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直起身子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串钥匙。钥匙串上还挂着一只绒布公仔,是她一直在找的钥匙。莫闹也愣了,明明就在那里,为什么自己却一直没有看见?她找钥匙的时候,心烦气躁,大脑也杂乱的。
暮地,她的脑海地划过电梯外所目睹的拥抱。事实证明,此时她的心情正开始慢慢变得越来越复杂,还有一丝无名的怒意。
她手一伸,伸到他的面前,抢先开口道:“钥匙,还给我。”
徐墨离直接忽略她,一直将那串钥匙放在手里,细细的打量着。端详了几秒,才讪讪地开口:“这么说,这钥匙是你的?”
分明就是明知故问,地上摊开的一堆东西除了她,还能会是谁的。莫闹没好气地瞪着他,不想和他废话下去,直接上去抢。徐墨离只换了一只手,她就扑了空。心情越来越糟糕,莫闹一下子就黑了脸,压住心头上已经烧开的气愤火焰,咬牙切齿地道:“这钥匙是我的。”
“空口无凭,除非你能够证明给我看。”说着,徐墨离已经将那串钥匙随意地放进自己上衣的口袋里。
莫闹半眯着眸看着徐墨离,“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
他淡淡地摇头,“没意思。”他的心情本来就不好,如果不是因为方欣然的事情,对于捉弄她,他更有心情和精力。现在他只想好好地和她谈一谈,但是,要让她安静下来听自己说话,好像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说着,然后一步一步地向她走去,慢慢地逼近她,“我发现一个更有意思的事情。”他发现她在生气,而且似乎从她看到自己和方欣然的拥抱后就已经在生气了。所以,她才会手忙脚乱连放在那么明显地方的钥匙也看不见。
他的眼睛里透着让人猜不透的精光,那么地锐利,那么地摄人心。莫闹只看一眼,便有种被他偷窥了秘密的感觉,冷着脸推了他一把,“滚远点,别靠近我,我嫌恶心。”
“恶心什么?”这句话,让徐墨离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差,他拧着眉头,板着脸看着莫闹。
莫闹:“恶心你身上那些女人的香水味。”
只用一会儿,徐墨离没来由地笑了出来。
“徐墨离,你快还我钥匙。”莫闹被他莫名其妙的微笑,弄得莫名其妙。
徐墨离收起笑容,竟然十分配合地将钥匙还给她,“你吃醋的样子,更有意思。”
莫闹别扭的扭开头,拿着钥匙去开门,然后将自己的东西全部捡了起来。淡淡地看一眼徐墨离,“你想太多。”
说再见(4)
许多年前,方欣然出国之后,徐墨离从大学回到这个城市找过苏扬一次。那时候苏扬已经开始自己的事业,他在苏扬买的新房子里带着愠怒,二话不说就给了他一拳头。叱问他,“告诉我,你他妈的到底爱不爱方欣然?”
苏扬咬着嘴唇,抹去嘴角上那一抹殷红,一字一顿地说:“我爱她。”
“那你为什么不去追她?为什么要让她一个人去美国?”徐墨离很不解,苏扬为什么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远走他乡。他瘫坐在地上,整个人神情呆滞。
“我爱她,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从今以后,苏扬与方欣然再无瓜葛。”苏扬当时说这话的时候,背靠在门上,低垂的眼眸泛着令人怯懦的凌厉。淡淡的话,淡淡的神情,竟然是那么地决绝和直接。
徐墨离就那样瞪着他,板着脸,“什么叫过去的事情?”他不知道,苏扬去了机场也见到了方欣然,而且他更不知道的是,上飞机的不仅仅只是方欣然一个人,还有她抛弃苏扬,重新找的美国男朋友。
苏扬反而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去追她?”
