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啊,你管他们干吗呢!你和深深一起自顾自过好日子,背后谁敢说什么,你管她们说断舌头去!”
叶母哀愁地看向叶深深,叶深深哀求地望着她:“妈,如果你在法国过不习惯,我很快就回国了,把一切工作重心转移到国内来。我们母女俩在一起,永远不管那些对不起我们的人!”
叶母神情黯然,叹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外面忽然有人撞开门,一脸笑模样地进来了:“深深,你回来啦?怎么也不和爸说一声,爸妈一起给你接风多好啊?”
叶深深、顾成殊和宋宋看着申启民,都没有说话。只有叶母手足无措地站起身,问:“你……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关心你吗?你忽然说有事出去,我担心你一个人不安全,所以跟过来看看。”申启民说着,一屁股就在座位上坐下了,“刚好,趁着女儿女婿都在,我们一家人算是聚齐了,也好好说说体己话。”
叶深深僵硬地看了顾成殊一眼,见他面无表情,便低声说道:“顾先生和我只是合伙人,你别乱说。”
申启民嗤笑:“什么合伙人,我们早就知道了,你们在国外同居了吧!”
叶深深愣了愣,看向宋宋。
宋宋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看向叶母:“阿姨啊,我不是跟您说别告诉任何人嘛!”
叶母结结巴巴地解释:“启民是深深的爸爸,又不是外人……”
申启民满脸堆笑,殷勤地拍着顾成殊的肩膀说:“你看你这孩子,上次还跟我们装腔作势,说什么要是我们干涉深深的话,你就把她的股份没收,明明是一家人,却搞得那么生分!”
顾成殊冷冷地拍掉他的手,一言不发。
叶深深只觉得胸口窒息闷痛,加上难以言喻的羞愧,让她连声音都开始颤抖了:“你要干什么?”
“干吗这么一脸防备的样子,爸妈还不都是为了你好?”申启民一脸假模假样的伤感,“你一个人在法国,顾得上自己的店吗?店里现在可有十几个员工,每年赚好多钱呢,你在外面怎么管?我听说你在国外也弄了个公司,你这国内国外两头跑的能管得住吗?到外面请人,托给别人总没有自家人可靠是不是?幸好爸妈还有你弟弟现在都没什么事情,你就安心在国外工作吧,那个店我们会替你看着的。”
宋宋一脸不敢置信,瞪大眼睛看叶深深。
叶深深深吸一口气,气愤至极,反倒冷静下来,脸上也竟带上了一抹凉凉的笑,问:“这么说,你觉得自己会打理网店?”
“哎,这怎么不会了?不就是监督下面的人干活吗?我给俊俊买几本商业管理的书,这孩子聪明得很,没几天就能上手的。再说我以前也帮你店里做过事情,你看给你介绍的布料,你做成衣服卖得多好?还有现在那个香水的瓶子,我听说有人特地为了这个香水瓶子去买你店里的衣服,是吧?”
叶母羞愧难耐,赶紧扯了扯申启民的衣服,示意他别说了。
而宋宋已经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问:“什么?敢情你认为你搞过来的那些东西能用?要不是深深千方百计弥补,你那些吃回扣拉过来的垃圾统统都要丢到废品站中去,知道吧?全部!”
申启民瞪眼:“我家的店,你吵吵嚷嚷废什么话?”
叶深深忍不住驳斥道:“我们的店叫‘宋叶的年华’,宋宋还排在我之前!”
宋宋得了她的肯定,立即一拍胸口,大声怒吼:“你就瞧好吧!有我钱宋宋在一天,姓申的一步都踏不进我们的店!”
申启民大怒:“我们的家事,关你屁事!”
“不好意思,申先生。”顾成殊淡淡地插入一句,“这不是家事,而是公事。深深和宋宋合伙,如果没有得到宋宋的同意,深深擅自安排人手入公司,那么宋宋有权将她安排的人辞退。如果你不服气,可以去法庭上告,要求法律保障你和儿子进入女儿与他人合伙创办的公司的权益。如果成功的话,到时候我们一定依照判决行事,绝无二话。”
“你……你不要动不动就搬法律来唬人!”申启民怒吼,“法律也是人定的!女儿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把父母和弟弟丢在家里忍饥挨饿,算怎么回事?”
“她姓叶,不姓申。从法律和道德的范畴来说,她完全没有父亲存在的迹象,更别提毫无血缘关系的那个申俊俊。”
顾成殊语调冰冷,他本来就是坐在那里就能镇得住场子的那种人,气场强大令人生畏,现在这几句话说出来,更是令申启民无可辩驳,他瞠目结舌半晌才嚷道:“好,法院见就法院见!我去请律师!妈的还欺负我们老实人不敢打官司了!”
