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戳了下痘痘,又把滑下去的抹胸往上拉了拉。接着左右活动了下,忍不住打了几个军体拳的动作,这还是她大一时在国内上体育课学的。都五年了还没忘光,她真是太厉害了。
不过也不能完全归于成自己的功劳,那时候体育课好像有初恋男友一起上,他教了她好久,到分手都以为她真的四肢不协调。
天真。恋爱中的人都太天真。
楚爱甜屈膝,冲着空气挥出一拳,右手成拳收在腰际。军体拳打着打着,还是忘了动作。她又打出了感觉,不想停下。干脆手臂一转,剩下的内容用第二套广播体操《时代在召唤》凑合了。
刚做完收尾动作,手机刚好响了,她接起来,心情已经从周一的阴霾中微微转晴,连带着声音都轻快了些。
“喂,什么事?”
“俏俏,在哪呢?出事了!麻溜点!有人砸场!”
电话那头是明璐焦急的带着哭腔的声音。
☆、第三章
她听得手一顿,下一秒就把烟用指腹摁灭,微蹙了蹙眉:“我在后门,现在回去。老板不在吗?”
老板还真是不在。他失恋了,放了自己三天假,拍拍屁股散心旅行去了。
基本事务安排好,正常运作是没问题的,这里的常客都有基本的修养。
但今晚这位,端的是孙悟空闹天宫的架子,进门二话不说,先把吧台上的酒一扫而空,砸了个干净,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一看就不好惹的成年男人,冷笑着劝了一圈惊魂未定的客人道:“现在滚还来得及,误伤了概不负责。”
来者点名要找祁菲。
祁菲是兼职服务生,乌发雪肤,瘦,静,整个人有种空灵纤秀的美。这工作的人都知道,她家境拮据,母亲又重症缠身,所以一个晚上要打两三份临时工。
楚爱甜赶来,站在外面,堪堪看见了站在包围圈里局促的明菲,还有坐在对面,双脚大刺刺搁在桌子上、一脸阴鸷的男人。
她冲明璐做了个口型:“罗明轩来干嘛?”
毕竟工作了一段时间,这位热爱假体网红的叛逆富二代动辄豪掷千金,她还是认识的。
全场静默的大气也不敢出,看着罗明轩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嘴角讽刺的笑明晃晃。
“祁菲,我玩你就玩了,你要多少钱给你就是,告我是几个意思?想在这星球上消失就吱声,老子满足你。”
祁菲的脸在灯下一层层变得惨白,努力压抑着的肩膀在颤抖。
楚爱甜跟她说话不多,但对温柔的女生有天然好感,所以挺喜欢祁菲的。
然而当下这情况,在场就算有人想为她出头,也不知该怎么插手。
罗明轩没那么多时间浪费,伸手从桌子上捞了个杯子,倒了杯伏特加,金色的液体澄澈到近乎透明。如果他不往里面吐口水就更完美了。
“喏,喝了,然后跟我走一晚,放过你。怎么样?”
楚爱甜咬了咬腮帮子,没有抑制住冲动,向前跨了两步,准备冲出去。
但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另一个捎着笑意的声音忽然横亘进来。
“不怎么样啊。”
包围圈的某个部分打开了,人群散开又重新合上,如同古罗马兽场的布局,圆形观战。喜欢刺激,仿佛是人类与生俱来的特质。
来的是个年轻男人,单枪匹马地进了圆圈。
他单手插在裤兜里,短短几步走得优雅闲适,停下来时俯了身,捞起那杯吐过唾沫的酒,饶有兴趣地扬了扬眉:“你是觉得这样比较好喝吗?”
罗明轩脸色难看至极,肌肉微微抽搐着,是混合着不甘、恼怒和恐惧的表情。
男人冲罗明轩做了个手势,示意让位。后者磨了二十秒,还是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只是坐下时,男人还是错开了刚刚罗明轩坐过的位置。
他两条长腿轻松交叠着搭在前面的桌上,抬头看着罗明轩时,pub里迷离的光线勾出他线条漂亮的侧面,桃花眼微眯,隐有笑意。这人色相嚣张极了,五官兼具成年男人硬朗线条与少年人的慵懒写意,危险而迷人。
“你没长眼睛看不见?人家不想喝。”
褚望秦动了动手腕,轻摇了下酒杯,眼神垂下,望着酒杯中的液体,仿佛望着情人:“不过,既然是你倒的,那你就笑纳吧。”
话音还没落完,一整杯酒已经干净利落地,全数泼到了罗明轩脸上。
楚爱甜当时就倒吸了一口冷气:WTF?
这种偶像剧常见泼妇戏码还能这样上演!厉害厉害!
另一边,罗明轩脸色铁青、呲目欲裂的瞪着褚望秦。
空气里一触即发的危险气息仿佛绷紧的弦。
这栋建筑里唯一放松的男人把酒杯摔碎,从沙发上站起来,收了笑容,懒懒道:“我刚回来,你就破事一堆。老子去年说了什么?滚出T市对吧?我妹来过个生日,你来我眼前晃,怎么?嫌活得长?”
褚望秦眼神朝二楼轻掠过,让所有人都跟着瞟了过去。
二楼栏杆旁的女人肤白貌美,着一身藕粉色的不规则拼接裙,此刻对着自家兄长吹了声长长的口哨。
……
哇哦。打call。
二位真酷。
楚爱甜站了一天,正蹲在那默默感慨人间仍有真情在呢,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她不是在心里说呢吗?
不是……
不是吗?
