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媛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她这个被人找茬的人要反过来安慰她这个故意找茬的人啊!
“你……”心那么大啊!
话音未起,门外渐有脚步。
任珂侧耳听了听,嘴角就浅浅地勾起来。
平和的眉眼,清淡的笑,衬得她一脸娇俏,仿佛那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她回过头,向姚媛摆了摆手,待对方点头,才径自走出洗手间。
任珂离开后,那门外的脚步声,也随之停在洗手间外的长廊上。
是程等。
清亮的月光下,男人长身玉立,立于回廊间,黑眸深深,一眼望向朝他走来的人。
“阿珂,过来。”
他抬手,掌心向上,纹路清晰,指骨修长匀称。
任珂微笑着,迎上去,将手随意搭在他手心,下一秒,被大手握紧,无声地温暖着她微凉的指尖。
回廊上,脚步声渐行渐远。
并肩而行的身影,紧密而重叠,恍如一体。
任珂:“你怎么找来了?”
程等睨她一眼,“等你好久都不见你回来,我怕你迷路。”
“怎么会呢!”任珂微嗔,“是洗手间里人太多了!”
她不提方才在洗手间里发生的事。
程等便也说他来时遇到人和听到的那些话。
他只是偏过头,轻轻吻在她脸颊。
然后,视线微移,遥望远处。某一瞬,他目光沉暗,是最后的警告。
黑暗中,姚媛目送着两人相携离开。勾唇笑了笑,随手摸出打火机,自顾自地点起一支烟。
她其实不讨厌任珂,相反,还莫名地有点喜欢她。
原因无他,只因为任珂很多时候,和她心里的那个人,太像了。
就好比方才,她用言语激她。
任珂安静地听,很认真地听了她的话,却还是无动于衷。
那双杏眸里的笃定让姚媛嫉妒得发疯。
姚媛想,她恐怕永远也忘不掉今天下午,那人冷着脸说“她不配”时,他眼底的冷,像这世间最寒的冰刀,直直刺穿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她十年前第一次听到那个名叫程等的歌,就疯狂地迷恋上那个男人。
这些年,她将他的名字,刻在心上十年之久。为他学艺,为他入圈,她把他捧在心头,奉为月光。耗费十年气力,终于有幸站在他身边。
可到底,抵不过他心尖上的那一点朱砂痣。
姚媛不甘心,追问程等为何偏偏对任珂执着至此。
在她看来,他们之间不过是程等求而不得的执念而已。
青梅竹马又如何?这世间真爱大多抵不过似水流年。
程等初时不语,姚媛便固执地等在原地。
她打定主意,今天势要等到他的回答。却没成想,他口中最平铺直述的回答,却最是字字诛心。
“不,不是执念。”
夕阳下,日暮四合,程等的声音,清润微沉,笃定得不容反驳。
“你不知道她有多好,才会不肯相信,我有多爱她。”
黑暗的角落中,姚媛深吸一口烟,那气呛进咽喉,激得她差点落下泪来。
她摇摇头,程等的声音,依然言犹在耳,徘徊不去,仿佛他就站在她身前,睥睨着她的可笑和无知。
他说:“她小时候第一次泡面,是为我;第一次煮饭,是为我;第一次和人打架,是为我。明明脸上挂了彩,怕我内疚,怕我担心,还硬要龇牙咧嘴对着我笑。她从小到大,所有的第一次,不论好的坏的,开心或难过,全都因为我。”
他说:“没有她,我不知道自己的今天会是什么样子,但我知道,一定不会比现在更好。……我出道,是因为她。因为我想让她看到我。我想不论我们相距多远,只要我站得足够高,那她一定可以看到我。”
他说:“你说从我出道时,你就喜欢我。可是如果没有她,我不会选择做艺人。现在也一样,如果因为这份工作,对她产生不好的影响,不做也罢,没关系。”
他还说:“姚媛,你曾说,我是你前进路上追逐的光。可是对不起,我生命中唯一的光——是她。”
姚媛轻咳几声,渐渐闭上眼。
眼前再次现出那落日橘黄的光影下,那个她追逐十年的男人,对她最后说的一句话。
“全世界,除了她,我什么都不在乎。”
这是多美好的告白啊,可惜他口中的那个“她”,不是姚媛。
这一处的黯然神伤,无人知晓。
另一处的镜花水月,倒是热闹非凡。
程等牵着任珂的手,一路带她穿过穿过回廊,漫步院外。
那里树影摇曳,月光如华,小河岸边,停泊着一叶小船。
任珂见两人似是已经走出了小店,辩不出方向,不免有点懵,“我们不回去了吗?”