申启民不敢对顾成殊使脸色,只瞪了叶深深和宋宋一眼,呵斥叶母道:“芝云,回家去!”
叶深深一把拉住母亲的手,说:“妈,我还有事跟你说,先别走。”
叶母为难地看看叶深深,又看看申启民,见他脸色黑得难看,有点惶恐,便对叶深深说:“什么事,深深你现在就说吧?”
叶深深一时气急,说不出话来。
宋宋急道:“哎呀阿姨,深深说有话就是有话,你问什么啊!”
叶母这才醒悟过来,女儿是想把她留下来,免得回家遭受难堪。
她讷讷尴尬,无奈中又看向申启民,有点畏缩地问:“那……要不我先留下,我和深深也好久没见面了……”
“走!有什么事下次好好说!”申启民当然知道叶母就是他掐着叶深深脖子的唯一手段了,拉着她的手腕就往外扯。
叶母只能仓促地再回头看了叶深深一眼,狼狈地跟着申启民走了。
宋宋急得转头看叶深深,叶深深却只无奈黯然地看着他们走出去,根本无法阻拦。
宋宋赶紧去看顾成殊:“顾先生,你赶紧给深深出出主意啊,到底怎么办才能把阿姨救出火坑啊?”
顾成殊看向叶深深,叶深深却一直低头沉默,似乎不敢碰触他的目光。
顾成殊默然皱眉,说道:“回去再说吧。”
是,她只能忍气吞声,回去再说。
纵然她已经是声名显赫的新锐设计师,纵然她能掌握着国际一线品牌的去向,纵然她能得到王妃、明星、名模的追捧,可又有什么用?
在家庭的一地鸡毛面前,所有取得的成就,都刷上了一层酸涩,让她再也没有品尝这些成功果实的欲望。
回到店内,程成刚好在和前台妹子闲聊。他斜靠在前台,笑眯眯地问:“今天的香水味这么好闻,是什么牌子的啊?”
妹子翻他一个白眼,抓起旁边一支笔就丢过去:“滚!被你家女王大人发现,我还不死定啊?”
程成眼疾手快抓住丢过来的笔,笑着正要说什么,一转头看见宋宋已经和叶深深、顾成殊从门口进来了,顿时脸都绿了,嘴巴张得足可塞下鸡蛋。
宋宋狠狠瞪了程成一眼,然后先对前台妹子笑道:“盈盈你说错啦。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死定的人不是你,是这个臭男人!”
说着,她一抬手揪住程成的耳朵,拽着他就往旁边的房间走。
程成乖乖低着头,苦哈哈叫着屈:“亲爱的、亲爱的饶了我吧!我是觉得她的香水应该挺适合你的,所以想问一下给你也买一瓶啊,真的,真的!”
宋宋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证据呢?”
“证据就是我对你的爱!哎呀……”表忠心的话被又一巴掌打断,不过这次拍在他的脸颊上,清脆响亮。
“啪”的一声巨响,店里的工作人员都被震到,足足集体愣了三秒后,又各自若无其事地说话做事去了。
程成声泪俱下,摸出自己兜里的手机捧到宋宋面前:“女王大人!请您一定要看一看啊!这是我和我死党的对话!我问他平时给老婆送什么,他说有一次送香水被表扬了!我又问啥香水宋宋会喜欢啊,他说去问熟悉宋宋的女生!”
在所有人的暗地关注中,宋宋接过手机检验了一下对话,然后举起手机啪的一下又拍在他的脸上。
程成崩溃了,他捂着自己的脸颊,眼泪汪汪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都交往多久了,老娘喜欢什么香水你居然还需要四处打听?打的就是你这种混账!”
店里假装若无其事的那些员工们,终于都忍不住笑了出来,饶是叶深深心情压抑郁闷,此时看着苦逼至极的程成,也不由得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她的目光落在顾成殊身上,又不由得心口一酸,眼泪漫了上来。
第205章 追随 3
她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自己根本无法拥有宋宋这样的爱情。
她在顾成殊面前是仰望的,卑怯的,因为她爱他那么多,可他却完全可以寻找更好的替代她。
所以她没有办法放任自己,更没办法去要求顾成殊。
她无法拥有像宋宋这样肆意的,开怀的,两个人掏心掏肺平淡普通的小爱情。永远没有办法。
极度的羡慕与向往,让她根本无法压抑自己的眼泪。可她不想在人前、更不想在顾成殊面前落掉眼泪,所以她在满屋哄笑的人群之中,转身朝着房间走去。
休息室在最里面,她经过各个科室,左右的热闹隐约传进来,除了宋宋和程成的一出好戏之外,其他人的零散话语,也全都一一浮现在她的耳边。
客服部的女孩子们一边快速敲键盘一边抱怨那些龟毛的客人:“都说了不包邮了,那客人值当得从昨天磨我到现在吗?”
