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琪最受不得她这个样子,立刻举手投降。其实她心里也明白,孙廷雅和沈沣就是做个样子,这次孙廷雅病得快死了也没通知沈家而是叫了她,就知道两人关系淡漠成什么样儿了。
她忽然好奇起来,“你还没告诉我呢,你的病到底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闹到要动手术的地步,医院说你不是在他们那儿做的手术,是转院,从哪儿转过来的?”
孙廷雅理了理腿上的毯子,平静道:“没哪儿,出去旅游没当心,遭报应了。”
她总是这样,不想说的一句也别想问出来,周安琪放弃套话,在她额头弹了一下就出去打电话了。既然要照顾病人,需要准备的还有很多,她不放心别人来办,必须亲力亲为。
孙廷雅坐在29楼的高空上,透过玻璃窗望向外面。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这是繁华的现代都市,每样东西都提醒她,已经离开了那片苍凉广袤的土地。
可那段经历还挥之不去。她和沈沣在西藏做的那些事,现在回忆起来真有点找虐的意思。她应该感谢他,毕竟他救了她的命,回到北京也是他帮她选的医院,还不时过来探望。不过等到可以出院,孙廷雅还是给安琪打了电话,如果一定要麻烦,她更希望麻烦她的好闺蜜。
想到还没通知他自己出院,她拿过手机,给沈沣发了条短信。
“我走了,谢谢招待。”
她是下午4点发的,他却直到第二天晚上才回她,非常简单的七个字,“知道了,保重身体。”
。
接下来一个月,孙廷雅专心养病,除了必要的活动,几乎哪儿都不去。周安琪对她这种“不作不死”的精神深表欣慰,感慨如果你早点觉醒,哪儿会搞得这么惨?
周安琪的丈夫席文隽也知道了她的情况,过来看望了一次,还带着他们四岁的儿子。宜熙想想也觉得佩服,周安琪现在才28岁,却已经结婚6年,她还从没见过圈子里哪位小姐嫁的这么早。
周安琪扮个鬼脸,“因为我们是真爱呀!”
如此丧心病狂的秀恩爱,孙廷雅也无话可说,因为她和席文隽的感情确实让人羡慕。周安琪十七岁就认识了他,当时她是明达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女,席文隽只是公司一名小小的实习生。没有显赫的出身,周安琪却不嫌弃,认定他是自己的爱人。这中间当然有很多曲折,但最终,他们在英国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席文隽没有辜负妻子的青睐,不仅在公司做得风生水起,感情也始终如恋爱时那般甜蜜。
孙廷雅承受着这对虐狗夫妻的巨大压力,每天早睡早起,偶尔逗逗周安琪的儿子,无聊了就在纸上划拉大纲,简直是老年人的作息。可惜平静终有被打破的一天,她于某天下午接到个电话,看了屏幕足足五秒才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孙立恒冷声道:“你是打算待在英国一辈子吗?”
孙廷雅:“没有啊。”
孙立恒:“没有就回来。”
孙廷雅不说话。
孙立恒等不到回答,语气越发冷凝,“孙廷雅,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像个大家闺秀、名媛淑女?我当初真不该同意你跟沈沣结婚,我孙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总是这样,自从几年前闹翻,他们就没有好好说过话。孙廷雅觉得没意思,她现在连吵都懒得跟他吵,只是不想理他,也希望他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
“既然已经丢尽,您也没什么好操心的了。我哪天玩够了,自然会滚回来的。您等着吧。”
说完这个,她直接关了手机,往水池里一丢。周安琪看了看水池里的手机尸体,理智地打住了追问的欲望。从对话就猜出来电话的人是谁了,孙廷雅和她父上大人的事情她可不敢瞎掺合。
孙廷雅平静够了,这才看着周安琪,道:“对不起啊安琪,今晚的舞会我不能参加了。你玩开心点。”
周安琪有点惊讶,“啊,不、不参加了啊……”
今天是她和席文隽结婚六周年纪念日,晚上举办了盛大的舞会,各界名流都受邀参加,孙廷雅也确定了会出席。她有她的计划,既然病养得差不多了,正好借这个机会跟众人宣告,她孙大小姐华丽回国了。
孙廷雅冷淡一笑,“因为我又不想让人知道,我已经回来了。”
。
她心意已定,周安琪也不勉强,她本来就担心她大病初愈,玩太狠身体会扛不住。又坐了会儿她便起身离开,去为晚上做准备,孙廷雅独自在客厅里发呆,终于受不了沉闷的气氛,随便套了身衣服出门了。
夜幕初降,晚上的北京城更加美丽。今天下了场雨,空气里有湿润的气息,微微的凉。孙廷雅坐在出租车上,漫无目的穿行在大街小巷。
她是上海人,从未在北京长住,除开两年前那桩折腾的婚事,她对这个城市的记忆泰半都和周安琪有关。还记得当初她选择和沈沣结婚时,也是她红着眼眶,不断劝阻,“小雅,这是一辈子的大事,你千万不要冲动!我不希望你嫁给他,你又不爱他为什么要嫁给他?!”
