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鹿愣住。
叶深推开副驾侧的车门,带着淡淡的倦意,轻声道:“上车。”
陶鹿想她大约是太震惊了,竟然真的听从了他的话。
坐在车上,陶鹿瞪着叶深,“你一直在这里等?”
叶深轻笑道:“我倒是也想找个网咖玩,算着时间再出来等。可惜这附近没有网咖。”
“所以你真的就一直在这里等?”陶鹿语气激动了一些。
叶深帮她拉着安全带,随意“嗯”了一声。
没想到陶鹿完全爆炸了。
“你到底是要做什么?”陶鹿身上的刺直直竖起来,每一根都对准了叶深。
叶深垂眸看她一眼,忽然伸手,覆住了她捏得紧紧的小拳头。
陶鹿浑身一颤。
叶深轻声道:“你要知道,我跟你不同。我答应你的时候,是作数的。”他抚开了女孩的拳头,与她五指相扣,温柔而坚定,“当我牵起你的手,我想的是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很怕大家会讨厌这样的鹿鹿,但其实这也是她真实存在的一面。
她竖起的刺,对着叶深的是看得见的那半截,还有半截看不到的扎在自己血肉里。
所以~不要讨厌鹿鹿嗷~她一直在伤害自己呢~会好起来的。
☆、桃花带雾浓(十六)
他说什么?
她的戏言, 对他而言却是一生的誓言么?
陶鹿神色一瞬冻结。
男人的手指插在她指间,是种生疏的刺激。
她猛地用力, 抽回自己的手, 抱臂胸前,嗤笑道:“这种话你是从哪里学来的?三流言情剧么?”她并不想听叶深的回答,执拗地盯着车窗外一片漆黑中映着月光的白杨树叶。
誓言,承诺,一辈子。
这些玩意儿她压根不信。
叶深收敛神色,坐直了身子仔细端详着她。
陶鹿讽刺道:“你的话说完了?”
“你不信我?”
“我不信一辈子这回事儿。”
“哦。”叶深垂下睫毛,安静发动车子。
陶鹿顿了顿, 道:“所以……就这样吧。”
“没关系。”叶深侧头望着她, 一笑温柔,“我相信就够了。”
陶鹿嗤笑一声, 歪头望着车窗外的夜色, 眸中却透出几分怔忪。
叶深送她回了清荷园的家。
陶鹿一言不发下车,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段路, 与三年前并没有太多不同。
但是两个人的身份已经与三年前大为不同。
是夜, 网上就有照片流出。
是在冬管中心训练花滑的小姑娘, 进出大门的时候,认出了车里的叶深。她是TK战队的迷妹,追过许多场比赛,对TK战队的幕后大boss叶深,更是痴迷。夜色里,她拍了几张不算清晰但足够辨认是谁的照片, 从叶深独自在车里等,直到陶鹿上车,再到叶深握住陶鹿的手。
她没有冒然把照片发到公众平台,只在混的电竞迷妹群和花滑迷妹群小范围分享了一下,两个群瞬间炸了。
电竞迷妹群的反应是:
卧槽,千年铁树开花!
哪个小妖精这么能耐!
等等!这个女生有点面熟!
Word妈!不是花滑女王陶鹿么?
给嫂子跪了!
低调守护恋情,禁止扩散!
花滑迷妹群的反应是:
卧槽,我家女王大人也会动凡心!
哪个小白脸这么能耐!
等等!这个男人有点面熟!
Word妈!不是TK战队幕后大boss叶深么?
给王夫跪了!
低调守护恋情,禁止扩散!
于是两班人马达成共识,照片禁止扩散,低调守护恋情,静待花开!
陶鹿浑然不知自己和叶深被拍的事情。
她独自回了清荷园的家,空旷的房子更衬叫她心烦意乱。
是的,心烦意乱。
陶鹿讨厌这种情绪。
她站在窗边,望着黑黢黢的夜色,喝着微甜的果酒。酒精发挥作用,头脑晕晕然,身体快活起来。她扣着窗沿,发烫的脸贴在窗框上,理着自己的心情。
三年来,不知不觉中,她开始远离激烈的情绪。
喜欢,憎恶,都是太过激烈的感情。
感情激烈了,总是危险。
与其危险,宁可不要。
所以身边的工作人员说她越来越淡定了。
Andy说过,跟她比起来,他简直像是个话痨侄子。
陶鹿眼皮沉了沉,一颗冰封的心,也是一颗安全的心。
忽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陶鹿迟缓地接起来,却是温瑞生拨来的视讯电话。
“你自己在家?”温瑞生坐在酒店窗边,还穿着那身西服,看起来是宴会刚散,“你还好么?”