* * *
罗明轩是花天酒地的富二代,但管不住他的家庭与父母都耳提面命教他,什么该惹,什么不该。什么可以碰,什么不行。
褚家他惹不起,他们家的老大褚望祺虽然温和守礼,但那个家庭并不是的。褚家一开始在民国时从码头起家,积极积累了财富,而后又积极的参了军。虽然以铁腕手段阻止了自己的孩子也走这条路,但铺了另一条道给他们。
褚家的第二代也很争气,该做的生意做大了,该留的人脉扩宽了。褚望秦、褚望祺以及褚潇的大伯,是当时褚家唯一违背了老爷子意思的人,踏入政界三十余年,雷厉风行,虽无子嗣,但对侄辈几个孩子却宠爱有加。
褚望秦要弄他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早就看自己不爽。
罗明轩准备今天反击一次,拼命也要把脸面给搏回来!
脸上正挂着滴滴答答的酒液,罗明轩还没来得及拼命,清楚听见有人在说——
打call打call!二位真酷!
他这么出离愤怒都能听见,当然他妈的,全场都听得见……
人们齐齐回头,很快就找到了声源。
是这样的,楚爱甜实在疲了,趁着站在人群后面,才能悄么声息地蹲下来,从裤兜里竟然摸出了常备的花生,顿时有种欣喜感。
为了方便,她蹲成了中国合伙人里邓超佟大为黄晓明的姿势,标准帅气的亚洲蹲。
可以说是非常瞩(diu)目(ren)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楚爱甜捏着花生,好像只有她一个拉出了看戏的架势?她非常左右为难,剥都剥开了,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最后她灵光一闪,把花生合在手心中,摇骰子一样摇了五六下,肃容冷眉,分分钟变身入定的神婆。
摇完她把花生往地上一撂,左脚轻踩了上去,坚毅地看着前方:“光亨贞吉,利涉大川,吉卦吉卦。”
即使清吧光线底调昏暗,楚爱甜依然看清了坐回沙发上的男人,遥遥一眼含着的笑意。
又确实像是觉得有趣的笑,因为那一丝浮光般的神态转瞬即过,褚望秦其实连她的脸也没完全看清,但是从骨骼身形看出来了这是谁。
刚才在他车外做了一套广播体操的女士。
褚潇此时也已从楼梯上下来,走到他身边,递给自家二哥一瓶酒,示意他打开,又递给了惊魂未定的祁菲一瓶,对着众人颔首,有些抱歉道:“吓到了大家,实在不好意思。酒是我去巴西旅游带回来的,楼上还有八瓶,大家可以分一下~谢谢!”
罗明轩本来想再坚持几秒,但是褚潇开口时,褚望秦突然起身朝吧台走去,吓得罗明轩掉头就往大门跑……以前褚望秦揍他可不是面的。操,不是说被发配去外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可褚望秦没理他,是真的去吧台倒酒。
毕竟为了褚潇生日准备的酒,都在刚刚被分了。
半分钟后,褚望秦喝了一口就呛住了。褚潇过来看到,哟了一声,满眼都是调侃:“还有你觉得辣的酒?”
褚望秦瞥了褚潇一眼:“刷锅水味。”
“得了,您老人家上山下乡也改不了破事儿多的毛病。”褚潇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作不死你。”
“诶对了,刚帮我们俩打call的妹子呢?去哪了啊?我要跟她喝一杯,她最后说的那两句话是什么你听懂了吗?”
褚望秦没理前一个问题,把酒杯放下,径直往门外走,脚步不紧不慢:“说你来年姻缘不顺,命犯太岁。”
他笑了笑,右边印出个若隐若现的酒涡,眼眸黑亮,薄唇的弧度浅浅勾起,转眼已换了话题:“罗家就这案子撤了稿。你跟寰宇的主编打个招呼,务必多留两个版面给他。”
正好走到门外,褚潇在他身边走着,扭头看见褚望秦一如既往吊儿郎当的样子,眉间眼梢却掠过极轻的冰雪色,带着一丝不屑的厉意。
“二哥。”
褚潇停下脚步,颇为郑重地叫住他。
褚望秦抬手看了眼表:“要借钱快点,我没时间了。”
“不不不,我是想问,大半个月前,你是不是又带着人开|房间去了?”
褚潇说着,笑眯眯的走到路边一辆保时捷旁,冲他挥了挥手:“我现在有饭票了,不用担心,记得瞒住爸,他快被你气出老年痴呆了。”
褚望秦把她麻溜地拎上车,嫌弃地抽了抽嘴角:“你就当老子死了,管得比海还宽。”
望着香槟色的车驶离视线,他才转身回了方才的清吧,直接上了二楼最末的一个房间。
这家真正控股的人早都等在那了,见他进来忙上前迎着:“褚少,怎么不早说要来过生日,旁边的两家也给您包下来……”
褚望秦抬手示意对方别再说下去,左手的银戒十分清晰,圈住他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头顶暗光罩住他的面无表情。
这boss手里有六家店。但是真正能经营下去,营业额也好,通行证、检查也好,都要靠一些太子爷。其中最能造的,当然要属褚家的小少爷。最能帮忙,脑子清楚的……也是这位爷。伺候好了,一年风调雨顺没有问题。
“调出来。”
整整二十分钟,他坐在黑色皮椅里,视线始终在监控视频上,罗明轩那句‘我玩你就玩了……’被来回放了N次。直到他不再要求倒放,监控继续正常播放。
褚望秦本来准备起身走人,余光瞥到什么,又坐回了椅子上,指了指屏幕:“那个,再倒一次,拉大。”
直到蹲在地上,握着花生的懵逼脸占据了整个屏幕。
他突然勾起唇,极轻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