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来换去也不满意,段宇成把衣服扔床上, 光着膀子问罗娜:“你爸爸喜欢什么风格的穿搭?”
罗娜挑眉。
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说:“你是去训练的,不是去选美的。”
段宇成愤然道:“你根本不理解我!”
他才二十一岁, 就要独自一人飞过大半个地球去见岳父岳母, 对方还是业界有名的体育家,自己又没有什么像样的成绩,他紧张得都快呕吐了。
罗娜笑道:“行吧, 那我告诉你。”
段宇成竖起耳朵。
罗娜认真道:“我爸最喜欢男人穿裙子。”
段宇成静了三秒, 仰天长啸:“啊啊啊啊啊啊——出去!你给我出去!别来打扰我!”他把乐不可支的罗娜赶出去,自己接着换衣服,没过一会又把罗娜请了回来。形势比人强, 段宇成试衣服试到头皮炸裂, 哀求道:“你快告诉我, 求你了。”
罗娜琢磨了一会, 说:“他俩平时挺正经的,应该会喜欢正式一点的衣服吧。”
段宇成眼睛放光,冲出门嗷嗷喊:“妈——!妈我前段时间买的那套新西装呢——!”
夏佳琪马上在楼下应声:“宝贝儿你说哪套——!”
段宇成扒着楼梯:“带白条纹的——!”
夏佳琪扯脖:“迪奥吗——!”
罗娜坐在椅子上,一边听着母子俩隔着三层楼声嘶力竭的叫喊,一边顺着阁楼的圆窗望向湛蓝的大海。
段涛在一楼沙发里打了个哈欠,接着看斗地主。
出发前一晚,大半夜段宇成偷偷跑到罗娜的房间里。罗娜这次没赶他,他侧躺着从后面抱住罗娜。往常十点多就困得不行的少年,这次硬是死撑着不睡。
屋里开着一盏温黄的小灯,段宇成的下巴一直垫在罗娜的脖颈处,感觉她要睡着了就使劲硌她。
罗娜无奈道:“你自己不睡还得折磨我是不是,我可不是二十一岁啊。”
他紧紧搂着她,像个委屈的包子。
但他比包子可硬多了。
“你离我远点,难受死了。”
运动员这爆炸身材看着爽,摸着爽,但枕起来真不如胖子。那肌肉,那关节,跟靠在指压板上似的。
“你都不会舍不得我吗?”段宇成低声说,“我们可能好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了。”
“可以视频啊。”
“那也隔着屏幕啊。”
罗娜转过身,捏捏他的脸,碰碰他的耳钉,最后吻了他的嘴唇。
“行了,别耍赖了,赶紧睡觉,明天还得赶路呢。”
段宇成的飞机在第二天中午起飞,从A市出发,先飞北京,然后飞洛杉矶,最后到奥兰多国际机场,全程将近三十个小时。
他们一大早就起床了,全家人一起吃了早餐,然后去送段小朋友。
在机场,夏佳琪拉着段宇成的手,哭哭啼啼,梨花带雨。
快要过安检的时候,段涛把夏佳琪拉到一边,留给罗娜和段宇成单独相处的时间。
段宇成说:“你要记得时常联系我。”
罗娜嗯了一声。
他又说:“你要多想想我。”
她又嗯了一声。
静了很久,他最后说:“你要永远看着我。”
她说:“我保证。”
他转头走向安检,罗娜在他身后叫他:“段宇成。”
他回头,罗娜下巴一扬。
“把头抬起来走路。”
她的视线穿过人群,平静有力,一句话说得段宇成好像过电了一样,连忙挺胸抬头。
她笑着问:“西装带了吗?”
段宇成把一个纸盒袋子拎起来,另一只手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罗娜:“去吧。”
他一步三回头,进安检前的最后一眼,他用手指拨弄了一下那只打了耳钉的耳垂,冲她轻轻一笑。
两小时多小时后,飞机落在北京国际机场。段宇成出了隔离区,打开手机准备一述相思之苦。但意外地在接客大厅见到两个人——郑建平和他的女儿郑婉淑。
郑建平告诉他,郑婉淑在得知他失去比赛机会后非常自责,连学都不肯上了,一定要来跟他道歉。郑建平私下联系了罗娜,问到了他的航班信息。
“对不起……”郑婉淑一见段宇成就哭了。“要不是我们去基地偷拍你,也不会有这么多事了,你就不会被国家队赶走了。”
“不是被赶走。”郑建平纠正她,“只是去外面训练而已。”
段宇成笑着对郑婉淑说:“你瘦了好多啊。”
郑建平叹气道:“你出了事后她茶饭不思啊,我出事估计她都不会哭成这样。”
郑建平跟段宇成说了最近队里的事,赛后蔡立秋被上面点名批评,也有发言人代替段宇成对公众做了致歉。
“比赛已经结束,这事算是熄下去了。”郑建平说,“你有门路能去美国练也好,一般我们这个项目队里不可能安排境外训练的,这是次好机会。”
段宇成点头。
又聊了一会,他该走了。
郑婉淑红着眼睛问:“你还能回国家队吗?”
