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义涛在写字,拿笔的手却一直在颤抖。他写了之后看了眼霍廷琛,像是忍了很久:“她怎么死的?怎么连你们都来了,难道她是被……被?!”
霍廷琛没再回答他,却是无声的默认。
“刘蓓丽平时在校内外有和谁结仇吗?”
“讨厌她的很多,但都是那些只会哭不会闹的乖乖女,不至于想杀她。校外刘蓓丽吃得很开,那几个都是她的好哥们,也不会结仇。”
“校外的都是谁?”
这话一出,邓义涛像是有些害怕:“这个不太清楚,不过我们学校外经常混的就那几个,警察叔叔和姐姐,你们晚上能在门口看见的。不过看见了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叔叔和姐姐……
许瞳偷瞄一眼,哑然。
找到了大致的方向,下一步身份确定按理说应该快得多。
在和当地派出所户籍处取得联系后,他们很快拿到了号码。
电话响了好几次才被接通,那边却有些吵杂,乒乒乓乓像在装修。
许瞳擅长和尸体打交道,却不擅长与活人沟通。尤其对方还可能是死者的亲属。
用花哨的修饰语,善意的谎言,婉转的绕主题?
短暂的说明后,许瞳索性开门见山:“我是S市刑警队的许瞳,今天早上7点18分,我们在国道G81处发现一具尸体,目前怀疑是您的女儿刘蓓丽,请问您有没有时间来配合——”
“滚!”
一身骂咧,紧接着就是挂断后的嘟嘟声。
正让那几人在笔录上签字的霍廷琛抬头,许瞳拿着电话,眉心微蹙,甚至像是在抗拒这回事。
他走过来抽出手机:“和亲属沟通技巧也是一个刑警必须掌握的技能,这方面你确实需要加强。”
霍廷琛接过电话拨通:“我是S市刑警队的霍廷琛,刚才我们的——”
“滚——!!”
又一声,挂了。
许瞳看向驾驶位的男人,对方沉默。
都挺无奈的。
现在电信诈骗不胜枚举,大家的警惕性都很高这是好事。因为真遇到警察打电话找你的机会,可能还没收到骗子来电的机几率大。
可到这会许瞳却觉得很头疼,在等人期间索性和电话杠上,挂了又打,打了又被挂,终于对方烦了。
“我说你究竟要闹哪样?信不信我报警啊?!”
许瞳苦笑:“刘先生,我就是警察。”
“你是警察你查就行了,你问我干吗?死的是不是刘蓓丽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她想过很多种情况。
悲伤的,愤怒的,难以接受的,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死者有可能是自己的女儿,放哪一个家庭得知消息都不可能是这种态度吧?
许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带主观的情绪:“如果我们能直接判定死者身份,也不会花时间来和你周旋。我之所以没有放弃,是因为案子的谜题需要解开,才能给死者一个交代。”
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一会,最后闷闷的一句:“蓓丽两年没和家里联系了,没回来,甚至一个电话也没有,这种白眼娃我们早就当她死了。如果真的是她,麻烦你们把她埋了吧。”
这会是真愣了很久。
亲属的不配合又拉长了证据搜集的时间。如果真的拉不来,他们也不是没有别的渠道来证明,只是不知道又会错过什么。
还有,刘蓓丽离家两年,只是一个学生的她哪来的钱外租房和支付学费?
如果身上没钱,劫财害命的可能性多大?
谜团越来越大,可这样千丝万缕中找线索的分析方式,却让许瞳沉寂的心变得亢奋起来。
几小时过去询问笔记已经有厚厚的一叠,许瞳揉了下发酸的手腕,霍廷琛开口:“先到这里。”
“不问了?”这还只问了老师,部分同学,还有……收拾东西的时候她有些犹豫:“被她打过的那几个女生,还有校外的混混都还没见过呢。”
“光我们两个,效率太低。”男人低头看着腕表,侧颜在窗前透着让人睁不开眼的光晕:“我让刑峰带人来,分组。”
“刑前辈那边有进展吗?”
“没法确认身份,调查取证都有些麻烦。不过我们今天算是有大进展,已经让人去查刘蓓丽的通讯记录和出租房了。”
许瞳看着去了三分之二墨水的签字笔,想想也是。
也不知过了多久,盛浅予走路带风地从门口进来。她穿着一身崭新的制服,长腿细腰,连带坐着的邓义涛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都还是实习期,那么她那一身衣服应该就是借的,许瞳见她后边只跟着拿照相机的江源:“刑前辈呢?”
“峰哥和刘哥去校外找那几个混混去了,让我留这帮忙,快说快说,你们这边进展到哪一步了?”盛浅予进门就话不停:“霍队,你好厉害啊,刚出门就把身份搞定了,难怪我和峰哥连走了两个学校都没消息呢!”
