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连飞两趟了,回家补觉。”沈煜凡点了点头,轻易看穿她眼中极力掩饰的窘迫和紧张,连他方才失口叫了她的全名都没问原因,便顺势带过,语气随意地问她,“怎么还没走,在等人?”
温时摇头:“不是,刚刚在等行李,现在才拿到,正准备走……”
“哦。”他扫了眼大厅外空荡荡的马路,回头又见她脚边放着个画具包,方才远远看她从传送带提下来就觉得挺沉的,“打算怎么回去?”
“等出租车吧。”说着往外面看了眼……别说出租车了,连经过的车都没几辆,又犹豫道,“好像没有……要不叫滴滴好了。”
“不行。”
温时眉心一跳,怔怔望着语气斩钉截铁的男人,不明所以:“……什么?”
“……”意识到自己太直接了,沈煜凡略微不自然,轻咳两声才道,“我是说,滴滴都是私人车,这么晚一个人坐不安全,我也开车回去,不介意的话,送你一程。”
温时第一反应就是点头,第二反应才想到——他开的不也是私人车,怎么就比较安全了???
可还没来得及说,男人已经提着她的画具包往出口走了,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温时对自己的画具向来是宝贝得不得了的,他要是拿她行李还好说,拿画具……哪儿还敢慢慢纠结,立马就小跑着跟了上去。
后备箱放了些其他物件,加上他也有个行李箱,不算大但也占了位置,温时想说画具包不如就自己抱着,否则途中有什么倒下来砸到就不好了。结果不等她开口,沈煜凡就把后备箱关了,提着那个画具包放到了车子后座放脚的地方,回头见她还站着看,以为是不放心,便道:“座上怕滚下来,放这里恰好能卡住,不会碰坏里面的画具。”
“哦……哦。”
他关上车门,给她开了副驾驶座的门:“上车。”
温时乖乖坐了进去,拉下安全带扣好,随即感觉车座一沉,男人也从另一边上车了,“嗒”地扣上安全带后,发动车子驶出了停车场。
夜色寂静,路面昏暗,温时坐了会儿就有些犯困,可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车上睡觉也太没心没肺了,想聊聊天提神又担心影响他开车,而且也不晓得聊什么话题好,就抱着自己的背包悄悄掐手臂的肉,不料用力过猛,痛得缩了缩肩膀,差点儿没叫出来。
沈煜凡一直用余光留意她的动静,以为她是冷了,把冷气调小了些,目视前方:“困就睡会儿吧,到了叫你。”
温时放下揉眼的手,用力眨了两下干涩的双眸,违心道:“没事,我不困……”说着,埋头从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微信,敲了敲闺蜜的头像,发起了一个位置共享。
虽说这个男人长得很好看,又有正当职业,怎么看都不像坏人,可谁干坏事还把“坏人”两个字写脸上呢?而且近来大学生失联遇害的新闻实在太多了,留个心眼儿总是没错的,喜欢归喜欢,理智也得在线才行。
“刚下飞机?”
戚昕然显然还没睡,几乎秒回,温时发了个“嗯嗯”的表情:“怎么还没睡?”
“别提了,姐姐赶作业呢。”还发了个文档截图,上面有几个饼状统计图,“搞什么调研项目……真是要命,选的什么破专业,上了大学比高中的作业还多,气死人。”
“我们专业也很多,这几天有空都在做翻译,别的画手边听歌看剧边画画,我摸个鱼都只能听ws。”
“哈哈哈,那你比较惨,我再忙也起码能挤出时间煲剧。对了,你现在一个人坐出租车吗?把车牌号也发我一下吧,以防万一。”
车牌号?啊,她都忘记看了,前面好像不能看到……
“找什么?”见她往前倾身看来看去,挡住了后视镜,沈煜凡抬手扣住她肩往后扳,示意她靠回椅背,“柜子都是空的,坐好。”
“没……”温热的掌心贴在她的肩头,明明转瞬便放开了,暖意却仿佛停留不散般,一直蔓延至耳根后,微烫,温时下意识抚了抚耳朵,顿时不敢再动,低头回消息。
“不是出租车,是飞机上的一个空乘,出来恰好又碰见了,他好心送我回家。”
“哦!什么情况!”
“没情况……大概是人家比较好人,就顺路送我而已……”
等等,她好像没跟他说家在哪儿?!
