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夕不好意思的说:“都是一个朋友的功劳。”
周余芳细问起来,知道是聂修的朋友傅行知帮的忙,又忍不住夸起了聂修。
“我和你叔叔对他都特别满意。不光是他人好,家里人也好。咱们中国人的婚姻不单单是夫妻两个人的事,还牵扯到各自的家庭。当年你姐姐找对象的时候,很多人一听父母不在,就连见面都不见了。聂修他爸很开明开通,他妈妈又很喜欢你,这一点特别难得。再者,佟桦一天天长大,有个正常的家庭更利于他生长。过年那阵聂修住咱们家,我和你叔叔留意观察了一下,看得出来,他对佟桦很有爱心。把佟桦放在浠镇上学吧你又不肯,要让他接受最好的教育资源,我也支持。但是你一个没结婚的小姑娘,带着个孩子,还要上班,我也是过来人,知道有多辛苦。你要是结了婚,聂修就能帮你分担很多。”
周余芳开始说起聂修时,佟夕还无动于衷,可是听到佟桦那部分,便忍不住心里有了点波动。她想起来六一那天,在近海庄园,看着许延有爸爸妈妈陪伴,佟桦羡慕的眼神,他说他也很想有个爸爸。
看完了房子,周余芳回了星园小区,没有去医院,第二天,索性就回了浠镇,临走时还特意交代佟夕,不要去医院照顾佟建文,就让他们父子俩待在一起。
佟夕不放心,下午忍不住去医院看看叔叔和堂哥是不是在冷战或是吵架。果不其然,两人正在吵。佟夕站在病房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爸,我从小你就教我要诚实,我不能为了有个孩子就去欺骗一个女人和我结婚,这样我一辈子都心里不安。”
“你以为我让你结婚生孩子就是为了想要抱孙子吗?我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你总有一天也会老,你生病了谁管你?到时候我和你妈都不在了,你孤零零的一个人,你是叫我死都死不安心啊。”
佟建文话音很高,说到最后,突然变得哽咽。“我一想到你老了病了,没人问没人管就愁的一宿一宿的睡不着啊佟鑫。”
佟夕听到这儿,心里一酸,推门就说:“叔叔你放心,哥老了不会没人管。有我和佟桦呢。”
佟建文见到佟夕,用手背抹了一下眼角,又恢复了以往那种严肃板正的模样:“你们都有自己的家,谁顾得上管他啊。”
“叔叔,你别把哥哥的老年生活想的那么惨。现在的养老院特别高级,有餐厅有医院,还有各种娱乐活动,环境优美,就跟老年大学似的,一点都不孤单。等我哥老了,我陪着哥一起去住。”
佟建文一听就急了:“你别跟我说你也不想结婚。”
对着叔叔心力交瘁的眼神和表情,佟夕只好否认没有这个想法。
佟建文叹口气:“还算是有一个省心的。有个家最好,再好的养老院,也不如在家里享受天伦之乐。”
佟夕说:“那也没问题啊,等哥老了,跟着我就好了。”
“你愿意,也不知道聂修愿意不愿意呢。”
佟建文夫妇都已经把聂修视为侄女婿了,话里话外都透着这个意思,佟夕真是不敢说实话,就怕伤了叔叔的心。佟建文时常在佟夕面前念叨,三个孩子就指望着佟夕有个好结果,希望佟夕能快点成家,让他安心。
佟夕来了,佟建文也不好再吵儿子,默不作声的看着电视。等他输完液,时间还早,护士过来测了血压,便没什么事了。
佟鑫自打和许琳琅离了婚,没再和父亲一起好好吃一顿饭,于是便带着老爸和佟夕去了一家很有名气的私房菜馆,点了一桌好菜。
佟建文看着儿子鬓角已经有了几根白头发,心里也有些不忍。再怎么生气,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僵持了这么多年,现在除了接受也别无他法。
吃完饭,佟鑫去结账。佟夕走到门口去叫车,刚一下台阶,就看见迎面走过来两个人,许久不见的吴耀祖和傅行知。
三人视线相碰都是一愣,傅行知笑容不大自然,“佟夕,你也来这儿吃饭?”
吴耀祖也笑说:“真巧!”
佟夕本来还只是好奇怎么会这么巧,但是傅行知和吴耀祖的表现,却有点不正常。两人居然一点都不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认识对方,仿佛早就知道他们彼此认识似的,这就明显不对了。
佟夕疑惑的问:“你们认识?”
傅行知笑着说:“是啊。怎么,你们也认识?”
