏工作室买下来,他倾其所有,联系贷款,拉拢投资,找朋友帮忙,他并不想依靠老爸,所以老爸出面那道门是最后万不得已的办法。
他不想公司被变卖;他热爱游戏,想让游戏上线;他想让范瑾文看到成绩;他想在那一刻去追求心爱女人。就算过程再复杂,归根结底邓子墨要的就是这么简单。
“那算了,你不支持也没关系,等着我们的游戏上线就好了。”他故意说的轻描淡写,口气里带着几分痞气,但能隐约感觉出来话里话外点燃了些许怒意。
邓子墨转身要往屋里走去,不耐烦的表情上写满了“我什么都不想听”。
事情明朗了,范瑾文知道了前因后果,有些话不管有没有资格都非说不可了,在开口的刹那,她觉得声音重叠了,像是在说邓子墨,又像是在说给自己,更像是为了他们倆的将来。
“子墨,你冷静点!游戏行业除了‘喜爱’之外,你究竟懂多少?!”
“你是有技术,还是有资源,还是有钱,还是懂得经营?你有想过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吗?”
“……”
对此邓子墨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对于年轻人来说,他认为根本不是问题。只要有热情,又愿意去学习,再加上勤奋,还不够吗?为什么要质疑他,他只是像很多年轻人那样去创业又有什么不对的?范瑾文不应该是那样的,她不是一向很看得开的吗?她不是也鼓励过他吗?为什么现在,在他最需要理解的时候却唱起了反调!
她知不知道,自己为这件事情付出了多少努力。
甚至不想让父母插手,也希望她能理解和支持。
自己那么渴望成功是想尽快蜕变成成功的大人,是想和她在一起。
“别管我!”
情绪在膨胀,快要压不住了,邓子墨开口的时候就已经是爆破音了。
耳朵被音波刺到,声音传达到心脏里,有点绞痛。仅仅三个字的威力就让人望而却步,可范瑾文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把抓住了邓子墨的胳膊,强迫他转过身看着自己,两个人视线相交,都恨不得咬住对方的喉咙。
“邓子墨,你想飞之前,先把走路练好了。”这些话对谁都可以不说,但是对心中特定的那个人,范瑾文每一个字都吐的很清楚
“你好好想想自己有没有做好创业的准备,究竟是你不愿意割舍,还是你就是想经营公司,这很重要的!一个老板的水平能代表着一个公司,公司的水平能超出老板水平很多,是非常困难的。你就好比是“点”,公司是“面”,你有没有做到‘以点带面,点面结合’的能力。”
“况且就算你倾其所有争取到了位置,如果塌了,你有没有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万一最后是个烂摊子,那谁来收,你还是你的父母帮你买单!”
……
鸦雀无声。
范瑾文觉得自己就是个坏人,嘴唇无情的朝着邓子墨一张一合,说出他最讨厌听的话,蜜糖一样的梦想却非要撒上血淋淋的现实调料,还狠心的一说到底。
邓子墨沉默了,就像是沉入了水底,偶尔有气泡冒出。有多大的热情面,相反之失落就有多长远,自己的能力自己最清楚,蒙蔽的眼睛也总有睁开的一天。他都明白,而且不是一两天了,只是——接受起来好难。
再次的,邓子墨喊出了:别管我。可这次比刚才的气焰小了太多,失落,狼狈,还有重新思考。
他快速飞奔回屋里,关上了门,坐在床上发愣,屋里静极了,心中却翻江倒海。
我邓子墨背水一战一定会成功的,很多名人都是靠着魄力和努力才成功的,年轻是可以犯错的,不会没有办法的,所以我不可以放弃。
他呆呆的坐着,天黑了估摸不出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是10分钟,也许是半小时,也是更久。
敲门声响起,很轻,甚至有点悦耳,但仔细听来每一下都是坚决的。邓子墨无动于衷,他并不想开门,不想被打扰,更不知道该怎么为刚才的事情收场。几声之后,敲门人似乎也放弃了进去的打算,脚步声在原地转了一圈,温柔的声音缓缓流淌进来。
“子墨,如果刚才的话伤害了你,我真的很抱歉,最后请让我把话说完。”
“你需要有更多的选择,思考下我的说的话。”
范瑾文不再强硬,也不再质疑,她只是静静的把想说的话说完。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子墨,切记操之过急。”
********
公司里。
外面艳阳高照,连树叶都打蔫了,可温暖却传不到身旁,也许是空调的温度太低了,低到了可以逆转夏天,手凉的恨不得戴上一副手套。
范瑾文整整一天都无精打采,已经不是一个同事询问她的健康状况了,从抽屉拿出镜子,她赶紧看看自己的尊容是不是真如同事描绘的那般惨不忍睹。
底妆ok,眼妆也ok,口红也ok,眼线细节处理的还好,范瑾文觉得今天的妆容和平时别无二致,她叫住刚才关心过她的同事一问究竟,同事愣了愣,似乎没找好形容她状况的合适词语,就指了指不远处坐在工位上某个女同事,告诉范瑾文那位同事前两天老公提出离婚了,她悲愤欲绝,现在魂不守舍,你大概就是这个状态。
范瑾文嘴角抽了下,竟无言以对,因为那位坐在工位上的不幸同事也同样是衣装整齐,妆容精致,可就是能感觉出来烦心事在折磨着她,精神状况很不好。
看来心里的情绪想藏也很难藏住啊。
她之后试图和邓子墨沟通过,但均吃了闭门羹,子墨的屋门总是紧闭着,她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家里,就算在家里,他也拒绝和范瑾文的一切接触。
自己对一个怀揣梦想的年轻人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每次想到这里,范瑾文都忍不住要厌恶自己,可她并不后悔,如果场景重现,她还会再重复一遍。有的时候,热情中真正缺少的不是努力和勇气,而是真心的忠告。
叹了口气,范瑾文正巧看到那位感情受创的同事也深深的叹了口气,她无奈的笑了,难怪大家会以为她有什么异样,果然是同频率了。
……
整天的状况都不好,下班前她接到了杜恒的通知,说是晚上约了一位传媒经理吃饭,让她一起去聊聊。开始时候她想拒绝的,今天真的没心情去了解那些花里胡哨的“传媒套餐”,可想到回到家又是另一番不顺心的景象,最后咬咬嘴唇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