苏扬知道,徐墨离至始至终,对方欣然都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个是女朋友,一个是最好的舍友兼好哥们,他不戳穿,不代表他不清楚。这个始终打着青梅竹马幌子接近方欣然的男人。
“我他妈睡过头了。”徐墨离扬手就给自己一巴掌,他的确睡过头了,如果他知道方欣然今天早上的飞机,他发誓一晚不睡的守在机场等她。然后,以各种手段哪怕是欺蒙拐骗也一定要把她带回家。
可惜,那晚他和朋友们在酒吧喝了酒,醒过来时,才发现方欣然发来道别的信息。
那天,他们两个人就那样,互不说话,互相静默。
而在方欣然回国之前,所有的手续都是徐墨离托人办的。她离开时,他没有送她,那是他人生的遗憾。忙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方欣然才给他打来越洋电话,也只是在冰冷的手机里对他说:“谢谢你,Molise。”
徐墨离正在开会,面对着会议室里面面相觊的员工们,他浓密的眉毛稍稍向上扬起,弯弯的嘴角好像带着笑意,淡然的回她:“不用和我客气,回来那天我去接你。”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可以的。当年,我不是也自己一个人出国,那时候也没让你送啊。”方欣然话才说完,就匆匆的把电话挂了。
手机里的忙音一直在耳边嘟嘟的作响,徐墨离独自站在会议室的落地窗前,朝着身后摆手吩咐道:“会议就到这里,帮我订一张机票,过几天我去北京盯着。”
她回来了,他恰好走了。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不想立马见到她。可能只是因为她那句,离开时也是自己一个人。说得那么的轻,让他内心愧疚不已。
后来,他在北京的分公司接到了来自美国的传真,所有关于她的消息在他的眼前毫无保留的曝光。他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都错怪了苏扬。方欣然和自己喜欢的那个女孩,终究不是一个样子了。
方欣然搬进新家的第二天,徐墨离就接到了苏扬的电话,他语气很生硬,听起来有些冷漠而无生气:“你都和她说过什么?”
徐墨离深深的叹口气,将手中刚签了字的文件递给助理,捏着眉头老实的回答:“关于你的一些近况。”
“墨离,你们以后别再把我扯进去,我和她在那年就已经结束了。”
徐墨离猜想苏扬在电话那边一定是咬牙切齿,因为透过电话,他可以清晰的听见对方沉重的呼吸声。
“阿扬,我清楚其实我不该找你,但也只有你能够帮助她。”徐墨离在凌乱的办公桌上翻出了自己的烟,点上:“欣然在美国缠上官司了,对方是个难缠的家伙。”
“Molise,美国没有律师吗?”苏扬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不愿叫他的名字,“你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有些东西剪不断理还乱。”
徐墨离握着手机的手微微的颤抖,那张妖艳的脸被疲惫深深的覆盖,“阿扬,这是最后一次。”那边没了声音,他知道苏扬已经开始犹豫,用自己沙哑的嗓音说:“算我求你。”
“墨离,我和浅浅已经开始闹别扭了。我很珍惜我现在的生活,于她,我心底只剩下最后一丝埋怨。于你,我却还有着深深的愧疚。”他们都明白,一旦开口承诺,就必须一直走到底。苏扬在挂电话之前,咬着牙说:“不讲人情,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徐墨离收起电话时,眉宇依然展开,苏扬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在心底告诉自己,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于是,他将一部分股份转让给苏扬,圆了苏扬的那句‘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这些事情再想起来,历历在目。他们每个人说话的语气,说话的样子,徐墨离现在还能想得起来。这些天,他一直在想之所以会成就今天这副局面,不是个别人的原因,而是他们每个人的每一次推波助澜。
徐墨离一早就开车赶来律所,方欣然的案子,苏扬已经决定转交给其他的擅长这方面官司的律师。所有的资料文件和档案,一切手续都在徐墨离的见证下转交给对方。
扬帆律所的室外露台阳台上,徐墨离和苏扬人手一杯红酒,倚着栏杆,各自若有所思。徐墨离看着对面的大厦,悠悠地问:“你和浅浅怎么样了?”
苏扬深邃的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落在自己手中的红酒杯上,目光黯淡下来,“正在办理离婚手续。”
他说得那么轻,那么平静,可是徐墨离侧过头时,却正好看见他轻颤的手,和杯子里晃动的红酒。他的手上还包着纱布,白色的纱布上有明显渗出来的血迹。徐墨离只看了一眼,便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阴沉的六月天,空气里又干燥又沉闷。感觉马上就要下雨了,却只是刮着风。徐墨离捏了捏杯子,“不能挽回了吗?”