温时猛地一抬头,正巧看见飞速略过的路牌,跟她住的地方已经隔得不远了,突然觉得奇怪,转头问他道:“那个,我跟你说过住址了吗?”
沈煜凡似是没听见,沉默不答,直到车子转入下一个路口,才淡淡“嗯”了一声。
……说了?可她记得自己没说啊。
“什么时候说的?”
“上车不久。”
这回他答得很快,且语气非常肯定,让人无法生出半分怀疑,温时想那会儿自己困得迷迷糊糊的,也有可能是说过不记得了,就点点头,继续给戚昕然回消息。
“少来!快说,帅不帅!”
“……很帅。”
“啧啧,不行,无图为证,快发张照片让我鉴定鉴定。”
“我才没你那么厚脸皮。”
“……不拍也行,你直接来张素描就好。[滑稽][滑稽]”
温时歪着脑袋想了想,居然觉得这主意还不错,不过没告诉戚昕然,只回了两个“微笑”的表情给她,毕竟手头上还有几张商稿要赶,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画。
“你快到家了,别玩手机,上楼之后给我打个电话啊。”
刚看到这条消息,温时就听见旁边的男人问她是不是这里,直起身子往窗外看,发现车子已经开进社区里了:“是这里,在前面停就好,方便你调头。”
“不用。”
沈煜凡单手打了两圈方向盘,车子便拐进了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她愣了好一会儿,终于找着头绪了:“你也住这个小区吗?”
“嗯。”他勾了勾唇角,冷漠的侧脸因带了几分笑意而生动起来,熟练地将车子倒入车位内,拉手刹,下车开后备箱取行李,等温时下来之后,他已经提着她的画具包和自己的行李箱走在了前面。
车子“嘀”一声上了锁。
从停车场出去右拐,几步就到b栋了,温时看他似乎还要送她上楼的样子,实在不好意思这么麻烦人家,追上他说:“这个我自己拿吧,送到这里可以了,你也早点回去休……”
“顺路。”他的步伐很大,说话间已经走到电梯处了,先进电梯按着开门键等她,她没辙了,只好也跟着走进去。
电梯门徐徐关闭,温时按下“23”键,回头不见他有要按层数的意思,心想他那句“顺路”应该只是为了应付她的推辞而已,并不是说和她住同一栋楼吧。
所以……这个男人真的很有风度啊。
楼层不算太高,很快就到了,温时先出的电梯,沈煜凡跟在她后面走,一直把人送到家门前才还了手里的画具包。
“谢谢你送我回来。”温时仰头朝他笑了笑,隔着薄薄的镜片看他,看着那张因疲倦而恢复了面无表情的俊脸,轻声道,“早点回去休息吧,辛苦了。”
“好。”
男人低低应了一声,垂下双眸,拉着行李箱转身走向电梯……不,不对,他怎么停在了她隔壁的2302房???
温时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沈煜凡站在与她的2303相隔不到5米的2302门前,从西装裤袋里掏出钥匙,开门进屋,突然有种被天上掉下的大馅饼砸中的感觉……
好开心!!!
不睡了,通宵赶稿吧!!!
☆、第4章 金毛
【四】
说是通宵赶稿,其实到家都凌晨3点多了,温时把行李先扔一边去,给戚昕然打电话报了平安,然后收拾好画具,洗个澡,再坐下来打开手绘屏时,右下角显示的时间已经是05:39了。
毫无睡意。
她属于那种过了某个点就睡不着的人,即便之前再困也是如此,拉开窗帘看了眼外面蒙蒙亮的天,索性拿起笔开始动工。
大致的构图在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下笔异常顺畅,三小时不到就把线稿勾出来了,接下来稍微清理一下草稿的笔痕,上色,再修一修细节部分,基本就可以交给编辑过目了。
温时放下笔,摸了摸有些饿的肚子,便起身出去找点儿吃的垫垫胃。
一开冰箱,她望着里面呆立片刻,反手把冰箱门给拍了回去——
早已鼓成气包的袋装牛奶、半盘不知哪天吃剩下的煎饺和……一盒咖喱块,除此之外什么吃的都没有了。
温时不死心,又去橱柜那儿一阵翻找,把藏在深处的两袋方便面给翻出来了,至于为什么要藏……因为每次她妈过来,都会说这些是垃圾食品,就把她的方便面全丢进垃圾桶……这两袋估计是上回妈妈来之前收起来的……咦,包装袋怎么开了个口?