另一个女孩子说:“要包邮的就不错了!我这边有个上半年在咱店里买了衣服的人,现在过来索要赠品呢,我都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去拒绝他!”
“但你别说哦,那个赠品真的好看,一朵绽放在瓶子上的虞美人,香水用完了我还一直放在柜子中看着呢……”
生产部有人在喊电话:“老板,求你了快一点啊,本周内!本周内好不好?一定要把这批货给我赶出来,我们等着上市呢,预告发了之后,光付定金的就有两千多件啊!”
材料部的人在抱怨:“我的天啊,那个张小白怎么又设计出这样的衣服啊?这奇葩的渐变面料让我们从哪儿搞?十次内能试染出来我就给那个师傅磕头!”
“没事没事,这不是叶大boss从法国回来了吗?她绝对能搞定的,待会儿我们去求她解决呗!”
市场部的人则正在讨论Element.c:“近期我们代理在各大电商发售的Element.c现在收效怎么样?”
“你说呢?卖得简直不要太火,都已经断货了,老天保佑欧洲那边能赶紧补货过来啊,不然铺天盖地的仿款就要上市了!”
叶深深一路走着,一路听着周围嘈杂的对话,只觉得恍然。
创办这个网店,似乎还在不久之前。那时候她和宋宋、孔雀三个人还在用手抄快递单,还苦恼着被人刷负,甚至找工厂和打版师都是一大烦恼。要不是顾成殊和沈暨忽然出现在她们身边,不知道现在这家店是否能发展得起来?而自己,如今又会身在何处呢?
这一路走来,她终于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是好是坏,是成功还是失败?
现在她拥有这么成功的网店,掌控着一家国际一线品牌,在设计界和时尚界声名鹊起。她的设计穿在王妃、明星、杂志主编身上,也穿在普通少女的身上;她受到了广泛的关注,备受推崇。
可她也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失去了从小到大蜗居的那个家。她的感情千疮百孔,她爱的人并不爱她,他从始至终唯一想要利用的,无非是她的才华和天分。而就这仅存的才华和天分,她也输给了他喜欢的另一个人。
这种绝望的情绪让她几乎连脚步都迈不动,不由自主地靠在墙上,怔怔发了一会儿呆,想着如何与顾成殊决裂的事情。
而顾成殊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响起:“深深,怎么了?”
叶深深虚浮的目光穿过面前的空气,看向身后的顾成殊,茫然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跟你过来的。”跟着她从法国到中国,也一路跟着脚步虚浮的她走到这里。“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叶深深迟疑片刻,低声说:“我最近太累了,对不起……”
顾成殊默然盯着她片刻,然后问:“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让你心力交瘁,应该是我这个男友的过错。”
叶深深觉得自己的眼泪又要流下来了。她抬手捂住自己的嘴,也将哽咽声闷在了口中,不让他察觉。
她避开了他们之间的事情,只问:“你有办法帮帮我妈吗?我……真的不想看到她陷入现在这样的绝境。”
“我没办法。”顾成殊毫不迟疑地说,“因为你妈妈并不认为自己的处境可悲,反而觉得这是自己二十多年来终于熬出头的成功时刻,她乐在其中甘之若饴,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叶深深黯然垂首,用力咬住颤抖的下唇。
“如果真的想要有转机,那也不是在你母亲身上,或许我们可以从申启民和申俊俊下手。”顾成殊平淡地说道,“换个角度的话,所有事情都很好解决。给申启民和申俊俊足够的惩戒,让他们彻底记住教训,永远不敢再犯就好了。”
顾成殊的声音平淡,叶深深听在耳中,却觉得心惊不已。
她迟疑着,低声自言自语:“从血缘角度来说,他毕竟是我的父亲,我可以这样做吗?”
顾成殊望着她犹豫迟疑的模样,微微皱眉。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如果是毫无关系的敌对阻碍者就好了,他就可以护着深深,毫不迟疑地披荆斩棘,将所有一切妨碍他们的对手给清除掉。
然而,当对手是至亲的人,是与自己身上流着一样鲜血的亲人时,他又如何能毫不迟疑地与对方战斗到你死我活?
所以他叹息般地长出一口气,烦躁而抑郁地说:“是啊,血缘亲情,确实麻烦。”
叶深深死死盯着他,看着他脸上厌烦的模样,心中如寒刃般一闪而过的,是郁霏那个未曾面世便永远死去的孩子。
他是不要血缘也不要亲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