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散场,武音驱车绕过去了一趟,一个简易棚,里面坐着三三两两的客人,时间快近零点。
武音在车上坐了会,田唯一系着围裙已经来回跑了三趟。
两次是收拾碗筷,捧着跑到门外,蹲地上的大水桶前清洗。
不知道是环境问题还是距离,武音这个角度看过去觉得这人似乎瘦了,就算真瘦了也在意料之中,白天是都市普通上班族,晚上是夜宵摊老板,精神体力都操的比较狠。
武音犹豫了下,拿出手机给他拨了一个电话。
好一会田唯一才起身擦手拿出来看,看到这个来电他有些紧张的左右来回望了两眼,最后特意又往边上走了一些才接通。
武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照例问了些服装上有的没的。
田唯一有问必答,乖巧的像对着教导主任的小学生。
棚里应该有人喊他了,田唯一扭身朝里看了眼。
武音没听到杂音,但还是说了句:“你在外面?”
“没,在家呢。”
“……”武音说,“那行,挺晚了,早点睡,挂了。”
武音关上车窗,将椅子下放一点,闭目养神。
田唯一则匆匆跑进了棚里,给客人结账。
这是最后一单生意,找零完他就准备收摊回家,这边离住的地方比较远,过去还要大半个小时,再耽搁一点今晚都不用睡了。
眼前的客人是位男士,袖口白净,皮鞋锃亮,斯文考究的模样跟眼下的环境十分格格不入。
在田唯一递钱过去的同时,对方也递给他了一张名片。
武音原本只是想闭眼稍微休息会,结果等再睁眼已经是两小时后,不远处的棚子已经不见了,大道上僻静的几乎能闹鬼。
她转了转酸硬的脖子,重新发动车子回家。
第二天再去秀场时她带上了自己的笔记本,将服装制作的各类注意事项打包发给田唯一。
这些东西田唯一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因为在工作中途由于体力透支晕倒被紧急送到了医院。
武音知道这件事已经是晚上,愣了两秒后才问了句是哪家医院,然后赶过去。
开车路上张雅菲打电话过来问:“你在一天到晚操心别人的同时,记得把你自个也操心进去,小张说你今天去挂点滴了?”
“没事,扁桃体发炎而已。”
心思重睡不好,加上工作又忙,就累上火了,原本只是有点喉咙痛,吃了颗消炎药没压下去,最后热度也上来了,今天有点撑不住就去挂了瓶水。
武音笑说:“谁打小报告了?”
“怎么着,你还要给别人做处分?”
“我奖励她,如此体恤领导。”
“得了,自己多注意。”她顿了顿,又说,“田唯一那边差不多也就行了,别跟亲妈似的上赶着,没多大意思。”
到了医院,按着病房号找上去,是个两人间,田唯一这边陪床的是他姑妈,没其他人了。
武音将买的水果篮递过去,姑妈没什么表情的接了,嘴上说了几句话,武音没听懂。
“坐,”田唯一指了指边上的椅子,“吃饭了吗?”
“吃了,你人感觉怎么样?”
“没事,明天就能出院了,就观察一晚上。”
姑妈在狭小的过道正中间堵着,椅子在她里侧,对方没有要让一下的意思,只是睁着一双世俗冷漠的眼睛瞧武音。
整个人显得木讷又冰冷。
田唯一压在被子下的手紧了紧,转而又示意武音坐床边。
武音没坐,她还有一份报告要赶,站了没多久便先走了。
走前留了一只红包下来,姑妈这次接的挺欣喜。
“阿维,这些个水果能换多少钱啊?我等会去换了。”
“不用换,留着吧,你们也可以吃。”
“哎呦,我们哪能吃这个,一看就贵,还弄的这么漂亮。”姑妈看着那篮子,手指在边上蹭了蹭,“都是钱呐,浪费,这女的花钱也是大手大脚,你妈就最看不惯这种了,一看就不三不四的。”
田唯一目光倏地一冷:“什么不三不四?”