谁也不会伸手去打笑脸人,可盛浅予声音偏尖,语速又快,说话不停的时候人很难专心思考。
霍廷琛皱眉,索性招来江源:“现在确定9号晚上刘蓓丽还活着,你带那谁去的网吧看。”
盛浅予忙捂嘴,可怜兮兮的:“霍队你别这样啊,我不是那谁,我名字很好记的!求你了,带我一下吧,你都带了瞳瞳好久了!不指导我,我怎么进步啊?不然明晚我……”
霍廷琛眼眸发沉,盯着她。盛浅予没说话,却有些得意地勾起嘴角,下巴微挑。
“威胁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药味,许瞳的动作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开心麻花话剧的《乌龙山伯爵》吼吼看,熊猫基地的滚滚萌我一脸。。。嘿嘿,这是萌哒哒的存稿箱,表扬我吧!
☆、边缘者的悲歌(5)
许瞳不明白盛浅予那句尚未说完话里的意思,自然也不清楚霍廷琛口中的“威胁”指的是什么意思。
唯一清楚的是,盛浅予肯定知道点什么,才会让这个向来不苟言笑的男人表露出不悦。
“好,你留下。”
许瞳睁大眼睛,盛浅予顿时喜滋滋的。
一路上她又挽着许瞳的胳膊,像是没感受到霍廷琛的怒意,语气轻快地说个不停。
“嘿,想什么呢?”
胳膊被人晃了下,许瞳才意识到对方一直在和自己说话。
“啊?”
“哎呀,别人和你说话你却在走神,很不礼貌的啦!”盛浅予笑着哼哼,身子贴近了点儿:“明晚你有空吗?”
明晚?
“案子破了就有空。”
一旦有突发情况,他们的上班时间再也不固定,更别分工作日和节假日了。除非犯人集体反省,清一色选择早九晚五。
盛浅予噘嘴:“瞳瞳啊,我又不是S市的,跑来跑去真的很麻烦。明晚我家有个重要的饭局,我爸妈非让我去,但是……”
她把声音压得很低:“明晚我学校有一门很关键的课也不能落,你能不能帮我去点个到啊!”
盛浅予家不在S市,大学是在这里念的。两人都属于毕业后实习期,按理说所有的课早都应该结了。
“你还有课?”
盛浅予神神秘秘:“大学时候有门课遇到四大名捕,班里挂了一半儿,连补考都抓!今年得重修,我爸也和学校和单位沟通过了,今年把课修满就拿证,这边实习不影响。”
她说这话的口气,好像对没毕业并没多大的气愤之情,反而说起爸爸和学校、单位沟通时有些洋洋的小得意。
这么看来盛浅予家里条件应该不错,对于实习期工资刚够支付房租的毕业生而言,她的车她的包,足已证明这一点。
“我没空。”许瞳拒绝得很干脆。
盛浅予咬着下唇:“我请你喝咖啡好不好?”
“不喝。”
“西餐呢?”
“不爱吃。”
“哎呀!”盛浅予跺脚,刚想说什么就见一个脑袋从窗外飘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副校长孔仁东出现在门口,说明那些被打的那些女生都找齐了。许瞳不自觉松了口气,大步往前时“不经意”甩掉那只挂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吩咐完事情的霍廷琛却把手搭门把上:“你连续加班两晚,明晚做了就早点回去休息,我不希望我的人还没面对疑犯就已经倒在办公桌上。”
许瞳抿嘴。
“不过,有案子24小时都是上班时间,盛浅予,对于明晚你的缺席,请给我一张书面的假条。”
正准备赶过来的盛浅予愣在原地。
这下就真的很尴尬了。
许瞳最不想见到的,就是霍廷琛对自己过度的维护。
如果有别的选择,她去任何地方也不会来这边的刑警队。可是三方协议和报道信全在他手里,她没有周旋的资本和余地。
何况,若不是因为她……他能有更高的起点,和更受人尊重的地位。
许瞳有些尴尬,盛浅予深呼吸后咧嘴:“霍队,偏袒也太明显了吧。”
“偏袒?”男人按下车锁大步往前,“你什么时候把放在打点人际关系上的心思挪点在工作上,我也会袒护。”
盛浅予这会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自幼养尊处优的她哪被人这么说过,那个人还是自己仰慕和暗中喜欢很久的。
如果不是霍廷琛,她犯什么病不呆在父母安排好的地方工作,跑来基层刑警队吃苦?
眼泪在眼眶打转,这一刻她很想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可是她不傻。
隐忍吧,盛浅予深吸一口气,她想要的,从来不会得不到。
三人行一人哭,组合太尴尬了。
许瞳下意识从包里摸出纸巾。她虽然直觉没法和这个女孩成为朋友,可毕竟同租一个宿舍。再者,心底还是有些霍廷琛偏私自己的心虚。
盛浅予吸了吸鼻子,伸手:“给我吧,我没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