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他们俩跟在王医生身后走了一截儿路，一个不留神，竟然就跟丢了。
“人呢？”二人都有些傻眼。
好吧，他们俩刚刚确实有点心不在焉，毕竟，喜欢的人就在身边，谁也没有心思一直盯着别人看。反正刚刚一路上祁慧的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她要不要趁着着月黑风高（好像形容得一点也不恰当）的夜晚偷偷牵一牵莫乔的手？
莫乔刚刚在想什么呢？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在蠢蠢欲动准备表个白？
是的，祁慧几乎能确信莫乔也是喜欢她的，就不说什么大晚上堵着车也要过来看她了，也不说那蠢兮兮的手帕的事儿，就说刚才，以他的眼力竟然能把王医生跟丢，他刚刚到底在想什么！
“他人怎么走这么快呢，一眨眼就不见了。”祁慧强忍着笑道：“我们俩竟然都没看到，好巧哦。”
莫乔也笑，“确实巧。”
俩人都心知肚明，可就是不说。倒也不是矜持或者故意玩暧昧，反正祁慧不是这种人，她相信莫乔也不是。之所以一直拖着不表白是因为现在的环境有点不浪漫。弥漫着消毒水味儿的医院走廊，四周还有穿着病号服来来往往的病人，说不定表白到一半还有跳出来几个护士大喊着“让开点儿，别挡路”，想一想就觉得怪尴尬的。重要的是，许多年以后他们俩过个什么纪念日，回忆起这些旧事来，简直就是对他们俩智商的侮辱。
莫乔朝四周看了看，瞅见几米外有个护士站，便道：“我过去问问。”
很快的他就皱着眉头回来了，一脸狐疑地道：“那护士说王医生今天晚上不当班，这会儿应该在收发室旁边的小房子里住着。”
祁慧也不解，王医生不是跟他太太感情挺好的，怎么不回家呢？
收发室已经走过了，他们俩又原路折了回去，很快便找到了护士口中的那个小房间。
房间里亮着灯，窗帘没拉，祁慧和莫乔可以清楚地看见屋里的陈设。那是一间大约只有七八平米的小房子，屋里东西很多，床、衣柜、一台略显陈旧的彩色电视机，还有全套做饭的工具。
不到一米宽的小床上躺着个人，靠床而坐的王医生挡住了大半视线，但从隐约露出来的卷发来看，那应该是个女人。
是王医生的妻子吗？
祁慧抬头看了看莫乔，他的表情严肃起来，眼神里带着一些祁慧看不懂的东西。
屋里传来王医生絮絮叨叨的声音，“……给你削了个苹果，查床的时候病人给的，我说不要吧非要塞，推都推不掉。呵呵，你看看这苹果多大多红，我先把里头的果核去掉，然后榨个汁，这个补充维生素，喝了漂亮。你以前不是就喜欢喝这个……”
王医生削完苹果又起身去开榨汁机，床上躺着的人也完全暴露在祁慧和莫乔的视线里。那是一个双眼紧闭、脸如白纸的中年女人，初夏的薄被子盖在她身上，只有小小的一团，枯瘦的手臂伸了一截儿出来，上头布满了青筋，手背上插着针，吊瓶里药水走了一半。
这显然是一个卧床已久的病人，面色枯黄，骨瘦如柴，但她看起来并不可怕，虽然气色不大好，但脸上干干净净的，头发也梳得很整齐，上头的小卷儿看起来似乎刚做没多久，指甲上甚至还染了漂亮的指甲油。
王医生也乐呵呵地一直自言自语，就算没有人回应他一个人也说得挺开心。
他小心翼翼地用导管给妻子喂食，手里拿着毛巾时不时地在她嘴边擦一擦，确保没有留下任何污渍，“小心点儿，不着急啊，我们慢慢喝。今天天气有点热，晚点给你洗个澡。昨天小容给你寄了新衣服，是条红色的裙子，昨天晚上我给洗了，一会儿就换上，你肯定喜欢……”
祁慧和莫乔在门口站了有十几分钟，他们俩谁也没动，也没吭声，两个人都不愿去打破屋里的宁静气氛。虽然一个站着说话，另一个躺在床上，甚至没有丝毫回应，可在祁慧看来，那却是人世间最美的感情。
回去的路上俩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牵了手，祁慧压根儿就没注意这个，莫乔也一样。看过了王医生夫妻俩的爱情后，他们忽然觉得那些忸怩和所谓的浪漫情怀一点也不重要。
