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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志刚正在忙公司和忙亲子鉴定的事情,又忽然接到电话,说是他的太太晕倒了,吓到他脑袋一空,什么都想不起来。
挂断了电话,他强自镇定,连忙赶去了医院,他推开了病房门,看到了他的太太安静地躺在了床上,脸色苍白,手上正在输液。
医生看了许志刚一眼,示意许志刚出去。
许志刚合上了房门,医生说:“病人身体不好,精神状态也不太好,受不了刺激,她今天是血压突然升到200多,才晕倒的,幸好就在医院,抢救及时,不然很有可能陷入深度昏迷或者脑溢血,也有可能影响到身体某个部位的神经,而导致残疾。”
许志刚的手紧紧地攥起,他轮廓紧绷,咬紧两腮:“知道了。”
☆、133
医生在病历上记了几笔,叮嘱道:“一定不要让病人情绪太过起伏了。”
“嗯,谢谢医生。”
送走了医生,许志刚深呼吸,他胸口沉沉起伏,然后才再次推开了病房门,走到了他太太的身边,坐了下来,眸光专注,一瞬不瞬。
他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拧着,只有无尽的疼。
幸好她没事。
他颤抖着,伸出了手,轻轻地抚摸过她的眉目,带着眷恋,他对她是一见钟情,因为她的美貌,也因为她的笑,谁也没想到,年少的爱会持续这么多年,且越来越深。
许志刚一瞬间,想起了好多过去的事情,他们恋爱,他们结婚,他们生子,他们有了夏夏后的欢喜,一直到……夏夏失踪了,他的太太承受不了这样沉重的伤痛,他找了个替代的婴儿,来换取他太太的笑容。
许志刚现在还是认为,这样是值得的,他太太开心了这么多年,这才是最重要的。
但他心里,有一个角落,一直装着浓重的愧疚。
是对亲生女儿的愧疚。
现在那个亲生女儿,已经确认了下来,就是言喻。
他从来没想过,他离他的女儿,会这样近,原来他们早就有接触了,原来她就在他的身边。
当他知道真相的时候,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轰一声,全都冲上了脑袋,他面红耳赤,是震惊,是激动,也是羞愧。
他委托言喻的时候,早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告诉了她,现在又有何脸面去装出慈父的样子。
半夜的时候,许母醒了,她睁开沉重的眼皮,全身乏力,眸光转了转,看到了趴在床畔的许志刚,许志刚身上还穿着西装,他的手紧紧地握着她的,一动不动,他的脸上也早爬上了皱纹,大约是因为疲惫,透出了苍老。
许母心里叹气,他们都老了啊,都没有精力了,他们老了没关系,可是孩子还小,她的夏夏,她的冬冬都还小呢,这两个孩子都不让人省心。
许母眉心一跳,好一会,又突然想起,她是不是又晕倒了,她晕倒之前,夏夏是不是跟她说,言喻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反应了好久。
原来不是梦,是真实发生过的。
许母在许颖夏的面前,还强装出镇定,但她本来就是一个脆弱的小女人,现在看到了许志刚,她一下就柔弱了起来,她躺着,默不作声地落泪,眼泪肆意流淌,顺着眼角,慢慢地滑落,渗透进她的头发里。
她还是没克制住,小小声地啜泣了下。
怎么会呢,是志刚当年抱错了孩子吗?她闭上眼,胸口太疼了,她想起了夏夏小小的样子,却发现她的记忆有些模糊了,她忘记了夏夏很小很小时候的模样,如同隔着一层雾气,能看到的就只有她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小月牙儿似的。夏夏丢的时候,她崩溃了好久,她那段时间混混沌沌的,幸好还有志刚。
她心如刀割,原来那时候带回的不是真的夏夏,那真的夏夏、她的亲生女儿,这么多年,都在遭受痛苦和流离对么?
许母小小的啜泣声,还是被许志刚听到了。
许志刚睁开了眼,皱眉:“怎么了?”
“没事。”许母睁开眼,还是在哭。
许志刚心里叹气,心脏柔软,他眉眼浮现了笑意,起了身,坐在她的床畔,半抱起了她。
许母轻轻地挣扎了下,看许志刚强硬,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许志刚笑她:“怎么还使小性子了。”
“你说我为什么!”
许志刚对上许母的眼睛,抿了抿唇,背脊有些僵:“你知道了?有人告诉你了?是言喻?”
“什么言喻?”许母说,“我根本就没看到言喻……所以,言喻真的是我们的亲生女儿,而夏夏不是?”
“嗯。”
即便许母已经有了心里准备,还是狠狠一震,她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液都逆着往脑袋上流窜,血压又要上涨。
许志刚早有准备:“都已经成了既定事实了,你身体不好,别多想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是好是坏,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了。”
“我怎么能不多想?那是我的孩子,我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许母的声音大了起来,她呼吸都有些艰难,“你当年是不知道的情况下抱错了孩子么?”