吴耀祖急忙说:“对啊,我买的就是佟小姐的房子。”
“这可太巧了!”傅行知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只是有点夸张。
T市这么大,怎么就那么巧,买房子的吴耀祖和卖房子的傅行知刚好认识?佟夕不信这样的巧合,只是没再继续追问,而是不动声色的道了再见。
佟鑫和佟建文回了医院,佟夕打车径直去了香樟园。上了楼,老房子的门锁还都没换,里面静悄悄的没一点动静。她走到对面的邻居家,敲了敲门。
对面老太太认识佟夕,佟夕问什么,自然也就没有隐瞒,说房子一直空着,没见有人来住。佟夕谢过了老太太,离开了香樟园。
盛夏的夜晚,暮色姗姗来迟,天边玫瑰色晚霞,美得让人惊叹。
她站着路边,想起那年的夏天,聂修为了送她入学,突然从B市回来。那个夜晚,他和傅行知就站在路口的香樟树下等着她。
往事历历在目,回忆一幕幕的排山倒海而来,将整个心胸都填满,沉甸甸的无处释放。
她沿着种满香樟树的道路,走到尽头,拦了一辆出租车。
聂家除了梅山的别墅,在市里还有两处住房。一处在灵溪路,靠近省医院,平时江若菡夫妇就住在那边,方便上班。东里的房子是聂修大学毕业那年,祖父送的,大部分时间都闲置着,佟夕在大一那年曾经来过几次,还记得路。
她出了电梯,才想起来自己一路上神思恍惚,竟然也没有给聂修打电话,不知道他此刻在不在家。
门铃响过的几秒钟,时间被拉长到像是几分钟。
聂修站在门后,见到佟夕,眼中明显亮了一下,“我以为你不会来呢。”虽然是埋怨的语气,唇角却是朝上弯起的。
佟夕看着他,嗓子里哽了一团东西似的,发不出声。
聂修看出她的异样,伸手握住她的手,问她:“你怎么了?”
佟夕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停了几秒才从嗓子里挤出来一句话:“聂修,你认识吴耀祖吗?”
作者有话要说: 结尾我写的比较慢,想尽量写好点,所以可能会两天一更,不过我还是争取日更滴,比如今天卡在最后几分钟修完了,嘿嘿嘿
第46章 欠(2)
聂修没想到她猝不及防提到吴耀祖, 迟疑了一瞬才说不认识。
话音一落, 佟夕转身就走, 聂修情急之中,一把将她抱住。
佟夕往后一挣, 就听见他在身后吸了口气, 怀疑自己的胳膊肘碰到了他的伤口,立刻停下所有的动作, 一动不动的任凭他双臂圈住了自己。
聂修抱着她说:“七七, 我当真是不认识。”
他这么说也不算是说谎,吴耀祖是傅行知的朋友, 他并不认识,只知道傅行知找了这么个人。他刚从国外回来,房子的事情还没来得去处理, 也没和吴耀祖接触。反正吴耀祖也不急,买房的钱也不是他出的,只是挡了虚名而已。
佟夕见他不肯说实话,便狠狠去推他的胳膊:“你不说我去问傅行知。他为什么那么巧和吴耀祖认识?吴耀祖说买房做员工宿舍, 急匆匆交了钱买了房,却空着几个月不住人,你给我解释解释。”
聂修一时语塞。
“香樟园的房子到底是这么回事?”
聂修也不敢再隐瞒,实话实说:“是我让傅行知找个人先买下来, 回头再转给我。”
“钱是你出的?”
聂修低低嗯了一声,算是彻底都承认了。
佟夕听到这个结果,嗓子里又像是堵上来一团东西, 喉咙憋得隐隐作疼。这件事如果不是她偶然间发现,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真相。半年来,那些压抑着的情感悉数涌上来,她不想承认的心动和感动,汹涌到再也无法压制。
她转过身,看着聂修,看着他眼中的自己。十八岁时,在浠镇鹭鸶巷的老房子里,和他重逢的那一刻。她敲开院门,他站在门槛里看她的眼神,就是现在这样。
从十二岁时见他第一面,一场缘分,断断续续十余年,像是扯不断的丝线,织成了网,让她不由自主的又陷进去,这么重的“欠债”让她怎么还。
佟夕涩涩的说;“房子的钱,我慢慢还你。我现在手上没有那么多的钱。”
聂修忍不住笑:“我买了你的房子,本就该付给你钱。你还还什么钱?”
