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严葵悄悄做了个深呼吸,“非常高兴能来到这个节目,我叫严葵,今年二十二岁。刚刚主持人说我是小鲜肉,那我就臭不要脸的假装自己年轻又帅气好了。”
他没有说什么长篇大论,反正节目组的态度已经摆出来,即使说的再多也会被剪掉。
何必讨人嫌呢,而且我也懒得说那么多,严葵心想。
旁边刚站过来的女主持人听了,笑出声来,“你不用假装也的年轻帅气,看得我这把年纪都觉得心动了,感觉又回到了初恋的时候。”
“别,你可不能初恋。”男主持还想让他多说两句方便后期,却收到导演要求结束的提示,只能匆匆结束话题,“严葵弟弟你还是快点去休息吧,免得拐走了我的搭档。”
“好的。”严葵乖巧的放下话筒,朝台下深深鞠躬。
全程,场上没有半点掌声,冰冷的像是没有人。
“说好的每个嘉宾十分钟聊天互动时间呢?说好的给机会打歌呢!”礼茉在休息室看到现场转播,气得全身都在发抖,青着脸准备找导演理论。
“他们能让我来录节目已经很不容易了,别去了,我也不在意这个节目的镜头。”严葵拉住她的胳膊,摇摇头,把礼茉拽回休息室,“礼茉姐,你现在真像我妈。”
“你小子要是我儿子,早被我打死了。”礼茉头疼的难受,坐在椅子上撑着脑袋,眼前一阵一阵发黑,“明天你的黑料肯定又要多了。”
网上黑出了节奏,她已经能猜到未来会有什么话题。小鲜肉尬唱冷场,还耍大牌,要是他这么一闹,肯定要多个得罪节目组。
真是欲加之罪。
节目还在继续,其他几位参与者表现有好有坏,但有耳朵就能听出来他们唱的明显不如严葵。最后经过节目组评委一致商定,严葵全票淘汰。原本按照流程,淘汰的选手应该还有一段采访,但是节目组并没有安排,直接打板结束录制,台下观众对此喜闻乐见,欣然立场,还有几个在严葵的话题下面留言说他们抵制了渣男。
严葵所在的休息室,甚至没有人过来通知他们已经结束了。严葵从门缝看到其他选手陆陆续续的离开,才拉拉礼茉的胳膊,“走吧。”
礼茉枯坐了两个小时,扶墙站起来难过地红了眼眶,“严葵。”
严葵扶了他一把,毫不在意的望向正从门口走过的导演组,“走吧,董事长还在民政局等我签字呢。”
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
他跟银耀公司董事长协议结婚的日子。
不过在外部看来,他们已经隐婚很长时间,甚至还有个孩子。
孩子啊,现在的孩子能通过网线受孕生产吗?想到这个,严葵忍不住想笑。如果那样,他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严葵按照定好的时间赶往民政局,老远见银耀公司几位董事站在门口不停往外伸脑袋,起起伏伏像千年老王八。
他老家的民政局在偏远的郊区,铁门外面没有人排队,被几辆豪华的跑车堵得严严实实,不知道原本打算登记的人是不是被挡回去了。
“张忠和李军两个混蛋,他们自己结婚也没这么着急吧?还今天是黄道吉日,这俩老东西怎么不顺便领个证!”礼茉想起当时前天开会的情景,依旧气愤难耐的乱骂,“这两人狼狈为奸,你侬我侬,婚后肯定特和谐!”
俩都是五十多岁的公司高阶,家里老婆孩子外面小三小四,怎么可能相互结婚。
严葵气定神闲地瞅了眼,居然真的脑补出他俩情深意切苟且贪欢的场景,“你怎么知道他们和谐?你趴人家床底下看了?”
“我要是有趴床底的技能,肯定每天钻你床底下看你背着我都在干啥!”礼茉气呼呼地朝他喊,“最好能钻进你脑袋里,看你到底再想啥,居然真的认为答应了他们的条件,两个老东西就会给你提供机会。看早上节目组那踩了狗屎的态度,俩老东西怕是想等你黑透了直接雪藏。”
…
“公司之前接到一个情侣竞技真人秀企划宣传公司形象,本来定了是由前任董事长跟他夫人参与,但是后来出了点意外…”
银耀集团前任董事长诈骗洗钱,谋杀侄女音茵未遂,结果被侄女送上法庭,锒铛入狱。
“但是这个企划已经接下来了,我们不能在这种时候毁约。现在银耀外界形象很差,也确实需要这个节目宣传。”
“所以经过商议,公司决定由你跟现任董事长音茵协议结婚,参加这个真人秀。只要你答应,以后银耀的所有资源随你选。”
…
“你天灵盖下面鼻子上面的部位全是鼻屎吧,为啥会答应这种要求?”礼茉瞪着旁边的严葵,痛心疾首地像是看到自家不争气的儿子,“用你的下半身想想,银耀驸马爷这镀金的位置,他们为什么他们找不到人需要用资源诱惑你?”