苏扬将自己的西服外套脱了,随手挂在扶手上,饮了一口红酒,“或许吧,她的态度很坚决。”顿了顿,他又说:“如果我的放手,她可以得到幸福,未尝不值得点头答应。可是,如果不是这样,我定然不会放手。”
徐墨离很少看到苏扬这幅模样,小呆住院那天他看过一次,还有一次就是现在。那种很无奈,很痛苦,很自责,还有很迷茫。
他将手里已经空了的酒杯放在地上,转身背对着户外,还是那句话:“阿扬,对不起。”
苏扬却轻轻地笑,“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而且,不是你说对不起,事情就可以有挽回。当然,我也有错,我该早点认清自己的感情。”
天边的云层越来越厚,空气越来越沉闷。有些让人透不过气来,可能,这就是苏扬此时的心情。徐墨离动了动脚,平静地说:“我已经安排欣然离开了,明天回美国的飞机。”
苏扬将最后一口酒一饮而尽,云淡风轻却很真诚地说:“希望她未来的日子,过得好。”
言毕,苏扬已经捡起被徐墨离放在地上的酒杯,连同自己的一起拿着往办公室里走去。徐墨离站在阳台上,目光一直落在街道上来往的车辆和行色匆匆的人群,不由得深深地叹着气,“愿安好。”
第二天,S市的机场大厅里,方欣然站在大厅里窈窕的身影在徐墨离的映衬下显得娇小。他将兑换好的登机牌交给她,嘱咐道:“我会和美国那边保持联系的,如果这个案子有什么不顺利,我会再想办法。”
他抿着嘴,脸上的神情有些缓和。
方欣然手腕上挎着的提包滑落至手心里,一手揽着徐墨离的肩,慢慢地踮起脚尖脸贴在他的耳际说:“谢谢你,Molise。”
徐墨离倏然牵起嘴角,大手也轻轻的搭在她的后背,安慰似得轻拍两下:“不客气。”
这么多事,都是他一人乐意而为。
“再见。”方欣然笑笑,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此时她的笑容明显的灿烂。她的目光绕过他,直勾勾的看着他身后空阔的大厅,像是在找人眼神由期许慢慢的转化为失望。她转身准备进候机室时,拿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苏扬,我回美国了。”
“再见。”徐墨离站在机场大厅,目送着那人渐渐消失在安检口的身影。仿若释怀,微微一笑,当年没有来得及送她出国的遗憾,已经可以从心中抹去。
从今以后,你只是我的青梅。而我,却不愿再做你的竹马。
再见,还有一个意思,再也不见。
他们几个人从年少一直纠缠到壮年,现在又要各分东西,各自安好。有时候,徐墨离会想起那些年,和苏扬在篮球场上义无反顾奔跑洒下汗水的日子;有时候,他也会想起和方欣然一起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地回家的那个午后。
飞机准时起飞,徐墨离站在机场的大厅里,回过神来转过身大步离开。
玩游戏(1)
自从那天在公寓里遇见徐墨离后,莫闹每天就像是撞鬼了似得,每天都要和他偶遇个三四回。
有一回,她在小区门口搭公交车,他的车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就停在她身前,她看都没看就掏出零钱上了公交车。然后那天,他的车子一直稳稳地开在公交车的旁边,惹得一车的人都好奇的看着他那辆傲娇的豪车。
还有一回,莫闹陪着何浅浅带小呆去医院复诊,这家伙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就那么不偏不巧地出现在儿科。还说他只是路过,然后以小呆叔叔的名义做了一回司机,送她们回了公寓。
这天早上出门上班时,她就老觉得自己右眼皮跳个不停。即使做好了遇见徐墨离的心理准备,但是真的遇见了还是会有一些意外。外面正在下雨,她从地铁里出来,还没撑开雨伞,就瞥见徐墨离那辆红色的宾利。从她面前那条马路上飞驰而过,溅起一地的积水。
看着车子缓缓地驶入moli的地下停车场,她才收回目光,撑着雨伞往马路另一边过去。她走得特别的慢,一起并肩而走的人都走在了她的前面,刚刚通过人行道后,车行红灯转瞬变成了绿色通行灯,人行道旁停着的车子一辆接着一辆地从她身边驶过。
她没来得及避开,被车子轮胎卷起的水花溅到了牛仔裤上,顿时在裤腿上染上了一些灰色的泥污。莫闹只微微抿了一下唇,便径直走向商场。
雨下的很大,商场的入口,保洁阿姨用干净的拖把拖了一遍又一遍,地面上还是留下一个个鞋印和一地的积水。莫闹收了雨伞,没有急着往里走,而是从包包里掏出纸巾擦拭身上的雨水。她身前是一家化妆品店,门口摆放着一面全身镜,干净的镜面里反射出来的女子,正是她自己。
