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第47章 2017
门铃响的时候,简年刚刚洗完澡。她眼下满心烦扰, 装不出泰然自若, 哪敢直面路时洲。
门铃足足响了五分钟才停, 简年刚松了一口气,手机就进了条微信——【简年你开门,不然我撬锁了。】
简年吓了一跳, 幸而这房子有后门——她连头发都顾不得吹干, 套上短裤短袖、草草收拾了几件随身物品就从后院离开了。
前门临街, 门锁坚固, 轻易打不开,路时洲等了半晌不见简年来开门, 只好回家。他从自家后院翻进池家后院,因为还有道院门,所以入户的门锁是最老式的那种,路时洲拿了把螺丝刀两边一拆, 锁就开了。
屋内没人, 倒是挺凉快,简年应该刚离开不久。路时洲叹了口气,记起炉子上还炖着鸡汤,只好翻墙回家关火。
拆迁补偿的房子在郊区, 没有直达的地铁, 简年便乘公交回去。市内到处都在施工,公交车走走停停快两个钟头,终于到了。
简年一路昏昏沉沉, 睡没睡着说不清,倒做了几个梦。
下了车,走到了单元门外,她才记起这趟回家什么都没买,想了想又步行到对街乘反方向的公交车。
跟工程厂一起长大的其他年轻人比,她的收入挺不错,但父母从不肯要她的钱,逢年过节她硬塞的那些他们也全都存起来不用,只说等她结婚了给她添嫁妆。因此简年宁可直接往家里买东西,也不再给父母钱。
离小区四站的地方有家超市,简年大包小包地买了一大堆,不好再乘公交,就打了辆车回去。
简年已经大半个月没回过家了,她下车的时候简爱国正在楼下的空地给自种的辣椒浇水,远远地看到女儿,愣了愣就扔下手中的铁铲,往裤子上蹭了蹭手,快步迎上去接下简年手中的东西。
“你怎么星期三回来?今天不上班吗?”
“调休。”
“你买的这都是什么?我都拎不动,你是怎么弄回来的?”
简家住十一楼,简爱国年轻的时候话少,老了反倒絮叨了,等电梯的空隙从东到西说个不停。
进门前他发现简年不断走神、情绪低落,便没立刻开门,背着妻子把女儿拉到一边,问:“你突然回来,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什么事儿,调休。”
“你上个月体检,都好吧?”
“挺好的。”
简爱国松了口气,拿钥匙开门,朝厨房喊:“你女儿回来了。”
简年的奶奶拆迁前就去世了,两套老房子便换了一套大的,简年不常回家,夫妻俩都是随便吃,夏天热,做饭辛苦,简妈妈便肉丁蔬菜炖一大锅放冰箱里,每顿只煮清汤面条或焖点米饭,把菜从冰箱里拿出来热一热拌着吃。简年每次回家都会因为他们做一个菜吃三天发脾气,因此见到她来,正从冰箱的玻璃盆里往外倒菜的简妈妈颇有些不自在,不想简年明明看到了却什么都没讲,说了句“很困没胃口”,就回房补觉了。
夫妻俩面面相觑,匆匆吃过饭就出门为女儿买菜了。
简年一觉睡到下午三点,从卧室出来的时候简家夫妇已经在做晚饭了,见她起床,简妈妈马上端出一碗材料十足的海鲜粥,简年喝掉半碗,只觉得方才还四处漏风的心顿时熨帖了起来。
夫妇俩都察觉到了简年的不对劲,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旁敲侧击地问她是不是失恋了。
被戳中心事的简年吓了一跳,说:“我都没恋,怎么失。”
“之前和你相亲的张老师,你们不是挺好的,还一起看过两次电影,怎么后来不联系了?”
