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观众席上刚看了一眼沈明昊的出场,还未来得及激动,热情就被坐在一起甜蜜调笑的男女兜头冷水一盆泼灭。
她毫不犹豫地起身走至后方杨洛座位前,看一眼他身边夹卷翘睫毛,眼尾漫不经心轻挑,走近却看得清眼线晕染的美艳女生。
不知道为什么,该清纯该青涩的年纪,大家都热衷往脸上涂脂抹粉,不知道是成熟的宣誓还是单纯觉得化妆是美丽的代名词。
总之,她一眼就认出了童月。
那个她搜索过人人、贴吧、微博,最终得出结论杨洛不会喜欢的女生。
她质问杨洛,童月和他是什么关系?两个人为什么这么亲密?
童月神色不屑,只觉好笑。
杨洛倒是解释了,他和童月不过是关系好而已,顺便还加上了一句,就像他和她一样。
那一刻萧潇才明白,所谓暧昧与喜欢,都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在杨洛眼里,一起看电影,一起逛街,是和关系好的女生可以做的事情。和她萧潇可以做,和童月也可以。
对于喜欢的回应,杨洛先是愣怔,后是道歉。
他说自己一直有喜欢的女生,并不在国内。
萧潇恍然间想起林软告诉过她的、那个她并不以为意的消息:杨洛的女神在美帝念书呢。
原来是真的。
好像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可以抹去所有少女的绮思。
有那么片刻,萧潇恨他肆无忌惮的暧昧,又有那么片刻,她为自己的自以为是感到无地自容。
***
林软和周漾一起,打车将萧潇送回家。
目送她上楼,看到她在窗户里朝自己招手示意再见,林软一颗心才算落地。
回去的路上,她和周漾双双陷入沉默。
周漾有些尴尬,不管怎么说,杨洛也是他的朋友,出了这种事,他也没有立场开口说些什么,对于别人的情感纠纷,他向来是避之不及的。
林软也知道这件事和周漾压根就扯不上关系,但她也不可能开口和周漾数落他朋友的不是。
两厢安静,直到回家。
林软说了再见就想开门回家,可周漾突然喊住她。
林软回身,有些疑惑。
周漾缓缓蹲下了身子,她的视线顺着周漾的动作下滑,最终定在散开的鞋带上,一边很长,一边又很短。
周漾帮她系了个蝴蝶结,许是反手的缘故,系得有些难看。
楼梯间的暖黄灯光里,两人目光交接。
林软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周漾却是迟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清朗中带着微沉:“别多想了,早点睡吧,明天不是还要去地理老师那里补习么。”
林软顺从点头。
***
关于高中的记忆,似乎从萧潇那夜的失声痛哭开始被按下了快进键。
懵懵懂懂的年纪里,她目睹了一场真切又无可奈何的失恋。
不知是谁说过,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萧潇的教训在她脑海里重播慢放,让冒出头期待春天的小蜗牛又胆怯的缩回了硬壳之中。
周漾进入了竞赛的关键准备期,成天不见人影。
运动会过去了,日夜担心的学考过去了。
夏天来临的时候,林软才恍然发觉,高二已经无声无息从指缝间溜走。
从高二到高三,不过是笔画上多了一横,这一横却生出了好多交杂在一起,无从理清的事。
李晓薇要去参加播音主持的集训了。
一去大半年,不单单意味着无法见面,也意味着林软没办法再住在外面。
好在到高三,学校宿舍会因为艺术生的暂时离开空置出多间,学校向来对下一批将要奔赴战场的学生格外宽容,高三寝室,并不会做什么硬性调配。
并不是所有人一早都做好要学艺术的准备,高二快结束的时候,很多人才开始想方设法给自己找一门可学的东西,用以在高考时获取相应的文化成绩优惠。
喻子洲就选择了编剧。
编剧这一项大家都没有太多基础,集训见效也快,不止是他,班上也有好几个同学做出了相同选择。
林软也有过片刻的犹豫,可她向来做事优柔寡断不够果决,犹豫着犹豫着,就错过了选择的机会。
周漾的参赛时间在暑期,具体的林软也不清楚,只知道周漾今年大概率不会参加期末,因为要去竞赛集训营。
下一次见他,应该就是高三。
到时,成败已见分晓。
她不知道竞赛集训营的压力有多大,只知道在学校的周漾已经是日渐憔悴了。
她偷偷摸去机房看过他。
机房里的竞赛生不说个个蓬头垢面,但确实是双眼无光的。
他们喝大量的功能性饮料,甚至有个别需要开服药物才能保持精神的集中。
大家都是天之骄子,自诩智商过人,同级别的较量里,却仍须付出超越常人的努力。
毕竟在这场关于未来的博弈里,谁也不想吊车尾成为失败者。