她喜欢他，而他也一样，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地在一起吧，不要错过一分一秒。
…………
莫乔在医院里陪到了九点半才走，一出门就接到了王童的电话，“哥你干嘛呢，这都两天了一个电话也打不通，吓人不吓人啊。”
“训练呢，你又不是不知道，队里有规定不能随便用电话。”莫乔睁着眼说瞎话。
王童没怀疑，只是略觉不解，“国家队这是不把你们当人看吧，昨天才刚打完比赛，怎么今天就这么高强度训练？这都九点半了才结束，也太辛苦了。对了，我看到网上传言说小祁老师是你救的，真的吗？你可真是太棒了，我代表高二（三）班谢谢你，我们小祁老师没事儿吧，陈一唯说明天早上我们去探望她，你说我是不是得带点什么礼物？哥你资助点儿呗。”
莫乔“嗯”了一声，“要多少？”
他这么爽快让王童有点不敢置信，“哥你答应了？真答应了？我要多少你都给吗？”
莫乔“呵呵”笑，“你说呢？”
王童被他这么一笑，原本想要狮子大开口的心思立刻打消，“那个……两百怎么样？”
他顿了顿又赶紧解释道：“主要是小祁老师对我挺好的，虽然也知道她肯定不在意这个，可是要是东西太次，也拿不出手啊。哥你不知道吧，其实我们小祁老师是个土豪呢，拆迁户二代，家里头千万资产，那平时吃的用的肯定都特别好，我要是弄一特别次的，多丢人呐。”
“行了我知道了，一会儿给你打过去。”
“那谢谢哥了。”王童高兴得嘴都合不上了，挂断电话后不到两分钟，手机提示支付宝有人打款，打开短信一看，王童惊得眼睛都圆了，“一……一千？”
作者有话要说： …………
☆、第十六章
十六
临睡前祁慧又收到了莫乔的微信，说是周末要答辩，邀请她去“观摩”。
“不担心到时候被答辩老师问得哑口无言吗？听说A大的毕业答辩现场十分凶残，每年都有一批又一批的毕业生被老师骂得恨不得自杀谢罪”
“哼哼，怎么可能。”莫乔得意，“我可是优等生。”
“真去啊？”
“你敢不来！”
“好吧，要不要穿得漂亮点？”
祁慧等了半天，才终于等到了一个矜持的“嗯”，不由得笑了半天。
一夜好梦，第二天早晨起来，祁慧看着镜子里面色红润、神采飞扬的自己不由得暗暗感叹，爱情真是最好的化妆品。
吃过早饭，祁爸过来接她出院，正收拾着东西，学生们到了。
“小祁老师，大家可担心您了，都说要过来，我没让。”陈一唯特别懂事地道：“我是想着医院这边都是病人，得静养，我们要是一大群人闹哄哄地冲进来，其他病友们说不定会有意见，也确实会影响他们休息，所以才叫了几个班干部做代表。”
“你做得对，真是太懂事了。”祁慧欣慰地表扬道：“我其实伤得不重，就是看起来吓人，这不你看，马上就要出院，明天我回去上课就能见到大家了。”
陈一唯被表扬，高兴得直乐呵。
王童使劲儿往前凑，耷拉着脑袋郁闷地道：“小祁老师，本来要给您带礼物的，结果没来得及，陈一唯一个劲儿地催，商场都还没开门，没办法只能在超市给您带了些水果。亏我还特意找我哥申请了探病基金，竟然没花出去，老抠难得大方一回，我容易嘛我。”
祁慧一听到莫乔心里就噗噗跳，脸上还是保持着无懈可击的笑容，“你们过来看我，我就已经足够开心了，还买什么礼物。这些水果我也吃不完，一会儿你们拎回去大家一起分了吧。”
“那可不行。”王童顿时急了，“说了是给您的，我们怎么能再带回去。哪有探病不带礼物的呀。”
陈一唯也附和，“就是，又没多少钱，够不上行贿的。”
祁爸“呵呵”笑，“你们这群孩子，想得还真多哇。”
“要是被我哥知道连水果都没送出去，回头非得骂死我不可。”王童搬出莫乔来助力，“对了，小祁老师，我哥是不是特别帅？可惜那视频拍得还是不够清楚，没能把我哥的飒爽英姿表现出十分之一，你当时要是没晕过去一准儿得爱上他。”
祁慧：“呵呵。”
祁爸略觉不解，“啥？莫乔是你哥啊，唉哟真是太感谢了，我还想着等慧慧没事儿了我们俩亲自去国家队走一趟，一定得好好谢谢人家，没想到竟然是熟人，真是太好了呀。”
王童得意，“师公您别客气，我哥那就是举手之劳，谁让小祁老师是我老师呢，我哥能帮到她是我哥的荣幸，他高兴还来不及呢。这不您看，昨儿还特意拨了一千块钱给我，让我过来探病，可惜我没花出去。”
