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行不再多言,提了书包下楼,和诸位数学系高才生点头告辞。
“我走了,多谢你们。唐宓的事情,再一次跟你们说抱歉。”
瞧着他“趾高气扬”离开的背影,数学系的男生们面面相觑,曹威捅了捅面色不豫的叶一超:“喂,叶一超,这不科学啊!就让他这样把唐宓带走了啊?”
罗志维和李知行在学校的时候曾经见过,帮他做了说明:“他们是高中同学,应该没问题吧。”
“高中同学又怎么样?我是说唐宓的安全问题!”曹威强调,“他这样的,看起来就和我们不是一个次元的好吗!”
“没什么。”叶一超沉默了很久,终于开了口,“这事可以放心,李知行会照顾她。”
借着旅馆薄薄的灯光,唐宓从李知行手里拿过书包,默默背上。下山的公路很宁静,只偶尔有一辆车闪着雪亮的灯光驶过,山中空气实在是好,夜风微微拂面,树叶散发着清新的香气,仰起头就能看到漫天银河。
走了好几分钟后,她仰起头看他:“你没问我离开宾馆的原因。”
李知行问:“你愿意说吗?”
“之前我奶奶来找我。”她简要地叙述了白天在路上遇到傅女士一事。
李知行“啊”了一声,恰如其分地表达了自己的惊讶。他完全不为此感到奇怪,刚刚他还在大厅里看到傅女士购买了一幅画,捐了钱给母亲的慈善协会。彼时傅女士的神色看不出任何异常,一派平和。
“她跟你说了什么事?”
“说要跟我缓和关系,还给了我爸爸的照片。”
确实是高招,李知行想。谈判的最高境界真是攻心为上,也不愧是唐宓生父的母亲,这一招做得极为漂亮。
李知行说:“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不想理她。”
“挺好的,他们对你来说完全是陌生人,不想理就不要理。”李知行说。
唐宓心脏一跳,她仰起头很慢地说:“我应该感谢你没说那种让我理性对待,辩证地看待问题的话。”
“有人跟你说过这些话?”李知行说,“叶一超?”
“嗯。”
她没再说什么,只侧了侧身站在李知行身边。前面是个180度大弯道,有汽车沿着盘山道上来,老远就把雪亮的光芒照在两人身上。弯道旁有几栋民居,种了一院子兰花秘的香气飘到两人鼻尖之下。
“叶一超说的话也不算错。”李知行说,“但这对你不适合。”
夜色茫茫,即便知道夜色中不可能看清楚他的表情,但唐宓还是侧目看了看走在自己左手边的李知行,恰好迎上了对方的目光,他漆黑的眸子宛如宝石一般。
“我的观点很简单,如果你讨厌他们,就继续讨厌;如果你无视他们,也就继续无视;如果你不能释怀,就不要释怀好了。你的爷爷奶奶既不会影响你的成绩,又不会改变你的生活,不需要理睬他们。”
唐宓心里若是有一面鼓,李知行的评价就如同一把槌子,猛然击打了鼓面,泛起了涟漪。
“你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就是不会被自己的情绪影响判断。周围发生的变化都不会影响你前进的道路,保持下去就好了。”李知行说,“我想起高一的时候你对我的态度,挺有趣的。虽然你不爱搭理我,但我跟你请教问题的时候,你还是会细致地回答。”
她想起来,高一有一段时间,李知行会拿着奇奇怪怪的数学、物理题来问她。
她恍然:“你当时是故意的?”
“是的。”李知行说,“我就想看看你什么时候忍不了我,结果你有问必答,从没不耐烦。”
“我当时虽然不太喜欢你,但你问我的题都很有趣。”
“所以我说这是你的优点,不因为个人的好恶影响判断,有这种态度就足够你为人处世了。”李知行莞尔。
两人边走边说话,三四公里的道路很快也就走到了。
公交车站台很小,盘山路中凸了一块出去,下面有张木头长椅,可以供行人坐下等车。两人在木头长椅上坐下,就没再剩下地方了。北方的五月初,还没有真正热起来,因此可以称之为暮春。山中的夜晚比市区凉爽得多,一旦停下行走,就很明显地感觉到凉风从林子里吹出来,有点难得的湿润感。
唐宓问他:“你冷不冷?”
李知行啼笑皆非,他觉得他俩拿错了剧本。明明应该是男生对女生噓寒问暖,现在倒是换了角色。他可是穿着西装三件套的,怎么可能会冷?
“不冷,倒是你——”
话没说完李知行的声音卡了壳,他看到唐宓正从书包里翻出件连帽的白蓝色卫衣。
“我这里有一件衣服你可以穿……”她说。
“我不冷。”李知行坚定地说。
让身着西装的李知行穿自己的运动服,就算是唐宓都觉得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她默默把衣服塞回书包。
公交车久候不至,李知行说:“你爸爸的照片,给我看看。”
李知行用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看了看这明显有些年头的老照片,清雅俊秀的年轻人,不大笑,即便拍照都没太多表情,和他之前在李泽文的电脑上看到的照片一般的表情。他轻叹一声,归还了照片。
“你爸爸和你很像。”
“嗯?”
“你爸爸当时一定非常受女生欢迎。”
唐宓轻声说:“是吗?”
“我是男生,很清楚女生最喜欢的类型是哪一种。”李知行试图把话题引向轻松的方向。
“女生喜欢的,应该是你这样的。”唐宓说。
李知行吃惊得很,亏得现在天色较黑,很好地隐藏了自己的失态。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唐宓忽然会说他“是否受欢迎”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