呵,真是个傻姑娘。以为这世上谁都像她那么幸运吗?可以和深爱的人结婚。
孙廷雅自嘲轻笑,目光却瞟到前方一栋建筑,琼楼玉宇般的高楼大厦,顶上是“海盛酒店”四个大字。她打小最熟悉的品牌,也是周安琪今晚举行舞会的地方。
之前以为孙廷雅要去的时候,周安琪还解释过,不是故意选在她家的酒店办舞会,只是三个月前就看中了那里的场地。孙廷雅无所谓地耸肩,“你照顾我家生意,我应该感谢你。”
想到这儿,孙廷雅轻轻一笑,对司机道:“师傅,麻烦您在前面停吧。”
无论如何,今晚是周安琪的大日子,就算只是去敬杯酒说句祝福也好,她不应该耍脾气就缺席。
到了大厅门口才发现自己走得急,压根儿没拿请柬,手机也被泡水里了,想叫周安琪出来接她都不行。保安非常尽责的阻拦,她觉得强势突围没什么希望,思忖去哪儿借个手机,却不小心撞到人身上。
回头一看,原来不知何时竟过来了四五个男人,都是西装革履,看起来也是赴会的。被她撞到的男人走在最前面,身材高大挺拔,穿着纯黑燕尾服,钻石袖扣低调而华贵。他低头看她,孙廷雅觉得这张脸有点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孙小姐?您是孙小姐吗?”
打头的男人没说话,后面却冒出个体型微胖的男人,热情地跟孙廷雅握手,“您好您好,我是许建林。之前在上海,孙先生办的酒会,我们见过的!”
他这么一说,孙廷雅立刻放弃回忆。她都多久没出席孙家的酒会了,这人多半就是例行公事应酬了几句,能记得才有鬼。
面上还是微笑道:“许先生好,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你。”
许建林:“我才没想到,您是来参加周小姐的舞会的?”
“对啊,可是我没有带请柬,保安也不认识我,正发愁怎么进去呢。”
许建林一拍大腿,“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你们知道这是谁吗?这可是海盛集团的大小姐,我没记错的话这家酒店就是归在她名下的,你们还敢拦她?”
保安面面相觑,许建林的话也引起了其余几人的兴趣,男人们都盯着她打量,最开始被孙廷雅撞到的那位更是直接上前,走到了她面前。
看气派,他应该是打头的,这是想认识她的意思吗?
孙廷雅摆出应酬时的标准笑容,安静等候他自我介绍。如果不认识当然最好,就算是见过,她不乱说话也不会被对方察觉。
男人将她的表情收入眼中,明白了什么。他勾唇,轻轻道:“孙小姐好,鄙人沈沣,很高兴认识你。”
孙廷雅反应三秒,沉痛地捂住额头。沈沣冷冷一笑,甩手就走,孙廷雅连忙抓住他胳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沣:“呵。”
“这是个误会,真的!”
沈沣一把挣脱她的魔爪,对愣在原地的几人使个眼色,他们连忙跟他一起进去了。
经过保安时,沈沣冷声吩咐:“不许她进来!”
孙廷雅看着他们扬长而去的背影,简直目瞪口呆。
靠!这是本宫的酒店!
第22章
等孙廷雅终于混进去,已经看不到沈沣了。大厅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周安琪见到她很惊喜,孙廷雅打过招呼后,就顺手端过杯香槟,站在一角不说话。
沈沣生气她可以理解,毕竟都经历过生死了,她居然还是记不住他的脸。可他脾气也太大了,她有病他又不是不知道,还跟个残疾人计较。她越想越抑郁,亏她还那么诚恳想要解释!
孙廷雅个子高又长得漂亮,偶尔有人好奇地打量她,但也仅此而已。海盛集团根基在上海,她几乎不在北京名媛圈走动,这些人不认识她很正常。
水晶杯触感冰凉,她看着里面清澈的液体,很有一饮而尽的冲动。然而医生交代,最近她都要戒烟酒,为了小命着想,也只好忍住了。
轻叹口气,她将目光落到厅内的宾客身上。周安琪这几年开起了影视公司,以制片人的身份混迹在娱乐圈,今天的舞会也来了不少明星,其中最大牌的当属17岁出道,迄今已成名近10年,有“国民玉女”之称的女星宋菲儿。
女人一袭海蓝色的eliesaab高定礼服,纱质长裙如梦似幻,让她也美得仿佛一幅画。几个贵公子围在旁边,宋菲儿虽然在应酬,笑容却并不热络,更添了几分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气质。
孙廷雅看着她这样,再想起那晚在季思餐厅,宋菲儿那位眼睛挺漂亮的金主,淡淡一笑。
正准备去换杯能喝的果汁,一个短发圆脸的女孩却凑过来搭讪,“呃,你是谁带来的客人啊?”