“没花出去就留着嘛。”祁爸道：“哪有救了人还花钱过来探病的道理。你留着你留着，回头我再给你包个大红包。”
“千万别！”王童连忙挥手拒绝道：“师公，您这么做真的是在害我。”
“你放心，不会让你哥知道。”祁爸朝他眨眨眼睛，一脸神秘地道。
王童依旧直摇头，“师公您是不知道，我哥很可怕的，反正我没有任何事情能瞒得过他。为了我的小命儿着想，我还是老实点儿吧。”
陈一唯也笑，“师公您就放过王童吧，他哥莫乔可是正经的A大计算机毕业，人精似的，王童可玩儿不过他。”
祁慧也劝道：“爸，莫乔那边我会亲自去致谢的，您就别瞎掺和了。”
“谁瞎掺和了。”祁爸可劲儿地朝她眨眼，声音压得低低的，“我这不是想趁机去国家队参观一下么，顺便还能要几个签名，这叫一举三得。”
祁慧无语，她再次确定了自己一定是充话费送的。
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了，陈一唯却吞吞吐吐地道：“那个……小祁老师，能等一会儿再走么？”
“你们还要干嘛？”见几个学生面色有异，祁慧不由得心生狐疑，“你们不会是想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吧？”不然怎么全都一副好像要去打架的神情。
陈一唯是个老实孩子，闻言只是“呵呵”笑，不好意思地躲避着祁慧的目光。王童嬉皮笑脸地回道：“小祁老师您想太多了，我们就是去欢迎一下新同学，向他表达我们三班所有同学的热情和善意。”
祁慧：“呵呵，我还真信了。”
胡向宇的事儿祁爸也听说了，闻言不由得啼笑皆非，“那就是个淘气孩子，不是都已经受到教训了嘛。听说他伤得可重了。”
“那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他。”此行中唯一的女生谢雪宁杀气腾腾地道：“别以为我们班同学是这么好欺负的！”
“就是！”陈一唯和王童异口同声地附和道。
祁慧就在这里，当然不可能放任他们去找胡向宇的麻烦，连劝带强压地说了半天，陈一唯他们这才不高兴地取消了计划，祁慧总算松了一口气。
但她显然放松得太早了，几人抱着东西刚走到门口，胡向宇送上门来了。
陪着他一起过来的还有胡爸爸，推着轮椅把人往病房门口一放，“你干的事儿自己解决，反正老子是没脸见人了。”
胡爸爸像个黑社会老大似的朝祁慧和祁爸拱拱手，道了声“老师对不起，我这儿子没教好，干了混账事儿，赶明儿我再亲自登门致歉。他我就先搁这儿了，您们就看着办吧。”
然后他就走了……
头也不回地走了……
祁慧一脸懵逼，几个学生也一脸懵逼。
胡向宇捂着脸哭道：“打人不打脸，你们要讲江湖道义。”
祁爸都笑出声来了。
祁慧兀自绷着脸朝几个学生道：“呃，你们谁先动手？”
王童不自然地往后退了退，陈一唯皱着眉头不知所措，谢雪宁想了想，上前一步冲着胡向宇道：“谁要打你了？我们都是讲道理的人。就算真要打人，也不会现在动手，欺负一个残疾人算什么本事。我说你这伤什么时候能好，到时候我们班给你开个欢迎会？”
胡向宇眼眶都红了，“算我求你们了成不，要动手就趁现在，不然我这伤都养不好了。每天睡不着觉，这还能好吗？”
“那是你活该！”肖谢雪宁都气笑了，祁慧也忍俊不禁，挥挥手道：“快回去吧，早点把伤养好啊。轮椅能走吗，要不我让王童推你过去？”
胡向宇一哆嗦，飞快地指挥着轮椅逃远了。轮椅一直驶到电梯门口突然又转了过来，胡向宇朝祁慧深深地鞠了一躬，正色道：“老师，对不起！”
祁慧点点头，“我原谅你了。”
回家的路上祁慧把今天的事儿向莫乔做了个汇报，很快的，莫乔回了信息，“这孩子还行，可以抢救一下。你真决定让他转到你班上？”
“要是他爸真想转那就转呗。”这孩子虽然熊了点，但品质不坏，好好引导还是不错的。作为老师，祁慧觉得自己有教导育人的责任。
“王童今天给你送什么了？”
“哈哈^_^，不是说你今天要训练么？”
“刚训练完，在休息。”
一秒钟后，“王童不会就带了点水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