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森随手把那把她当年一星期吃泡面才买到的六千多的英国手工伞扔在一边:
“遇到一个蠢货,耽误了一点时间。”
“没关系。”
刘易斯温和地说:
“您今天只迟到了十六分钟零四十四秒,比您上次最准时的时候还早了十二分钟。”
李文森:“……”
“破纪录了呢,这点值得表扬,下次再接再厉。”
刘易斯极顺手地接过她脱下来的大衣,笑着说:
“那么博士,我们关于西布莉一案的证人审讯,可以开始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了!更了!更了!
我就喜欢大家这么齐心协力建设社会主义的样子,让掌声来得更猛烈点!
第47章
这是一个寻常的档案馆。
但一排一排的书架,把这个档案馆分隔成错综复杂的小道,他们穿行在期间,如同置身迷宫。
西布莉自燃案的三个证人都是的科研人员,刘易斯为了照顾他们的行程,特地在这个档案馆最里面的一个小房间里,设了一个临时审讯室。
但就算是这样,取证过程也历经艰辛。
其中一个证人是曹云山手下的研究生,据说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宅了整整一年,一天三餐靠方便面、面包、水和数学过活,崇拜着一种世界上没人能明白的宗教,一个他自己设立的神。
最重要的是,他有着非常严格的宗教规矩,如果非出门不可——
“他只能在每个月月末两天和月圆之夜出门,因为他相信自己是狼人的后裔。按他的宗教教义,如果他违反了这一条,他这一年的研究课题都会失败。”
刘易斯叹了一口气:
“我花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才说服他,2016年八月一日,正对应着农历正月三十日,也是月末,他的课题是安全的。”
……不愧是曹云山手下的研究生。
有一个天天在香案上三炷香供奉哥德巴赫和毕达哥拉斯的老板,自己还能正常到哪儿去?
“另外两个证人也相当难搞,所以我们才耽误了这么久。如果不是请了我们以前退休的副警务处处长出马,这个案子恐怕要拖到明年。”
刘易斯带着她穿行在晦暗的灯光下,书架与书架中间的间隙里:
“我打过交道的科学家只有你,所以这些状况,老实说,并不在我的预估之内,你们研究所里的人都是这么……”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
“各有特色的吗?”
“你习惯就好。”
李文森见怪不怪:
“那另外两个呢,不是说有三个证人?”
“第二个证人,原本是哥本哈根大学物理学终生客座教授,但前两年申请了中国暂住证,又跑回神学院读研究生了,会晚一点过来,我们花了很大力气才争取到他出席。”
哥本哈根大学是丹麦王国最有名望的大学。
刘易斯手里拿着她的大衣:
“最后一个,你已经知道了,是你手下的研究生英格拉姆先生——”
他走到一扇黑色小门边,绅士地帮她打开门。
房间里的光线比档案室里强很多,李文森还没来得及看清房间里站着的人,一阵浓郁的香水味已经扑面而来。
与一般的香水不同,这种味道里并没有玫瑰花、鼠尾草这些常见的香料味,不清甜,不怡人,甚至,不怎么好闻。
那是,海盐和皮革的香气。
李文森的眼睛慢慢适应了房间里有点过亮的光线。
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人,摇摇晃晃地站在几个堆叠的废弃箱子上,大冷天穿着短袖,嘴里叼着一根细长的女烟。
他手里拿着一只黑色的粗糙香水瓶,正不断朝吊灯里的灯泡喷香水,瓶身上一行烫金字体Michele Salome is 13 years old(米歇尔-萨洛美十三岁了),在光线的反射下闪闪发亮。
“哦,看看,我们的英雄又回来了呢,这回又带回了什么战利品?”
男人叼着烟,视线慢慢落在李文森身上。
淡金色披肩长发,年轻而白皙的脸上,带着几颗小小的雀斑,一副典型中世纪欧洲美男子相貌。
男人忽而眯起眼睛:
“哦,带回来一个小美人。”
李文森平静地站在他居高临下地目光里。
年轻的男人利落地从一米高的箱子堆上跳下来,走到她面前,飞快地拉起她的手,就在李文森以为他想要对她来一个英国式的吻手礼时——
这个男人,翻过了她的手。
然后拿起他黑色的小香水瓶,对着她手腕内侧喷了两下。
李文森:“……”
“我不喜欢你身上的味道,一股药味。”
男人满意地凑近闻了闻:
“现在好多了”
他这才微微屈身,在她手背上吻了吻。
李文森看着他屈身时,露出的一截脖子,不动声色地敛下了目光。
“如果我没有记错这种感觉的话,想必你就是在我档案上挂了一年名,但是我至今未曾谋面的李博士?”
“……”
李文森收回手,盯着英格拉姆的脸,却是对刘易斯说:
“你和他说了今天的审讯官是我?”
“没有。”
刘易斯把她的大衣折好放在一边自己的扶手椅上:
“为了防止司法**,我们从不事先告知。”
“他当然没有,我费尽心思也没有从这个古板的英雄哥们儿手里套出一句话来。”
英格拉姆凑近她的脸:
“但是我记得你的感觉。”
李文森不为所动地看着那张放大的英俊面孔:
“我们以前见过面?”
“如果是普通人关于见面的定义的话,没有。”
他保持着弯腰的姿势:
“但是我见过你发表在《科学美国人》上的论文。老师,你长得和你写的论文很像。”
李文森:“……”
她的相貌是有多可怕,才会长得像一篇论文啊。
“正是因为那篇论文吸引了我,我才学习中文,来到中国。但是我没有料到,我会一年见不到我的导师,甚至连她的住址和手机号码都打听不到。”
他直起身,有些困扰地看着李文森的脸:
“更没想到,我的导师年级这么小。我看到你的学历,又听说你已经和一个男人同居,还以为你至少二十五岁了……喂,小姑娘,你成年了吗?”
“……”
“而且脸色如此苍白,你生病了吗?”
他夸张的担忧道:
“还是和你未成年同居的无耻男人虐待了你?如果是后者,我可以借你一个坚实的怀抱哭一哭。年轻不懂事的时候,看错对象也是常有的事。”
“……”
李文森微不可见地眯起眼睛。
刻意夸张的言辞,戏剧化的表达方式。
无一不在告诉她——他在胆怯。
胆怯是人类进步的动力。
最初,正因为畏惧饥饿,才使人有了贫富之分,最终造就第一个国家的诞生。
同样的,只有胆怯,才会让一个人,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主动权。
……
“中文不错。”
她抽回自己的手,又从裙子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
这才抬起头笑了一下:
“想必,你就是被沈所长硬塞到我手里的拖油瓶,英格拉姆先生?”
……拖油瓶?
英格拉姆笑容不变,但还是僵了僵:
“英格拉姆,是的。”
“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