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照着号码打过去,打了两遍没有人接,第三遍的时候终于接通,对方是个男声:
“你好。”
“你好先生,你的狗是不是走失了?现在它自己找到了家,可是您家里没人,我要把它给您拴在门口么?”
“哎呀,对,我把它忘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里有微微的懊恼。
对方沉默了一会,要不是电话里的杂音,木兰几乎以为对方挂了电话。
过了一会只听那个男声再次响起:
“不好意思,我人在外地,因为紧急的事情离开,没顾上Lucky。”
男声顿了一下:
“现在是在下雨么?”
木兰抬头看看屋檐,果然雨下的大了,雨滴顺着雨廊的边缘滴答滴答的坠下来。
对方说:“恐怕会打雷,Lucky 不能一整天在院子里,小姐,可以帮我个忙么?帮我把Lucky 送进屋里。”
“啊?这样不好吧?我一个陌生人?”
“没关系,房子还没有装修,里面什么都没有。”
对方循循善诱。
木兰隔着窗子往里看了看,好像确实是空的,没有看见家具陈设什么的。
对方的声音是男性的低沉,但是带着种清朗之意,很能打动人心,木兰答应了,按照对方的说法,输入了开锁密码。
大门应声而开。
Lucky 率先冲进了房子,在自己的狗粮盆前很安逸的趴了下来,吐着舌头看她。
木兰站在原地环顾了一下,似乎一楼只有一个卧室和卫生间装修了,整个客厅空空如也,更显的空旷。
她蹲下揉了揉金毛柔顺的毛发,对着电话问道:
“狗粮在哪?”
“狗粮在客厅门后。”
乔木兰手脚麻利的把金毛的晚餐准备好,正准备要走了,却听对方说:
“非常感谢,外面雨下的大,别墅那里不好打车,你先在屋里躲躲雨吧,我派车过去接你,把你送回去。”
“不用了,我……”
乔木兰话还没说完,对方匆匆道歉挂断了电话,好像确实是有很紧急的事情啊。
可是木兰没有在屋里等。
其实她从来是个谨慎的人,刚才的行为现在想来已经有点后怕了,万一这是个骗局怎么办?
不管是出于对房主的尊重还是自身考虑,她都不会再进屋了。
雨确实越下越大。
木兰坐在雨廊下,听着雨声,金毛在屋里把狗粮嚼的咯嘣响。
雨廊的窗户下方,有一幅画。
画的是竹子,侧面留了白,只写了一个“一”字就没有了下文,也没有落款,可是即使是外行也能看出有些功底。
旁边的桌子上散乱的堆着笔墨纸砚,木兰看到的那幅画已经简单裱好一个画框,只是没镶玻璃,这一阵雨吹进来,恐怕画就白画了。
她站起来,绕着别墅走了一圈,最后在房子后身的栏杆上找到一件雨披,她将那幅画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这才坐下来安心的等车。
木兰以为,金毛的主人会给她叫一辆滴滴打车。
所以,当眼下那辆奔驰商务停在门口的时候,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司机从车上下来,是个中年男人,为她打开了车门,恭声道:“陆先生吩咐我来接您。”
第四章
司机是个好司机,专注自己的工作,除了问她地址,一路上不说一句多余的废话。
要不是车一直平稳行驶,木兰简直要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了。
回到酒店,才觉出疲惫来,可能是白天走了太多路,木兰几乎沾上枕头就昏昏沉沉的,任由困倦包裹,闭上了眼睛。
只是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
睡梦中,她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在一群闪耀的光斑之中漂浮,前路模糊。
伸手拂开那些光斑,向前看去,随着她迫切的心情,画面渐渐清晰。
她首先看见一颗树。
那是她小时候住的旧楼外面,大铁门门口的那颗榆树,每年八、九月,都会结一簇簇的榆树钱,淘气的小男孩,会爬树去摘。
而此刻,一个小女孩正坐在树下抹眼泪。
木兰一步一步走过去。
多熟悉啊……那就是她自己。
八岁的她,有着圆鼓鼓的苹果脸,眼泪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那一年,她的妈妈出了车祸,昏迷不醒,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她的继父虽然没有放弃抚养她,可是一个人支撑着昏迷妻子的医药费,实在没有太多精力去关注她。
木兰依稀记得,这一天,她得知即将转学去寄宿学校,心里害怕,可是没人可以诉说,只好一个人坐在树下无助的哭泣。
也是在这一天,她遇见了杜垂杨。
那个刚刚搬家过来的小小的少年也不过才四年级,只是个子长的高,他匆匆的经过树下的女孩,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一屁股坐在木兰旁边,问:
“小豆丁,你哭什么?”
小木兰头也不抬,细声细气的小声说:
“我想我妈妈。”
少年杜垂杨听了,半晌没吭声,过了一会,才闷声闷气的说:
“我不想我妈妈,因为她不要我了,所以我也不要她。”
小木兰听了这话,很惊讶的抬起头。
小孩子柔软的内心,让她遇见比自己更惨的小孩的时候心生恻隐,想去安慰。
那是她此生第一次看见杜垂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