在这种时候,林软总是能深切的感受到自己和周漾的差距,不止是周漾,而是与所有肯努力的人之间的差距。
她的堂哥林湛,不学无术,却在去年年初毅然决然地退学决定重新高考。
第一次考试成绩自然是可想而知,可他又读了一年,文化成绩待高考之后揭晓,专业成绩早已先行一步出来,她那个成天无所事事花天酒地的表哥用超越常人的耐心和天分,拿到了帝都美术学院的半张门票。
在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好像有某些东西在破土而出。
林软听了好几场优秀毕业生的宣讲会,脑海中的某些轮廓似乎已经更为清晰。
在现行阶段,她和很多人一样,都是没有目标的,很多人甚至大学快毕业了都很难找准自己人生的定位。
那不妨先为自己找到一个更为优越的,有更大可能实现未来祈愿的平台。
——考上一所好大学。
高二最后的那段时光里,林软变得很沉静。
班上很奇怪的刮起了一阵折叠川崎玫瑰的风潮,换做平日,林软一定是积极参与分子。
下课时,她托腮看着别人折叠,同学让她试一试,她却只摇着头,轻声拒绝。
那段时间萧潇又来过一次一中,托林软转交一个笔记本给杨洛。
林软没看,但也能猜出里面写的是什么内容。
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说得如此明白,萧潇也不再低沉落寞,却还要做这件事。
萧潇的目光却很平静:“我去南附之后,有段时间一直很想念在长礼读书的日子。其实我一开始也以为,到了新的高中,总会移情别恋,喜欢上其他人,但就是……班上也有男生追我,可是我还是只记挂着杨洛。”
“晚自习的时候啊,我就经常写日记,写很多以前长礼的事。跟杨洛联系上之后我也很激动嘛,每次跟他聊天之后都有很多很多话想说,然后我就都记下来了。”
“这个本子,在我幻想中,是等我们交往之后,到某个纪念日的时候,写满了再送给他当礼物……”?说到这,萧潇垂下眸光,声音低了几个调,“本来想烧掉或者直接扔掉,但这是给他的东西,就还是给他吧。软软,我并不是要他感动,我只是想告诉他,也告诉自己,再也不会有一个人让我这样认真了。”
我以后可能还会喜欢很多人,和其他人结婚生子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只是不会再有人让我再像十七岁时这样,无条件地,全心全意地付出了。
稚嫩的时候,总是更为真心。
林软还是帮萧潇转交了那个笔记本,并转述了萧潇最后的那句话。
杨洛的神情她都不想多看,走的时候杨洛叫她,她也没有回头。
只是那天林软还是想了很多很多,陪李晓薇去买折川崎玫瑰的彩纸时,也鬼使神差地拿了一叠。
她并不想学折什么玫瑰,只是睡觉前的闲暇时刻,她总会在纸上写上一段话,折成一只千纸鹤。
她曾经看小说时,看到女主角折了一大瓶星星,很多年后女主角死掉之后,男主角才发现星星里有字,到最后爱情变成一场迟到的浪漫悲剧,令人唏嘘不已。
彼时看小说,她躲在被窝里哭得眼睛红肿,怪女主角为什么不直接说,怪男主角为什么不早点看到,这会儿却是在做同一件事,她曾经不太认可的事。
无他,也许感动不了别人,但她也想要感动一下自己。
因为也不会有人,再让她这么认真了。
***
周漾去集训营前,收到了林软折的一大盒千纸鹤,小小巧巧,折得很是精致。她还把这些千纸鹤长短不一的串成了串。
林软说得很认真,边说还边比划:“那个,你去集训营应该有住的地方吧,你就把它挂在床边上,这个会保佑你竞赛顺利的。”
男生床边挂千纸鹤好像有点儿娘们兮兮的,周漾拿起一串瞧了瞧,却“嗯”了一声:“你好好复习啊,我们……下个学期见。”
林软重重地点了点头:“你一定会成功的,下个学期见。”
周漾收起盒子,却张开了手。
林软望着他,不明所以。
周漾主动倾身向前,声音在耳边听起来似是染了夜风,清泠泠的,又有些微沉:“抱一下。”
林软迟疑地张开手,抱住他的后背。
关于鼓劲的话她觉得没必要多说,因为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周漾的实力,他的天赋和努力都配得上应该得到的成绩。
该要鼓鼓劲的,是自己了。
第50章 PAGE 50
高二这个暑假, 林家出了件大喜事, 林软的堂哥林湛从南大国际部退学,复读两年, 专业成绩文化成绩纷纷过线, 顺利考上帝都美术学院。
伯妈郑惠馨高兴得合不拢嘴,大办了升学宴, 伯伯林盛也兴师动众的去越山上香还愿。
这个夏天, 林家一片喜气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