孙廷雅想了想,诚实道:“我是周小姐的客人。”
女孩有点意外,“你是周小姐亲自发请柬的客人?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是陪人来的……”毕竟她孤零零站着,都没人过来跟她讲话。
这种场合,贵公子们总会带个女伴,这一位大概也是哪家纨绔的新欢吧。孙廷雅不说话,女孩有点赧然,“不好意思啊,打扰了。”
真是个冒失的性格,长得也很可爱,孙廷雅对漂亮的小女生总有股怜爱之心,温声道:“没关系。”
她随和的态度让女孩松了口气,她像终于找到同伴似的,飞快道:“我朋友有点事儿,我一个人不知道该干什么……”
孙廷雅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你的朋友,难道就是宋菲儿身边的某位先生?”
女孩扁扁嘴,默认了。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女孩为了缓和气氛,露出个笑容,“哎,你看那边,是沈沣哦!”
孙廷雅回头,果然是刚才把她堵在外面的男人。
女孩道:“真没想到,可以在这里见到沈沣,你认识他吧?就是宜熙的表哥,我还关注着他微博呢……”
北京城贵公子这么多,沈沣算是其中最有名的一个。这也是拜他那位红得发紫的表妹宜熙所赐,沈沣几年前跟她一起被拍到,照片曝光后以超高颜值征服了群众,网友纷纷感慨这年头居然还有这么帅的富二代。有那么大半年的时间,他的关注度几乎赶得上一个二线明星。不过后来因为没有话题,渐渐也就冷了下去,但这不妨碍群众记住了他的脸。
孙廷雅:“恩,我知道他是宜熙的表哥。”
女孩道:“其实我真挺喜欢他的,他微博上一些发言很有意思,而且还长得帅。不过听说他已经结婚了,不知道太太是谁,真有点嫉妒……”
她说完也觉得自己好笑,捂住嘴望向孙廷雅,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在听,而是静静望着沈沣。
男人被围在中间,似乎人人都想跟他打招呼,他也含笑跟他们握手。他站在光芒璀璨的水晶灯下,看起来和高原旷野上那个男人一点都不一样了,孙廷雅几乎无法想象他背着她在大雪里跋涉的样子。
沈沣当然察觉了孙廷雅的视线,不过他没有搭理的意思。本以为她会继续高冷不在乎,谁知女人放下香槟杯,在身旁女孩诧异的眼神里,朝自己走来了。
“沈先生好。”
孙廷雅笑道,全不顾他周围正在客套的生意伙伴。沈沣凝视孙廷雅伸出来的手,配合地跟她握了握,孙廷雅道:“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可以吗?”
旁边的男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这是哪里冒出来的愣头青,是打算勾搭沈公子么?可她也太没眼力见了,居然当众打断他和别人的谈话。
沈沣顿了顿,“好啊。”
他一开口,那几个人立刻知趣地走远几步,假装还有别的事,只是眼神始终没有离开他们。
沈沣道:“你想说什么?”
“刚才的事,跟你道个歉。”孙廷雅道,“没记住你是我不对,毕竟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只是我的病吧,它不受我控制你懂吗?而你又恰恰处于我最难记的那拨,所以……”
沈沣皱眉。他最近看了一些关于脸盲症的资料,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也就是说,在她的眼中,他的脸比一般人还要难分辨?
孙廷雅:“对我来说,乔珊已经是比较难记的类型了,而你,比她还难记……”
沈沣不说话。
她难得这么主动老实,他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有点烦躁。不知缘由的烦躁。
宋菲儿提着裙子走过来,笑语嫣然,“沈先生,您怎么也来了?”
沈沣和孙廷雅都看向她,宋菲儿却像完全没有孙廷雅这个人似的,只看着沈沣,“前几天和宜老师一起做活动,还跟她聊起了您,没想到这么巧,今晚就遇上了。”
沈沣:“哦,你跟宜熙聊起我?”
宋菲儿笑容清澈如水。沈沣余光瞥到孙廷雅,她捏着手包立在旁边,看起来并不介意被宋菲儿打断对话,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她的裙子来。
他笑起来,“宋小姐想喝一杯吗?就当感谢你照顾舍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