姑妈撇嘴,倒是没再说什么。
田唯一闭上眼,将头撇向了另一边。
正式走秀前彩排了两次,小问题不少,不过都解决了。
“倒计时十分钟。”武音拿着对讲机跟各个小单元负责人做最后确认。
“十秒。”
武音看着后台的显示屏,前奏已经打响,她往边上投过去一眼,模特已经就位。
秀导做了一个手势,当晚的秀场正式拉开帷幕。
奶白色圆形T台像一个巨型蛋糕,亮眼的性感尤物,身姿窈窕的女性们在上方有规则走动。
漆黑的天幕下,台上是唯一的聚光点,其他色系的灯柱四处挥舞做点缀。
武音将工作证塞进左胸口袋,给其中一个模特做了下服装调整。
有员工过来说小礼品不够了。
“数量清点过的怎么会少?”不等人回答,武音又说,“算了,你去公司拿吧,大厅还堆着一些,车子有没有?”
对方摇头,武音把自己的车钥匙抛了过去。
两小时后这次秀彻底结束,后面还有一全体派对。
武音摘了耳麦,捂嘴咳了会。
有工作人员过来叫武音,指了指门口。
那边站着张雅菲,还有一身宝蓝色西装的罗清培,清冷的站在那,气质出众的像贵族王子。
他很快转开了视线,跟张雅菲说了几句,就转身往外。
“我过去下。”武音将手上的东西交给工作人员。
卸妆完的模特开始朝派对场所转移,这边人员进出很多,她们又往另一边靠了靠。
张雅菲说:“你妈生病了你知道吗?”
武音愣了下:“最近没联系,他说的?”
“嗯,”旁边有人经过打招呼,两人都点了下头,张雅菲说,“放你几天假休息,回去看看。”
“你不放,我也打算直接翘班的。”武音笑说。
秀后派对除了内部人员,还有其他时尚界的部分人士,小明星,杂志主编等等。
罗清培也在,端着杯红酒在跟人闲聊,说是闲聊,大部分时间还是在旁听,礼节性的点头示意。
“受不了了,我先回去。”武音突然食指曲拢抵着喉咙,皱着眉说。
“还是嗓子疼?”张雅菲问她,“吃药了吗?”
“嗯,可能还没好透。”
“要么再去挂个盐水。”
“不了,”武音摇头,“我回去睡一觉再说。”
她跟边上熟识的打了声招呼,转身先离开了会场。
这边到停车场需要绕一大圈,夜色深深,冷风徐徐,武音觉得整个人有点冻得发颤,她将外套裹的更紧些,蹙紧眉,脸色不太好的加快脚步。
结果在车子旁看到了原本还该在会场内的罗清培。
两相对视,沉默过后还是武音先开的口:“麻烦你让让。”
“你妈生病了,明天回家吗?”罗清培无动于衷的问她,目光细细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又低了声音:“你不舒服?”
“你先让让!”
罗清培堵着驾驶门,突然上前一步拽住人胳膊,一手碰了碰她的额头。
“发烧了?”
武音“啧”了声:“你怎么回事?”
音量陡然升高,结果一个岔气咳了个半死不活。
罗清培趁她没什么抵抗力直接把人拎上副驾驶,自己驾车开去医院。
武音真是要被气死了。
结果对方还挺无辜的说:“这是为你好。”
当晚被压着挂了两瓶点滴,武音实在是累,也懒得跟人吵。
她躺在输液大厅里间的床铺上,面朝墙直接睡了过去。
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蜷缩在大学宿舍楼顶层的水箱旁,对面是冲她怒吼咆哮的罗清培。
内容却听不清,只有心脏因痛苦一阵阵紧缩的窒息感格外明显,她难受到想痛哭出声,却发现怎么都挤不出眼泪。
绝望到极点,武音呼吸急促的惊醒过来,满头的汗,她呆滞的盯着眼前咫尺的墙壁。
“做噩梦了?”
武音扭头过去,对上罗清培关怀的目光,酒红色领结不见了,领口开了两个扣子,略有疲惫但依旧不掩俊朗的模样,跟梦里面目可憎的疯子相去甚远。
“梦到什么了?”他帮武音擦了擦额头的汗,轻声问。
武音连忙避开他的动作,摇头,哑着声音说:“没什么。”
她看了眼上方的点滴瓶,发现还剩最后三分之一。
“再十分钟就可以回去了。”罗清培说。
武音重新转回去,闭上眼,不过这次没再睡着,反而越来越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