程等牵着她来到河岸边上,径自跳上去,再回身去拉她,“不回去,反正你吃饱了,我和陈导打过招呼,咱们先回客栈。”
任珂由程等扶着跳上小船,刚站住脚,船身就微微摇晃了几下,她没经验,吓得急忙用双手去抱程等。这一下却让船身晃得更加厉害。
一旁帮忙撑船的老翁,见程等没说话,自然也不打扰两人之间的小情趣。自顾自地随手划桨,优哉游哉地将船驶离岸边。
待小船逐渐平稳,任珂这才稍稍松了一口,一抬眸,就见程等目光沉沉地俯视着她,眼底戏谑又危险。
“怎……怎么?”
说话时,她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还没站稳,又程等掐着腰抱进怀里。
空着的手,来回婆娑着她的下唇,像一种蛊惑的前兆。
“阿珂,我不知道你原来怕水?”他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她能听到,“难怪有水的时候,你总是特别敏感?”
水?敏感?
任珂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上次两人在浴室里的那场胡闹,心里一气,恨不得咬他,“臭流氓!”
这事要是放在几天前,任珂绝不会相信,程等的嘴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现在,他说出流气的话,她也是信的。
被人叫做“臭流氓”的男人,一点也不生气,手掌微微用力,就将任珂往怀里按了按,低头,他覆在她耳边,含住她一点耳朵尖尖,舌尖一舔,热气吹进耳道,“阿珂,你说要是我现在把你丢进河里,你会不会扑上来抱大腿?”
这话的画面感有点强,任珂略一思索,便道:“会。”
命要紧,脸算什么?
话落,程等双手抱着任珂的腰,也不再闹,只趴在她耳畔,痴痴地笑起来。
任珂也笑,随手揉揉他的短发,心里却无端想起姚媛的话。
其实姚媛不懂。
她和程等之间,初见已注定今生是彼此的亲人。
即便这辈子,他们之间没有爱情,也依然是彼此最为亲密的家人。
于这份亲情在前,爱情于他们而言,是另一种幸运,更是锦上添花。
这份爱,让他们爱对方,总是比爱自己多一点,也让他们之间根本容不下第三个人的存在。
所以,她有恃无恐,即便面对挑衅,也无所畏惧。
因为,她的身后——是等等啊。
彼时,任医生尚且不知,程等这日说的话,根本就不是玩笑。
待两人回到客栈,任珂看着放在浴室中央的那只大木桶,直觉上当,却已无路可退。
退什么?
她身后,那个叫“程等”的男人,怎么会让她轻易退后?
——
翌日,任珂睡得迷迷糊糊时,程等已率先醒来。
睁开眼看到因为空调温度太低,而不停往他怀里钻的任珂,程等无奈又好笑。
“阿珂?”他低低唤她,沙哑的声音,带着晨起后独有的磁性,“你别再动了。”
许是睡梦中的任珂勉强察觉到一丝危险,好一会儿都没再动作。
可她不动,程等却也再睡不着了。
温热的掌心渐渐顺着她腰间的曲线,缓缓向下,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手还在继续,任珂哼了哼,不堪其扰,“我困,你别闹。”
程等“嗯”了一声,毫不在意,“你睡你的,我自己来。”
任珂:“……”
要自己来的男人不会亏待自己。
待他饱餐一顿,任珂趴在床上,只觉得自己像一条永无翻身之日的咸鱼。
咸鱼累得每一根手指头都泛着酸意,困到不管天崩地裂,她只想睡觉。
但到底天不遂人愿,任珂只勉强睡了两个小时,就再次被手机铃声吵醒。
按下接听,她语气不佳,“谁!”
那头的人被她吼得一怔,仔细将号码看了看,确认是任珂,才继续道:“任医生,实验室的新品研发出了点问题,凯文希望你可以尽快回来一趟。”
是美国ER工作室的同事。
任珂醒了醒神,同对方简单交流几句,很快确定返回美国的时间与行程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