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般的百合花相比,这个品种的百合有纯净的颜色,更加肆意热烈的花形,还有一种更加强大的气势。
对花一窍不通的男人从塑料袋里拿出了一盒热乎乎的煮玉米放到了桑杉的面前。
“是说这个花特别好么?反正我是被这个价格吓了一跳,不过……真好看。”一个主枝上面有六七个花头的百合花摆在花店最显眼的位置上,带着耳机的肖景深远远地看见就被吸引了,虽然价格让他咋舌,可他还是买了两大枝,用皱纹纸满满地包起来,小心地送到了桑杉的面前。
能换来对方一个浅浅的微笑,他就觉得自己的钱花得很值得了。
从常备药盒里找出一片阿司匹林,桑杉不假他人之手,把花摘叶修剪之后分插到了两个花瓶里,一个花瓶摆在桑杉左手边的架子上,和一些经济学类的书籍一起沐浴在了晚霞的光辉中。
卡萨布兰卡,百合花中的女王,它此时身披的红光,像是抗争时的火,还是胜利后的荣光?
听完了所有录音的肖景深找不到答案。
他只知道一件事——也许,当年,就在他的眼前,在他的身边,桑杉承受着别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和折磨。
他本该知道的,他是多么的愚蠢和狂妄,才会对近在咫尺的一切熟视无睹?
有肖景深在一旁等着,初曜的其他人是绝对不肯给桑杉增加当日工作量的,晚上七点半,他们两个人已经开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了。
“晚上吃酿茄子好不好,我买了一块臀尖儿肉,回去都切成肉馅儿,一份做茄子,一份给你包点儿小馄饨,明天早上一煮就能吃了。我还买了三文鱼头和豆腐,给你做个汤多放点儿胡椒粉,保证一喝就暖和了。”
肖景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侧头看着桑杉的时候,似乎还能闻到卡萨布兰卡百合的香气。
此时此刻,他的表情很正常,话语很正常,别人绝难发现他的心里已经疼得揪成了一团,种种的猜测、自责和悔恨在他的心里逐渐的发酵和扩大,这一秒更疼过上一秒,比不过下一秒。
喋喋不休地说话,成了一种释放痛楚的途径。
桑杉一直没说话,平时她回家的时候都是深夜,路上的交通还算顺畅,现在这个时间还属于京城的晚高峰,走走停停是需要司机集中注意力的。
又一个红灯,她踩了刹车。
肖景深已经开始筹划明天中午的菜单了。
“今天偷听得很爽是么?”
车子里的空气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肖景深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桑杉一只手支在车窗上,手指张开撑着自己的头,眼睛看向肖景深,语气懒懒的。
“我录音和屏蔽都是出于商业目的,你……这算是公器私用吧。”
“……你是怎么发现的?”
“公器私用,非正常手段探听合伙人隐私,今年年终的红包你没有了。”
算算这一整年初曜大半的收入都来自于肖景深,按说,他的年终奖励一定是整个公司最多的,现在居然直接连个红包都不给了,要是换了别人怕是能心疼得想哭,这个男人却完全不放在心上。
“果然,我做点儿什么都会被你发现。”
肖景深不由得露出了苦笑。
“你端着果盘进会客室的那个笑,跟你以前考砸了的时候一模一样。”
桑杉这也算是回答了男人刚刚提出来的问题。
坐在她旁边的男人却因为她的话陷入了沉默。
红灯换成了绿灯,车流开始缓缓移动,桑杉面无表情地开着车跟上。
慢慢走了几分钟,又停了下来。
即使久经阳光摧残,还是很白皙的一只大手突然放在了握着方向盘的手上,然后猛地抓紧。
车外,路灯橙黄色的灯光不带一点的暖意。
“小黄毛儿,她在我眼前站着的时候,是不是,很疼?”
桑杉垂眼看了看肖景深的手,又转过头去看他的脸,然后,她重新把视线放回到车的正前方。
“我忘了。”
“不可能!”
“你希望我记得?”
车子里又静默了下来。
桑杉没被抓住的那只手从一旁抽出几张纸巾,递到了肖景深的手边。
“我希望的是我能回去,揍过去的我一顿,再把那个时候的你救出来。”
“你做不到的。”
桑杉默默挣脱了肖景深的手,转动方向盘,准备从三环路上转下去。
“一对父母决定生下意外出现的孩子,并且决定不离婚,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刚刚精神崩溃的男人擦干自己的眼泪,看着桑杉在灯光交替中的平静眉目。
是的,平静。
在听那些录音的时候,肖景深就非常奇怪,她如何能一直保持着平静和冷静?居然还能去开解那个难过的孩子,最难过的人自始至终不应该是被伤害的她么?
“一个事业上升期的女人因为要生第二个孩子失去了更好的岗位,还得了抑郁症,在这种时候她提出的任何要求都应该得到满足,比如,她不想见自己的大女儿,这还是很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