段宇成弯下腰,平视着她,说:“不是能不能,是我一定会回。”
告别郑建平,再次踏上行程。
飞行时间漫长而磨人,好在段宇成有一身从小练到大的睡功,眼罩一蒙,天崩地裂也醒不了。
到达奥兰多国际机场是凌晨五点,段宇成被时差折磨得眼冒金星,差点领错了行李。他在机场等到天亮,稍微清醒点后,包了一辆车开往坦帕湾南部的一座小镇。
坦帕湾位于墨西哥湾内,佛罗里达州西部,名声不响,却有着最美的盐白沙滩,和全美第一的阳光和日照。
小镇很安宁,随处可见背着网球背包的小选手,因为镇上有一所赫赫有名的网球学校。著名的俄罗斯全满贯获得者莎拉波娃就是从这走出,中国网球名将李娜也曾在此训练。
镇上体育氛围浓厚,段宇成一下车就精神起来了,他根据地址找到罗娜父母的家,位于小镇北边的一所独栋住宅。
段宇成事先了解,之前罗守民夫妻跟几个朋友一起经营着一家田径俱乐部,但因为罗守民年纪大了,最近几年俱乐部的事情都移交给了朋友打理,自己和妻子专心修养身体。
房子前的花园很干净,草坪修剪得十分整齐。
段宇成的心揪到了嗓子眼,在外面平静了十来分钟,然后在路边换起衣服来。
他一边换一边在心里彩排,等会见到他们第一句应该说些什么呢……
正脱裤子的时候,旁边的路上跑过四个晨练的人,三个黑人一个白人,体格都很壮,看着像是橄榄球运动员。
中国有看神经病的眼神,美国也有,其中一个黑人小哥冲着段宇成的屁股吹了个口哨。
“Hey man!”
嘿你妹啊嘿……
段宇成靠着围栏挡住脸,等人跑过去接着换,他坚持把西装穿好,一切准备就绪,过去按门铃。
心跳如鼓。
过了一会门开了,段宇成立马摆出一张蠢如画的笑脸,结果又是一个黑人。
段宇成:“……”
美国怎么这么多黑人!
段宇成向他解释来意,他没说话,也不知听没听懂,但放他进屋了。
房子很大,充满了田径元素,奖杯照片摆得满墙都是。
段宇成刚想询问那黑人小哥罗守民在哪,里面的房间又出来几个人。
这栋建筑似乎住了不少运动员,大家刚起床不久,各种大裤衩配趿拉板,显得西装革履的段宇成极其愚蠢。
其中一个人说:“(推销员?身材练得不错啊。)”
段宇成:“……”
大家看他的表情都很奇怪,段宇成渐渐觉得自己可能被罗娜欺骗了。
这种感觉在罗守民出现后变得越发强烈。
罗守民一下楼段宇成就认出他了,他长得跟罗娜很像,高高的个子,大大的眼睛,目光里带着沉稳和睿智。虽然上了年纪,但也能看出年轻时是帅哥一枚。
罗守民看到段宇成时微微一顿,而后笑起来。
刚刚那个黑人小哥正在用餐,对罗守民说:“(教练,他说是来找你的。)”
罗守民走过去,笑道:“(应该是走错门了,我这是练体育的,不是戏剧社团。)”
段宇成的脸刷一下红炸了。
刚刚说他是推销员的白人运动员打量他,颇有兴趣地说:“(他可真可爱。)”
段宇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罗守民喝了口水,走过来问:“什么时候到的?”
段宇成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小声说:“刚到……”
“累吗?”
“……不累。”
“你的房间在二楼。”罗守民回头看那名黑人小哥,“等下让艾迪带你去,先吃东西吧。”后又顿了顿,问道:“你这衣服是名牌吧,要不先换了?”
“没事没事……”段宇成使劲摇头,“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