严葵视线落在自己下半身,试图跟某个部位的思维达成共识,“难道是因为其他人能力不行?”
哪个方面的能力?
礼茉被他气得快要爆炸,“狗屁能力,他们不行难道你个雏就行了?咱们小董事长刚从他犯事的舅舅手里接管公司,现在根基一点都不稳。况且之前出了那种事情,风吹草动都是新闻。他们找上你无非是想借你现在的热度,顺水推舟把话题都推到你身上,好保全公司的名声…”
“礼茉姐,”严葵打断她的长篇大论,“你别耽搁我领证,马上要错过吉时了。”
“……”
在礼茉的死亡凝视下,严葵没有提任何多余的要求,干脆利落的在签字处写上自己的名字。他笔锋刚劲,跟旁边清瘦的‘音茵’两字彼此衬托,相得益彰。
都是草字头,看起来很配。严葵有些遗憾,要是能够以我之姓冠她之名,签字的时候大概能更配。
走完流程,红色的小本本交到严葵手上,副董张忠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笑得像是一尊弥勒佛。临走时他拍拍严葵的肩,“好好表现,公司不会亏待你的。”
亏待?礼茉听到这话就炸,“那请问早上严葵被淘汰…”
“礼茉姐!”严葵从后面拉了他一把,朝张忠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副董。”
话音未落,董事长音茵跟在后面,沉默走过他们面前——
音茵穿着黑色的长风衣,衬得原本就单薄的身形愈发清瘦。她半张脸埋在浅灰色围巾里,露出来的皮肤白得近乎病态。
她几乎没有说话,在工作人员询问的时候也只是用摇头和点头表达情绪,即使在结婚这种喜气洋洋的时候,眼里满是漠然的冰冷,透着超乎尘世的疏离。
这个女人,身上像是没有血一样寒凉。
音茵目不斜视的越过严葵,挺直背脊跨出民政局大门。她在别人眼里过于单薄苍白,手里结婚证成了她身上唯一有颜色的点缀,鲜红的过于艳烈。
我未来的妻子啊,严葵这样想着,居然有种真切的满足感。在还莽撞懵懂的年纪,他有了妻子,有了一个家。
直到音茵坐上前面的车走远,礼茉才崩溃的扶着民政局的铁栏杆,“天呐,董事长性格太怪了,你要怎么跟那种人相处。”
“总有办法的,别急。”严葵从后面扶住她,想了想说,“你在民政局这么哭天喊地的,像是来奔丧的。”
礼茉瞪他,“在你大喜的日子,你能不能换个比喻?”
你也知道我大喜的日子啊?严葵从善如流,“像是跟年轻英俊的爱人,比如我离婚后,精神失控欲寻短见的中年大婶。”
“……”这孩子怎么变得这么贫了?