莫闹今天穿的很休闲,深蓝色的牛仔裤搭配白色衬衫,脚下也是一双不带跟单鞋。透过镜子,她在往下看,才发现自己牛仔裤上沾染的大片污迹。镜子里的人眉头拧在一起,片刻便在原地蹲了下去,一手扯着裤腿一手耐心地擦拭着泥污。
走在她前面的一个女顾客,因为地板太滑,不慎滑了一跤,幸运的是在她的前方就是扶梯,让她稳住了身子没有摔倒在地上。
莫闹抬头看了一眼那顾客脚上的高跟鞋,又不由得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平底鞋,突然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以往上班的时候,她都会打扮得体,高跟鞋必然是不可却的。今天出门前,她看着窗外阴雨绵绵,雨天穿裙子不是很方便,随便挑了一件牛仔裤换了。本来穿着就简单,最后干脆给自己配了一双平底鞋。
现在想想,觉得自己还有些未卜先知的能力。如果今天穿的是高跟鞋,怕是刚刚摔倒在那里的人便是自己了。
整理好裤脚,她才站起来,刚打算走扶梯,脚还没踏上去身后便跟上来一个人。她在前面,那人跟在她的后面。没有离太近,也没有隔太远,就是她可以听见他呼吸声的很微妙的距离。沉稳的呼吸声,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烟草香,莫闹似乎猜出身后站的人。
一阵静默,她心里突然有些慌张。
她放在扶梯上的手,紧了紧,一步踏了上去。再继续往前连走了几步,试图与身后的人拉开距离。
可是她每走一步,身后的人就紧跟了一步,在她停下来的时候,也顿住身子停在她的身后,距离一沉不变。
她转过身,看着徐墨离的双眼里没有一丝讶异,只不悦地挑着眉说:“你跟着我做什么?”
比起莫闹的不耐烦,徐墨离倒是一脸的淡然,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莫闹,缓缓一笑,“你就这么确定我是在跟着你吗?”
徐墨离刚从机场回来,路过moli,顺便过来看看。怎么也没想到会遇见她,他把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后,走的是室内电梯。刚一出电梯,便在大厅里看见一个小巧的身影。她蹲在一面全身镜前,一直专注地埋头整理自己的裤脚。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人了,脱下裙子高跟鞋,这个样子还挺清纯。
想着,徐墨离已经再一次将莫闹上下打量了一遍。扶梯正好到了尽头,他一步从莫闹身边过去,走出梯子,走在她的前面。“我看,倒有些像是你跟着我。”
他一脸的自以为是,莫闹笑了笑,“不好意思,你挡着我的路了。”手一推,莫闹将徐墨离推在了一边,然后扬着下颚从他身边走过。
莫闹一直往前走,徐墨离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没有一丝情感,只清清淡淡的一句话:“等等,我有很重要的话和你说。”
“关于何浅浅的事情。”莫闹原本是不打算理会他的,天知道徐墨离外美心恶,又想做些什么。只是徐墨离却又抓住了她的弱点,一句话,便让她停在原地。
徐墨离笔挺的身子就站在那里,不用追上去,等着莫闹主动地转过身来。
他双手随意地放在裤子的口袋里,抬抬下颚指着稍远一点的一个墙角,“这里不方便,我们去那里谈。”
莫闹环视了一圈周围,碍着徐墨离的特殊身份,往他们这边看的人确实不是一般的多。她咬咬牙,徐墨离已经往那个方向走去,她想了一会儿还是跟了上去。
一个拐角处,旁边以一个安全出口,除了特殊情况一般是没有人会出现在这里。莫闹刚转身进去,就感觉有人拉着她的手腕,将她甩在了墙上。
因为动作来得太快,等她意识过来,徐墨离已经一手握着她的手腕,一手握着她盈盈的纤腰。黑色的双眸深深地凝视着她,他勾着那张性感的薄唇,轻轻地吐出一句:“小野猫,想要和你好好说话……可真难。”
莫闹忽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而且,还有一种被人搬上菜板准备动刀的危险感。她盯着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竟然对徐墨离生不起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