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夜,在派出所外不足五十米的地方,我再次看到了莫帆如此哭泣的样子。我的手轻轻地伸出,轻轻地触碰到了他的脸颊,然后,重重地落下。
一声清亮的耳光声后,胡为乐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我硬着声音,咬了咬嘴巴,说,我给你这一巴掌,让你知道,偷东西的时候,怎么可以笨到还带着学生证呢!
十七、纪戎歌看着我说,莫春,你真经典!经典!(2)
其实,我只不过是找一个借口,让自己变得凶巴巴,不让已经在眼底泛滥喷薄的眼泪落下来。#支持各种手机的TXT,UMD,CHM,JAR海量书库随你挑选,就在读吧文学网#
亲爱的莫帆,亲爱的小孩,你可知道么?
莫帆喊我,姐。他怯弱地看了我一眼,姐,对……不起。
他这么一说,又打断了我对这个梦幻身影的思索,所以,我“唰——”挥起拳头,又揍了他一顿。
我边挥拳头边骂他,我说,你这个不长出息的浑蛋,我让你不学好,我让你偷!偷谁的不好,你去招惹纪戎歌这个浑球!你想把我的脸都给丢干净了你才开心是不是,你这个小浑蛋!
莫帆就一声不吭,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忍受我的拳打脚踢。突然,他的身体有些抖动,仿佛在默默地抽泣一般。
胡为乐见拦不住我,就在派出所的门口捂着自己被砸肿的鼻子,大喊,打人了!打人了!快来啊,救命啊!
喊着喊着,派出所里并没有走出一个人,灯光依旧那么祥和,忙碌的工作人员一定在谈论今晚吃什么;牛排该几分熟才更美味可口;哪个洗头房来了一个更好看的小妞,洗头的手法比较不错。
胡为乐最后只好改成大喊,救命啊,杀人啦!救命啊!
可是,灯光依旧更为祥和,只有几个路人在一边看热闹。
最后,莫帆开始咳嗽,我的手才开始发抖。其实,我只是难过,难过我亲爱的弟弟如此不争气,难过是不是他也会在不久的将来,像当初的于远方一样,由我最爱的人,变成伤害我们最深的人。
胡为乐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拽过我的胳膊,他瞪着眼睛说:春姐!
是的,他喊“春姐”,这是他唯一一次没有将“春姐”喊成“纯洁”,他说,你别打莫帆了!好不好?他偷东西也是因为你啊!说完,胡为乐就捂着自己的鼻子哭起来。
进入青春期的小男孩,真爱哭。
当然,莫帆除外。他每次被我打得皮开肉绽都不肯给我哭出声音。不像胡为乐,哭得这么抑扬顿挫。胡为乐说,春姐,莫帆他……
他的话还没说完,莫帆再次像弹簧一样“唰——”蹦了出来。一拳头打在胡为乐嘴巴上,他说,闭嘴!胡为乐,你个死人,你给我闭上你的臭嘴!
说完,两个人又厮打起来。
胡为乐一边反抗莫帆的拳脚,一边保护自己可怜的鼻子,还要腾出嘴巴来冲我喊,他几乎带着哭声,莫春,你以后别去“卖唱”了,你没看到那些那么大年龄的老男人色迷迷的眼睛吗?莫春,我和莫帆那天跟着你和麦乐去了酒吧,我们什么都看到了,莫帆说,你把自己弄得跟黑山老妖一样,莫帆说,那样不像你!莫帆不原意看到别人调笑你,看轻你!莫帆说,他就是去偷去抢来养着你!也不要你去卖唱来供他读书!
胡为乐说到这里的时候,莫帆就张着嘴巴“啊啊”地哭了起来,挥起的拳头再也落不下来了。
胡为乐继续说,他说,莫春,我给过莫帆钱的,但是他不要!如果,莫春,你觉得我的钱不是自己赚的,不够资格养活你的话,我,胡为乐和莫帆就是去偷去抢,也不愿意你去卖唱!我们今天打算偷一笔钱,然后合伙告诉你是捡到的,这样,你就不用去唱歌了。我们不愿意你去唱歌……说完,胡为乐也执拗地掉眼泪了,他说,莫春,你知道不知道,我喜欢你。
十八、不留!