☆、同居
严葵老家在隔壁省,签约后一直住在公司安排的宿舍里。平常因为工作忙碌,宿舍里根本没有什么私人用品。他常穿的衣服都收拾起来,只装了一个小的行李箱。他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应该能来得及。
借着相互熟悉的理由,严葵搬到了音茵位于公司附近的高级公寓里。公寓位于市中心的位置,堪称寸土寸金,安保措施相当优秀。他用钥匙打开门时,房间里空空荡荡,黑白色系家具显得整个空间十分冷淡,就像是音茵本人的模样。
太没有人情味了,严葵评价。他把带来的行李都摆进客房,见时间还早,又在屋里参观了两圈,熟悉房间的构造。音茵买的是个三室二厅的套间,有两间独立卧室,各有洗手间和浴室,中间隔着长长的走廊。还有一间是书房,连着两个客厅,最里面是半开放的阳台和厨房,往下看能俯瞰整个城市最繁华的景象。
严葵在厨房里转了圈,整个厨房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碗筷摆放的非常整齐,明显有好好使用的痕迹。打开冰箱,里面堆放着各种食材,瓜果蔬菜零食酸奶应有尽有,还有几种可以很快使用的速食产品。
“到底是给我买的,还是平常就这样?”严葵拿出一罐白瓶的钙奶,用吸管扎开喝了一口,关上冰箱门。
应该是给我买的吧,严葵叼着吸管走出厨房,认真回忆一遍得出结论——
小奏不喜欢喝乳制品。
六点过五分,银耀现任董事长,年仅二十三岁的音茵打开家门,空气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回来啦。”里面的客厅传出声音。
“嗯。”音茵沙哑的应下,走到里面。
“我本来想亲手给你做顿大餐出来,但是水平有限。为了保住你家厨房,只能点外卖了。”坐在饭桌前的严葵朝新婚妻子露出好看又温暖的笑容,“欢迎回来,小奏。”
在那次高层会议之前,严葵没有见过音茵,甚至这个名字也只听过几次。
但他知道音茵五年里遇到的所有事情,音茵也听过他五年里唱过的所有情歌。
他们隔着天南海北,谈了一场只有彼此知道的恋爱。
“我还以为你肯定认不出我,然后拒绝这场婚事呢。”音茵摘下围巾,搓搓冰凉的手。
严葵适时递过热水杯塞到她手里,接过她的围巾叠好挂在衣帽架上,“怎么可能,我还不想被你罚跪煤气灶。”
音茵笑了下,清瘦的脸总算泛起一丝血色,“那就跪鞭炮吧,多余的缠腰上。”
“喂喂,你这么对新婚丈夫合适吗?”严葵脑补了下全身缠满炮仗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看来,老婆大人不能惹。
“你之前跟我说,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我还以为真的处理好了。”晚餐结束,严葵跟在音茵后面走进书房,随手翻开她桌上的记事本,“张忠跟李军还是你母亲那边的人吧。”
“没骗你,主要都解决了。”音茵干咳了两声,嗓子在外面吸了冷风,涩涩地难受。她就着严葵的手喝了点蜂蜜水,整个人又暖又甜。
见严葵守在旁边跟个小狼狗似得,音茵忍不住想到五年前她刚开始听到这个人唱歌的时候。
也是又暖又甜。
十七岁那年,她的生命里燃起了一把火,烧塌了安宁幸福的堡垒,烧垮了公主的象牙塔。
音茵自幼没见过母亲,她曾问过父亲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只有他没有。父亲回答因为母亲要去照顾弟弟,等弟弟长大了她就回来了。
后来音茵知道,父母在他董事前就离婚了,因为母亲跟别人出轨,还当了别的孩子的后妈。
再后来,母亲真的回来了。
母亲出轨的男人把她抛弃,在外面有了其他女人。母亲崩溃绝望,杀了新丈夫和他的女人后,在深夜里堵住卧室门,点了火要跟音茵父女同归于尽。
火又凶又烈,烧了不知道多久。消防员在外面砸不开门,从窗户跳进来时,只见到音茵父亲把音茵牢牢挡在身下,被身上压着的木梁砸断了背脊,手里还用毛巾捂住音茵的口鼻。
父亲过世后,他名下所有的产业都被母亲的弟弟、也就是她舅舅以监护人的名义夺走。为了不让音茵干涉公司运作,舅舅还把她送到国外读书,甚至想在音茵留学期间试图了断她的性命。
在音茵人生最黑暗的时候,她无意中以‘待风奏’的ID进入某个直播间,听到严葵的声音。
“我给你唱歌吧,”那个时候,严葵用最鲜活的声音说,“我每天都给你唱歌。”
一唱就是五年,给了音茵活下去的期盼。
“他们急着让我结婚,除了想保全公司名声外,也怕我跟其他财团联姻削弱股东势力。”音茵这些年尔虞我诈,已经能轻易看透几位董事的阴谋。她翻开日程表,看着满满当当的行程,丢出个四个字评价,“困兽之斗。”
她根本不需要依赖谁。
严葵不太懂商场上你来我往的事情,他扫了眼密密麻麻的日常,轻声嘱咐,“别太辛苦。”
更正,她要依赖的人已经来到身边了。
“辛苦的应该是你,”音茵打开实时搜索,‘严葵渣男’稳稳当当排在第一位,访问量甩出后面十几万,“其实当天我抽空出面解释,你就不会有这么多黑料了,不怪我?”
在他出事后,公司高层为了设计让严葵配合他们行动,还故意买水军抹黑严葵的品行。这一切,音茵和严葵都很清楚。
没有人遭遇这么大的非议时,能做到彻底的无动于衷。严葵平常可以用无所谓的表象伪装应对所有非议和关怀,但这话由音茵问出来,他突然有了很多想说的话。
你为什么没有来?你也在利用我吗?
看到我被人非议,你心里是否会觉得难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