佟夕莫名的生气:“你根本就不需要那个房子,你买下来就是想帮我,我不需要你这样,我不想欠你太多,你这样真是……很讨厌。”
聂修又笑:“好,我很讨厌。”
每次都是这样,出拳打到棉花上,他根本就不接招。佟夕无奈又无力,像是被网缠住。
“七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力所能及的想为你做点事,想让你轻松快乐一些,像以前那样。”
佟夕心里一酸:“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
时光不曾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送他的都是锦上添花,而她却被时间划上了很多伤痕。
“你还会是以前的你。”聂修的手指穿过她的头发,沉声说:“我会补好,你相信我。”
佟夕默了默,说:“我现在很难相信一个人了。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蒋文俊,他温和斯文,话语不多,文质彬彬的像个书生。后来,和我姐谈恋爱,经常来叔叔家吃饭,每次来都会帮忙洗碗收拾,手脚勤快,很会做家务。我姐姐神经衰弱,睡眠不好,他网购了中药包,泡脚盆,给我姐姐泡脚。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坏,你能想象这样一个人,后来会拿了钱跑路,害死我姐姐吗?你能想象,他几年来对亲生儿子不闻不问吗?我姐不是傻白甜,也不是一时冲动和他结婚,即便经过了两三年的了解,依旧还是没有看透一个人。”
聂修明白她的意思,很确定的说:“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可是我不会。”他绝对不会让她受到佟春晓那样的伤害。
佟夕淡淡笑了笑:“当初你也说很喜欢我,也说过很多关于未来,关于一生一世,可是分手也不过是顷刻之间。”
“是我不好。我错了一次,所以以后不会再犯那样的错。”
“如果我们复合,也许以后某一天,你又会因为什么原因和我分开,”
聂修打断她:“不会。我们之间没有第二次分手。”
佟夕摇了摇头:“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我无法掌控别人的心,可至少能掌控自己的人生。人生又不是只有爱情,还有事业,还有很多别的东西。这几年我单身过的也很好,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缺憾。原本婚姻是要找一个人风雨同舟,可是找不好,就会带来狂风暴雨,将人生全毁掉。我现在很恐婚,而你是要正常恋爱结婚的人,我不想耽误你。”
聂修说:“我不逼你结婚。国外很多情侣都是相恋多年也没结婚。”
佟夕迟疑着说:“即便我和你在一起,我也没法像以前那样……忘我,我会潜意识的先想着自己,要保护自己,这对你不公平。”
“我知道。”聂修很平静的看着她,仿佛对她所说的一切,都不意外,也不失望。“我不介意。而且我觉得你这么做,没什么不对。”
佟夕被他的让步弄到无路可退。
无论什么样的条件他都依从,委曲求全到了这样的地步,她内疚心软到不行,最后嗫嚅着说:“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没有比你更好的。”
他说着忽然低了头,在她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动作太快,佟夕没等反应过来,他已经离开。那个吻,温柔小心到像是怕碰坏了她的唇,带着安慰痛惜的味道,单纯甜美仿若少年之吻。
佟夕怔忪又惊愕,那一刹那的触碰恍惚的像是个梦。
忽然门被推开,响动声让佟夕一惊,扭脸便看见江若菡和聂振站在门口。四人面面相觑,倒是江若菡先笑了:“哎呀我们来的真不是时候。”
佟夕脸色通红,忙叫了声叔叔阿姨。
江若菡还好,毕竟见过几次面,聂振却是多年前在许琳琅婚礼上见过一次,便再也没见过。他看上去也比较严肃,佟夕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放了。
聂振知道她紧张,笑呵呵开起了玩笑:“昨天我去医院接聂修的时候,本来想和你见个面,聂修说你不想见我,非要赶我下楼去。”
佟夕整张脸都红了,急忙解释:“叔叔,我没说过这样的话。”然后忍不住就投向聂修一个埋怨的眼神。
聂修笑:“七七不是不想见你们,是她比较害羞。”
聂振说:“说起来我和他妈都得谢谢你。我们就这么一个孩子,并不想让他太辛苦。所以力主让他回国。他原先犹豫不定,后来也是因为你,这才下了决心。”
江若菡说:“还是爱情的力量大。”
聂振扭脸就对妻子笑了笑,那意思是,我当年不也是这样。
佟夕很早以前就听叔叔讲过两人的故事,如今眼睁睁看着他们夫妻俩那相视一笑,猝不及防被撒了狗粮,不禁羡慕而感慨,真的有童话般的爱情,只是能不能碰上全凭运气。
江若菡打趣说:“我说聂修怎么不回灵溪路那边住,非要一个人住这边。早知道有佟夕照顾你,我们就不过来看你了,以后再过来,得提前打电话。”
佟夕窘道:“阿姨你误会了,我是临时有事过来,问他一件事。”
她天生的就不会和长辈打交道。江若菡和聂振那种看儿媳妇的眼光,让她尴尬不已,勉强聊了几句,便说:“叔叔阿姨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