我带莫帆和胡为乐去卫生所检查了伤口,买了药。#支持各种手机的TXT,UMD,CHM,JAR海量书库随你挑选,就在读吧文学网#看着莫帆被胡为乐打掉的那颗雪白的牙齿后留下的黑洞,满心惆怅,我想,怎么我爱的人都这么伤痕累累呢?一如麦乐,一如莫帆。
还有白楚。
我宁愿相信白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才与半死不活的溪蓝如此相依为命,也不要相信,他就是爱溪蓝,爱到她是废物他都视如珍宝。
我将莫帆送回学校,给他和胡为乐买了大堆的零食。莫帆张了张嘴巴想跟我说点什么,但是最终都憋在肚子里面。
胡为乐的鼻梁上贴满雪白的纱布,像小型的富士山,他对我笑,说,纯洁,你别担心了,我们不会再惹麻烦的。
我离开的时候,莫帆犹豫再三,才拉住我的衣襟,他的声音,很小,很小。他说,姐,我一天吃两顿也可以,一顿也可以,姐,你不要去酒吧了,那样不好。说完,他的脑袋重重地低了下去,转身,离开。
我哑然地愣在原地很久,才回过神来,回到学校。
一个人走在风里,就像一张纸,随时会想,会不会有那么一阵风吹来,让我找不到自己原有的方向呢?是不是真的是这样,有时候,我们比纸还要单薄,还要没有力量。
回到寝室,我并没有见到麦乐,所以,我就安静地靠在床边,听校园里的广播,那个男声很清澈,清澈得就像泉水,就像白楚的眼睛。
我喜欢白楚的眼睛,喜欢他的手指,喜欢他皱眉时的样子,确切地说,我喜欢他的一切。是的,他的一切。当然,他的溪蓝除外。
麦乐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月亮已经圆满得不成样子,让我想起纪戎歌的朋友张志创那只被莫帆打成满月的眼睛。
麦乐是沉默的,所以,我也不敢跟她说话,生怕打扰到她。其实,我很想回到曾经。这个时候,我肯定会张牙舞爪地告诉她,哎呀,纪戎歌有个蛮帅的朋友哎,叫张志创,是个小警察哥哥呢。我想,麦乐肯定也会张牙舞爪地蹦起来!哎呀!长痔疮?我靠,他们一家是不是也太有文化了呢?
可是,这不是曾经。所以,我只能安静地看着麦乐,看着她咕嘟咕嘟地喝水,看着白开水从她的喉咙中如同利剑一样贯穿。
那天夜里,月亮挂满半个窗边,麦乐一直安静地躺在床上,眼泪在她眼中一遍一遍地湿润,然后干涸,再湿润,再干涸。
第二天是周末,阳光发疯一样照在玻璃窗上,影影暗暗的一路下来,千疮百孔的模样。那天,麦乐一直在抽烟,我的视线中,除了她迷蒙的眼眸就是她吞吐而出的烟圈。一会儿给自己泡一杯很浓的咖啡,一会儿跑下楼去拎一瓶啤酒仰脸而入。
我握住她的手,我说,麦乐,你疯了么?这样做对小孩不好的!
麦乐冲我笑笑,眼睛里透着一份薄凉的悲哀,说,反正是留不住的,就是我再珍惜,也留不住!莫春你知道不知道!你知道!你妈的你还给我在这里唧唧歪歪地提!你真不是好鸟!说完,她继续傻了一样地喃喃,没人管它的死活!没人管它会不会健康!莫春,我留不下它的,莫春……
我眼睁睁地看她这么做,眼睁睁地看着她抱着自己的膝盖哭。
他们说,人孤独无助的时候,抱住自己的膝盖,会有抱住整个世界的感觉,当时的麦乐,在试图抱住一个世界么?冰冷的、无助的世界。
半天后,我拉起麦乐。我说,你告诉我,他是谁!我绑了他去跟你领结婚证!就是我剁碎了他也把他剁成一张结婚证!老娘不活了,老娘也要让你把小孩留住!
麦乐抬头看看我,一巴掌推在我脑袋上,说,莫春,你个傻瓜!你真是个傻瓜!天下怎么有你这样的傻瓜!
说完,她就抱着我狠命地哭。
麦乐的不稳定情绪一直持续到中午,在此期间,我一直试图跟她说些什么,来分散她的注意力,要她好过一些。
我跟她讲纪戎歌和张志创在派出所被莫帆打得满眼青紫。麦乐就张张嘴巴说,哦,可惜了纪戎歌这么好看的男人。
我跟她讲,胡为乐那高挺秀气的鼻子被打折了。我说,真可惜啊,那么好看的一个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