还没等许志刚回答,许母就自己否定了这个问题:“不可能的,当年鉴定过DNA,如果抱错了,你肯定知道的。”她侧头,看着许志刚,“志刚,你是知道的吧,你故意抱错了孩子。”
许志刚没否认:“嗯,是啊,你别激动,听我说,当年我找了夏夏许久,不知道夏夏去了哪里,不知道她是生是死,你又身体不好,精神状态也不好,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所以,我才想到,再抱一个孩子,只要能让你开心起来,能陪着你,就好了。”
“这么多年,我也没忘记继续找夏夏,也想找到她,更想弥补她,但大约是没缘分,真的,一直都没找到,谁也没想到,最后她居然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
许母也怪不了许志刚,因为他是为了她,才这样做的。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空气凝滞。
许母良久才轻声地说:“那现在该怎么办?”她越想让自己平静,越是平静不下来,脑中的神经错乱,血管胀着,但她必须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她不能再病了。
许志刚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看言喻的态度吧。”
言喻。
许母犹豫了下,还是跟许志刚说:“你知道么?夏夏身上的伤口是言喻打的,言喻她……下手也太狠了点,把夏夏的脸都打成那样。”
她几乎可以想象出,言喻面无表情地扇着夏夏脸的模样,她情不自禁地抖了下。
她有些担忧:“志刚,我觉得,我们没有养言喻,她在孤儿院长大,性格上似乎有点缺陷,下手太狠了,我们家都没有这样狠心的姑娘,她心这样狠,估计对我们也没有多少情感,该怎么办呢?”
许志刚倒没觉得有什么,他安抚许母:“你别想太多了,言喻心肠不坏的,她就是事业心强,脾气也倔强了点。”
“我就是担心……我想起她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我就有点难受……真的……她嫁给阿衍的手段就不太光明,她在事业上也……她给人一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感觉,她回到我们家,会不会也这样不择手段。”
许母低低地说道。
她心里一直有种不安,但她不愿意把这种不安彻底地放大看清,她有无数的愧疚,却又让她害怕的愧疚。
“不会的,你现在就是好好养病,身体最重要。”许志刚继续说,“更何况,不管言喻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是好是坏,都是因为我们,才成为了这样,我们作为她的父母,没有抚养她,没有陪伴她,已经是一种过错了,我们不能再躲避下去了。”
许母:“嗯,是啊。”
许志刚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紧了紧抱着她的手。
*
言喻一晚上也没怎么睡,她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天色已经大亮了,小星星还没醒,但是陆疏木已经醒了,他已经乖乖地穿好了衣服。
小星星蜷缩着,微微趴着,圆圆的小屁股翘着,看着格外可爱。
言喻笑了下,给小星星盖上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自己都把被子踢光。
言喻下床,抱起了陆疏木:“等会妈妈送你去上幼儿园,我们先去洗漱吧。”
她拍了拍陆疏木的小屁股,陆疏木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在言喻的脸上亲了一下:“早上好,妈妈。”
“早上好。”
洗漱完,陆疏木拧开房门,出去了,言喻听到他在和保姆对话的声音,也没多在意,她半趴在了床上,轻轻地挠了挠小星星肉嘟嘟的脸颊:“起床啦。”
小星星睫毛颤了颤,似是被打扰到,又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言喻笑着又挠她脸。
她可爱地嘟起了嘴巴,肉嘟嘟的双手捂住了脸,轻声嘟囔撒娇:“妈妈坏蛋!”
“OK,那坏蛋的女儿快点起床。”
小星星又趴了一会,才起来。
言喻哄着她,抱了她起来,挤出牙膏,让她刷牙,她刷牙的时候,言喻给她梳头。
小星星犯困,言喻给她穿衣服又耗了好长的时间,然后才抱着她出去,小星星一眼就看到饭桌上的陆衍,开心地喊:“爸爸!你回来了!”
陆衍也笑:“嗯。”
言喻下意识地看了眼陆衍,对上他的眼睛,淡淡地就移开了,没什么表情,但就那短短的几秒,她注意到了陆衍眼睛里布满的血丝,似是一夜都没有睡。
吃饭的时候,除了两个孩子,谁也没有说话。
小星星吃饭慢,言喻快速地吃完,就只能帮她喂了起来:“乖,快点吃。”
“嗯。”小星星用力点头,快速地嚼着。
言喻送小孩子们去学校,陆衍一路开着车慢慢地跟在了她的车后面,言喻站在校门口,看着两个孩子进去,她回头的时候,下意识地瞥了眼陆衍方才车停的地方,已经空了,那里没有了车。
她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情绪,她淡淡地扯了下嘴唇,拉开自己的车门,结果,车内忽然伸出一只手,将言喻拽了进来。
言喻眼睛微微睁大,被人甩进了车里,陆衍身上甘冽的气息充斥着言喻的鼻息,他身上的温度有些滚烫,灼烧着她的肌肤。
他压着她,盯着她看,那双眼眸,深邃又灼人,漆黑不见底:“言言,别生气了,好不好?你要是生气,也不要不理我。”
言喻回看着他,落在了陆衍的薄唇上,薄情的唇,冷硬的下颔线,怎么看都不是深情的脸。
☆、134
言喻心里叹了一口气,她伸出手,碰了碰他的下巴,有些扎人,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没刮胡子。”
陆衍睨着她:“嗯。”
“你起来。”
陆衍不动,仍旧压着言喻,甚至他伸出了手,按在了车座的按钮下,椅背一下就往下倒了,两人的身体贴得很近地叠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