她心下一凉,颤巍巍探头往里看了,果然有只肥硕的大蟑螂趴在底部优哉游哉地啃泡面,顿时一阵恶心,赶紧把开口折起来,丢地上用力踩了一脚:“……”
……应该死了吧?
温时咽了咽口水,没胆子看,随手扯了个垃圾袋过来,拈着包装袋的一角就丢进去了,视线落在另一袋完好的方便面上,撇撇嘴角,也给丢进了垃圾袋里,顺手把冰箱的过期食品也一并扔了,打好结放到门外垃圾箱,走回来时抖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进门前看了眼2302的门……紧紧关着。
嗯,现在才9点不到,那个人应该还在睡觉吧?
脑海中又浮现出他唇角微勾的俊脸,温时微微抿唇,收回视线,关门的动作却下意识轻了许多,仿佛怕吵到他一样。
然而,在短短三秒后,这份小心思就成了无用功。
“汪汪汪!汪汪汪!”
一阵欢快的狗吠忽而从外面传来,像是电梯门一开便冲了过来,把可怜的门板震得沉沉响动,那股子兴奋劲儿隔着门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简直比敲门管用百倍。
温时猜到是谁了,急忙返回去开门,才开了道门缝就钻进来一抹金黄色的影儿,猛地往她身上扑——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瞧它兴奋的……”蒋兰英跟在后面进了屋,把门关起来,边换鞋边嫌弃道,“别家养的金毛多温顺多乖巧,咱们养的金毛跟只二哈似的,带出去都嫌丢人。”
金毛的耳朵可灵了,即便听不懂人话,也知道这语气是什么意思,从心心念念的前主人身上下来就转头对着蒋兰英叫了两声,以示不满,温时看得哭笑不得,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去厨房给大驾光临的太后娘娘倒茶。
“妈,喝茶。”温时扫了眼搭满衣服的布艺沙发,心虚地摸摸鼻子,“怎么这么突……早过来了?”
金毛乖乖蹲坐在她脚边,尾巴摇得特别欢。
“九点多还早?看你还是刚起床吧,真羡慕,我六点不到就被你弟弟吵醒了。”蒋兰英斜睨着自家女儿,边喝水边道,“给你拿了早餐来,一会儿趁热吃啊。”
“咦?”温时一听说有吃的,立马来精神了,把茶几上的环保袋拉过来一看,还是自己喜欢吃的煎饺,笑着就往母亲身上靠过去,“妈对我真好,嘻嘻。”
“都是你爸做的,要谢就谢他去,我当个跑腿的而已。”蒋兰英捏了捏她鼻子,又问了问她这半个月在外旅游的见闻,才慢悠悠扯到正题上,“咱们的小金毛可能要暂时放你这儿养了。”
“嗯?怎么了?”
“这几天竣竣有点儿过敏,身上长了些小红点,医生说最好不要接触猫狗一类的宠物,它又特别喜欢追着竣竣玩儿……”
竣竣是她弟弟的小名,大名温竣,现在才三岁多,刚上幼儿园的年纪。这孩子当初来得十分意外,温父担心妻子身体受不住,本想不要的,是蒋兰英冒着39岁的高龄风险坚持生了下来。因为她的工作时间比较自由,平时基本是亲自带孩子,很少让保姆帮忙照顾的。
“好呀,没问题。”温时摸着金毛的脑袋,爽快地答应下来。
之前竣竣刚出生的时候,温家父母就担心过金毛会不小心伤到他,想寄养,正好那会儿她从宿舍搬出来住了,就送过来让她养了两年,直到今年年初才接回去的,没想到这么快又要回到她身边了。
“以后和我一起住哦,要好好听话,不许再像上次那样咬我的衣服玩儿,知不知道?”
温时托着金毛的下巴亲了一口,金毛才不知道她说了什么话,只当是主人要跟自己亲近,高兴得“汪汪”两声,猛地凑过来狠狠舔了她一脸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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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温时整个人僵住了,感觉脸上湿哒哒的,下意识扶了扶被舔歪的眼镜,被这只就知道摇尾巴的傻金毛惊得不得了,“它怎么……变这样了?”
她和它朝夕相处两年了,那么久,从来没有试过被它……被它……舔过啊?!
“大惊小怪什么,它一向都这样啊,连竣竣都不放过,第一次还把他给吓哭了呢。”蒋兰英被记忆中的画面逗乐了,爽朗地笑了起来,“别愣着了,赶紧去洗把脸,洗好了出来收拾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