“他吃饭吧唧嘴。”
“这算什么毛病,你不要对男孩子太苛刻,和你一起长大的芳芳,孩子都上幼儿园了……这栋楼没嫁人的姑娘里就数你年纪最大。”
工程厂长大的孩子学历大多不高,混到毕业早早的出社会工作嫁人生子,简家爸妈看到别人都有了着落,自然着急。因此简年二十五岁研究生一毕业,亲戚朋友就开始轮番替她介绍。
去年有一阵子,她几乎每周都被逼去相亲,十个里也有一两个会再联系,可不知是不是她太理想化,至多见三四次面,她就会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婉拒。
譬如那位张老师,家境和她相仿,学历比她好,如今在Z大做讲师,但是相貌远不如她,介绍人把这些条件一一摆出来,说他们非常相配的时候,简年已经觉得别扭,但见了面后倒还算能聊到一处去。
待吃了几顿饭,看了两次电影,张老师以为关系稳定,开始拐弯抹角地打听她的薪水,问她有没有存款,问能不能一起分担首付的时候,本想为了让父母安心、好好相处的简年再次感到受不了。说过不再联系后,真有点喜欢她的张老师还纠缠了一阵。
简年也知道生活里的现实远大于浪漫,房价高昂,刚进学校工作的青年教师没有资历,分房遥遥无期,两家父母都是早年下岗后打零工的工薪,供他们念完书已经不容易,希望婚房能够两方分担其实无可厚非,可她真的不喜欢有话不直说,磨磨唧唧套话的姿态。
许是当年路时洲对她太好,那样全心全意的喜欢,在后来接触的男人身上再也找寻不见。有钱的男人图新鲜图美色、和她条件相当的图成家图安稳,经历过校园时期纯粹的互相爱慕,她实在无法强迫自己将就。
简年一听相亲就头痛,立刻岔开话题,让父母有空去看看她单位附近的房子。简年的薪水虽然不高,但党报福利好,光每个月的餐补就有两千五六,她不爱购物,工作两年多,也存了小几十万,城郊隔年通地铁,卖掉这套一百三十平的房子,足以付市中心三居室的首付,她的公积金可以还贷,手头的钱刚好装修。
父母再絮叨,简年也期望一家三口一起住。
然而简爱国回屋打了个电话后,和简妈妈交换了个眼神,又重新提起了找男朋友的话题,眼见脾气温和的简年直皱眉头,简妈妈赶紧打断丈夫:“难得你休息,今天晚饭吃的又早,吃完饭我们一家三口去商场逛逛。”
“哪个商场?”
听到妈妈说要去位于中心区的高档商场,简年就知道百分百又是要她去相亲,不然买件五百的衣服都要心疼一整个星期的妈妈,不会主动去一件衬衣就要三五千的地方逛。
睡了一个中午头反倒更疼的简年原本不想去,但知道父母不会善罢甘休,又觉得路时洲已经有了女朋友,自己也该找个正经的男朋友,便假装不知道地“嗯”了一声。
五点钟一吃完晚饭,简妈妈就催简年换衣服打扮,为了躲路时洲,从池家别墅出来的时候简年只穿了牛仔短裤和黑T,常年在外头住,家里的衣服都是学生时代的。得知简年没带别的衣服,简妈妈有心让她现在就出去买,又怕她看出来不肯去相亲,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说。
许是为了面子,节省惯了的简家夫妇一出门就说打车过去,路途遥远,用了一个多钟头才赶到那家百货公司。
简年本以为父母会找借口先离开,没想到他们竟同她一起进了百货公司六楼的茶社。
简家人一进去,发现被忽悠,拔腿就要走的江东顿时愣住了,见到江东,简年同样脚步一顿。
他们俩傻站着的工夫,两家父母早坐下了。工程厂差不多大的年轻人里,条件最好的就是江东和简年,偏偏都是大龄没有结婚对象。江家虽然有钱,因为夫妻俩都没文化,江东也是从小成绩就差,他父母反而希望找个有学历、工作体面的儿媳妇。
半个月前在邻居的喜宴上遇见时,两家长辈便一边接受旁人的艳慕,一边诉苦说日日为了儿女的婚事操心,诉着诉着就说到了一处,过了十年,当年的事情早忘了,江东妈妈当即就想安排见面,无奈简年一直加班。于是中午一见她回来,简爱国就给江家打电话约时间。
江东和简年相对无语地坐下时,两家父母正回忆他们穿开裆裤时的往事,听到江东妈妈夸简年从小就乖巧懂事,简年妈妈忽而话锋一转,笑道:“太乖巧太听话也不好,我们简年还有两个月就二十八周岁了,虚岁都快三十啦,还没谈过恋爱,长这么大一个男朋友都没交过,急死人了!我和她爸爸都要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