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斯鸿想:齐三是学医的,那他未婚妻也得是个白大褂了。
他又把自己和齐彧多年的恩恩怨怨回想了一遍,真心没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如齐彧的地方。反倒是两相比较下,硬件软件上,齐彧还常常输给他。
他爹虽然对儿子是凶了点,没齐三爸和颜悦色,但他爹比齐彧爸等级高一小截啊。他虽然厮混了一点,但那是解放天性,更何况他成绩也照样不差。而且齐三生得面容清秀,活脱脱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哪有他这般男子气概?若是比起桃花缘,那两人就根本不是一个等级上的。
说到底,还是他赢了。
他活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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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嘉等人第二天一大早便出发。
这架5Y-CM8小型客机途径洛基乔基奥,于接近午时抵达位于朱巴国际机场附近的联合国难民营附近。
大雨把机窗糊成一片,螺旋桨搅动风雨的巨大轰鸣声中,机身稳稳抓住地面。
唐嘉跟在陆续出门的乘客后面,撑伞钻入雨水中。
她正兀自左顾右盼,就见一个瘦小的黑人姑娘朝自己跑了过来。对方趿着一双黄色拖鞋,上身穿MSF统一配发的白色印文字T恤。
唐嘉把伞檐轻抬,问:“达达?”
达达是配给她们的司机兼翻译。
对方点点头,露齿而笑。
唐嘉回她一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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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分两拨,被塞进两辆跌跌撞撞的小汽车中。因为车外大雨,车窗被紧闭,窄小的空间里超载装人,空气污浊而闷臭。
唐嘉靠车门而坐,她把头侧贴车身,微微阖眼,渐渐有了睡意。可车身颠簸,周围又是谈天谈地的欢笑声。
时醒时昏,睡不踏实。
一旁的法国人是第二次赴非。他操着混合浓重法音的英语说:“旱季有旱季的好,雨季也有雨季的好。我上次旱季的时候来,白天又热又干,来自草原的红色沙尘几分钟就能覆盖一切。每天嘴唇和靴子都是干裂的,我们洗衣房的妇女,用有限的水把我们的白色T裇洗净,才不过两分钟它又变脏了。一天奔走下来,衣服被汗水湿透,都是红色的泥沙。”
又有人同样分享经验:“你那还算好的!我曾被一个从树上掉下来的大芒果砸到头,耶稣啊!把我砸到轻微脑震荡!”
周围人哄笑起来。
唐嘉昨夜没睡好,眼皮肿胀,太阳穴刺疼,只是闭着眼听着他们的话,并不参与。
最后他们聊到当初面试MSF遇到的问题。
唐嘉仍旧闭着眼。
一只手隔空拍了拍她的胳膊。
是赵媛媛。
赵媛媛问:“唐嘉啊,当初你面试的时候他们问你的什么?”
唐嘉看她一眼,想了想说:“如果你在一辆小卡车上,车正开在一片地雷地里,而这时候你想要解手,为了保证安全,应该怎么办。”
赵媛媛两手一拍:“那不简单,在车上解决!”
梁瑞白她一眼:“哪有那么简单。”
赵媛媛给他一胳膊肘子。
法国人摸着下巴:“必须下车?”
唐嘉点点头。
法国人:“去车顶上?”
唐嘉摇摇头。
赵媛媛凑过头来:“那你怎么回答的?”
唐嘉回答说:“可以从后门下车,在车开过后留下的车辙处解手。”
赵媛媛沮丧:“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车子开过的地方肯定说明是安全的呀!”
她话音刚落,车子停下。
目的地到了。
几人矮着身子下车。
入口处周围密密牵起来两人多高的铁丝网,网线扎入地面,从四面八方把整个难民营包裹起来。
网线周围有真枪实弹的士兵看守纪律。
几人向前,一一被查看证件。到了唐嘉这儿有点麻烦,因为她用来证明身份的证件丢了。但大伙儿都是相识的,别人能为她验证身份。
士兵只好说:“我先放你进去,你别走远,然后让你们的负责人来说明吧。”
唐嘉说:“好。”
赵媛媛等人被带走了,达达帮唐嘉去寻负责人。唐嘉一个人留在距离入口不远的地方,随意逛走,保持在士兵的视线范围之内。
尘土的地面肮脏泥泞,白色的帐篷屋子一色排开。
有高大苗条的非洲妇女走在垃圾袋翻飞的平地上,她们长长的脖子上戴着部族项炼,由小珠组成错综复杂的纹理,脸上刺着的部族纹身,因为阳光和汗水而闪闪发亮。
更有瘦胳膊瘦腿的黑小孩,追逐着穿梭而过。
唐嘉视线右转,一条长长的队伍。她向前走了几步,能看到队伍的前头摆着两张油漆的木桌。
桌子前坐着两个黑人医生。
唐嘉问走到身旁的士兵:“他们在做什么?”
“HIV的免费检查。”
黑人医生穿着的并不是MSF统一发放的白T恤,所以唐嘉肯定他们并不是组织志愿者。
“他们给谁做事?”她看着缓缓向前的队伍问。
“好像是三色伞公司。”
三色伞公司是一家跨国药企,业务遍及全球150多个国家和地区。
唐嘉看到排到队伍最前面的一个女子伸手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子,放在桌子上。
她问:“小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士兵不大确定:“可能是唾液吧。”
唐嘉皱眉:“可HIV测试用不着唾液。”
士兵耸耸肩:“他们也做肺结核检查。”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