陶鹿摇晃着手中的酒杯,一开口,酒精作用下笑嘻嘻的,“好啊。好极了。”
温瑞生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眸光温和,“你喝酒了?”
陶鹿晃着酒杯笑,道:“祝阿姨生日快乐啊!”
“我想,”温瑞生叹了口气,温和道:“叶深送你离开之后,你可能需要找个人抒发一下心情。”
“抒发心情?不需要的。”陶鹿仍是笑着,眼神有点凉,“为什么他送我离开,我就需要抒发心情?”
温瑞生又叹了口气,语气愈发温和,轻声道:“因为叶深一定会对你很好,而你一定很怕他这样对你好。”
陶鹿愣住,半醉道:“我为什么会怕?”
“因为你太需要这份温暖了。”
“我?”陶鹿像是听了个笑话。
“是。可是你们两个人成长环境完全不同,他相信的价值体系,你是完全不信的。所以他因为想对你好所说的话,你一定会觉得很可笑。”温瑞生看着屏幕里女孩发茫的眼神,知道她并没有听进去,只是叹了口气,温和道:“我只是想确认你没事——然后告诉你,至少要给自己一个机会试一试。你一直都很勇敢。我想,你会想明白的。但愿不要太晚才想明白,世间太多错过了。”
后来温瑞生还说了什么,陶鹿完全记不得了,第二天按着发痛的额角起床,她决定不能再自己回清荷园住了。
她和大学室友之前一起在校外租了套房子,小区隐私安保都很好,只是少有人住。姜暖在外拍戏,苏果在校上课,乔沐尔则是待嫁,陶鹿更不用说、常年国外比赛。但是四个人的住所,总是更有人气。
微信群里,姜暖邀请大家去她家包饺子一起吃饭。
苏果和乔沐尔都说没时间,姜暖似乎有些失望。
陶鹿想起三年前,自己还因为姜暖是叶深的邻居吃过醋,不禁好笑。周末没有活动出席,大赛过后也要休息放松一下。她想了想,回复姜暖会去。
信息发过去,陶鹿忽然扯了扯嘴角,要是按照温瑞生那套理论,说不定又是她潜意识里想去看看叶深小时候的成长环境。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陶鹿的心思很快就被白天纷至沓来的工作填满了。
但是内心深处,那种情绪被搅动后的不安烦躁,始终都在。
姜暖的家中,只有姜妈妈一个人在,姜爸爸是个飞行员,一年里倒有三百天都不在家的。姜妈妈很热情,教陶鹿怎么给饺子填馅儿。姜暖在一旁拍照。
陶鹿一面心不在焉学着,一面想着,果然婚姻这种东西反人性,要么就像她爸妈那样落个鸡飞狗跳的下场,要么只有姜暖爸妈这种丧偶式的婚姻才能维持表面的虚假繁荣。
“哎呀,妈,醋没了。我跟陶鹿去对面阿姨家借点来用。”姜暖说着,不等姜妈妈回话,就拉着陶鹿出了门。
陶鹿抄手走在姜暖身后,心道,果然名校家属楼就是不同,还保留着上世纪的作风——跟邻居借醋,多朴实。现在拿起手机,app点个外卖,别说是醋,剥好的葱姜蒜都能送来。她打量着略显老旧的筒子楼,不知道叶深家住在哪一层——他小时候就在这里长大么?每天早上听着大学生的晨读声,没事儿还能去楼前湖边喂喂鸭子飞鸟。难怪他身上有种迥别于浮躁现代人的沉静气质。
陶鹿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低头跟着姜暖进了对面人家屋里。
“阿姨,我们家做饺子,来跟您借点醋……”
陶鹿抬头,对上热情笑着迎上来的中年女士,才露出个礼貌的笑容,忽然又愣住——有点眼熟。
她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再抬头,只见客厅高书桌旁,一位四五十岁的男子正手持毛笔写着对联,而在旁压着镇纸的人正定定望着她。
那人目光中似有惊涛骇浪,却在她目光扫来那一瞬化为无波静水。
这竟然就是叶深的家!
陶鹿定在原地,心跳如雷,回过神来却看姜暖,却见后者低头神秘偷笑。
陶鹿一瞬间明白过来,拔腿就要往外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