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是这个道理,武音想了想,点头接受了她的说法。
张雅菲看了她一眼,说:“你拿出点自信来,这个设计没什么难度,按你的水平绰绰有余。”
“不是的,”武音摇头,思考着说,“太久没碰,手生了,而且感觉找不太到。”
“你不要害怕,越害怕,越没灵感。”
有所畏惧,自然就不敢放开胆子去尝试了。
没办法,罗清培给的阴影太大了。
现状就像一个毫无突破口的牢笼,武音被围困在里面,束手束脚不敢越雷池一步。
下班后她没有回家,开车去了市中心,然后沿着街边河道走,看林立的建筑,剪裁的绿化,还有形色各异的路人。
她试着去找最和谐的色彩,最舒服的画面。
街边最不缺的就是店铺,低中高档阶级分类明显,常服礼服也有着巨大划分。
武音所处的位置周边正好都是婚庆公司,玻璃窗后都是各类精美婚纱。
她看着一款鱼尾婚纱开始发呆,主要是类似款式非常常见,在她走过的这条道上看到了快有五件,脑子里忍不住给这尾巴开始做抽象拆解,又在领口处加入了点其他色系。
武音歪了下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前方,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好似有点感觉了。
隔壁街有家书店,武音过去买了一盒彩笔和一刀A4纸回来。
在路牙子一坐,拿笔在眼前算了下比例,开始下笔写写画画。
脚边的纸团又堆积起来,彩笔散了一地,武音坐累了,又盘腿直接坐在了地上,这么一看确实很没形象,路过人经过都免不了侧目看一眼。
连带对面的婚纱店员工都跑出来看了一趟。
夜渐深,临街商铺陆续关门,武音在路灯下坐的双腿发麻,画出来一副尚算完整的图稿。
“这是婚纱?”
武音扭头居然看到了全副武装的胡颖。
大风衣包裹着纤细的身躯,长发披下来,戴着鸭舌帽,脸上是浓妆,不是赶去酒会就是从酒会刚下来的模样。
她冲武音笑着,又问了句:“你在路边画婚纱?”
“不算,”武音立起画稿给她看,“有这类元素,但基本算不上纯西式婚纱了。”
胡颖不懂这些,点点头:“蛮好看。”
“你怎么在这?”
“平面拍摄刚结束,正准备赶下个通告,路过这边正巧看到你了,过来打个招呼。”胡颖指了指街对面,“罗老师也车上,今天我车坏了,借机搭个顺风车。”
说了没几句,胡颖回了车上,武音则把垃圾一收,往另外的方向走。
开车的是陆科,小助理坐副驾驶,胡颖跟罗清培则坐后座。
听了胡颖的描述,罗清培大致知道武音是在干嘛了。
“类似婚纱的款式?”
“嗯,画的还很好看,没想到罗老师妹妹还有这手艺。”胡颖说。
罗清培低声说:“她比较喜欢服装设计。”
原本不出意外现在她可能已经是一名很出色的服装设计师了。
到家后,罗清培去敲武音的门,发现她还没回来。
距离路上碰到已经过去两小时,罗清培想了想还是给她去了一个电话。
彼时武音正在一家特色小吃店里,非常古风的装潢,连带服务员都是古代小二装扮。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对面坐着衣冠楚楚的叶行舟,以及疑似叶行舟的女友的小姑娘。
这样的场面并不是来自巧合,人生没有那么多巧合和偶遇。
在她跟胡颖分开后不久接到了叶行舟的邀约电话,武音拎着乱七八糟一堆纸和彩笔,灰头土脸的站在街头,听到叶行舟在那边说:“好久不见,有时间出来聊聊吗?”
武音不论是从形象还是状态都不太适合见人,但对着这个男人她吐不出拒绝的语言,怂怂的应了下来。
由此有了现今这一幕。
见到人喊了一声师兄后,武音就没敢怎么搭话,现在更是坐立难安的一个情况,手机响时她很有谢天谢地的冲动。
“不好意思,我去接个电话。”她捞着手机跑了。
叶行舟平静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直到人没了才收回。
身边的谢智笑说:“学长,为什么她刚才叫你师兄?”
“因为人人都叫学长,她想搞点特殊。”
“她好像很怕你。”
叶行舟愣了下,沉默着没说话。
片刻后,武音重新回来。
谢智笑着问了声:“家里人来催了吗?”
“嗯,我哥。”
叶行舟:“罗清培?你哥?”
说完,他轻笑了下,捞起杯子抿了口水,想到什么又笑着摇了摇头。
气氛开始变得奇怪。
谢智小声说:“怎么了?是哪里不对吗?”
“没有,”叶行舟放下杯子,“想到以前的一些趣事而已,没什么问题。”
他看向脸色有点不太好的武音,淡声道:“多年不见,你变得比以前宽厚了。”
当年的事叶行舟也是亲历者之一,罗清培缺德的将武音毁的爹妈都不认识的情况下,几年后的现在武音还能平和的唤人一声“哥”确实不容易。
然而与对方此时的云淡风轻相比,自己多年的耿耿于怀反而显得可笑起来。
临结束时,叶行舟说:“这次我会在国内呆半年。”他给了武音一个私人联系方式,“有空多联系。”
武音将号码存入通讯簿,但她想自己应该是用不到的了。
筹划张雅菲的系列常服上市的同时,武音开始每天画中西式元素相结合的礼服,带着浓郁中国风的盘扣、刺绣、青花瓷纹样掺杂进西式蕾丝雪纺礼帽等等。
她将一些能想到的元素全部罗列在纸张上,然后挑拣着其中几样做拼凑,尝试着绘画出各种款式形态。
这些设计图稿全在私底下进行,没给任何人知道,也没让任何人看过。
没有人做评判,没有群体能给出反应,武音也就不清楚自己的设计实力究竟怎么样。
当然设计这种东西本身就没有什么框架,任何作品在属于它的设计者眼中都是最出色的。
武音就钻在一个自己想要的感觉中无法自拔,没去考虑这些作品最后的去向,只一个劲的想把它们给画出来。
后来时间一长,手感越来越好,画稿越来越顺利,武音隐约有了点学生时期的拼劲,那种被掩埋多年的热血和亢奋蠢蠢欲动的冒了头。
又是一个深夜,罗清培结束一个临时电话会议后出来,见武音门缝里还有灯光泄露,过来敲门。
门是虚掩的,一下就开了,武音靠床坐在地上,仰头睡死过去,地上铺着大片半成品画稿。
罗清培随意扫了圈,拿了桌上整齐叠放的画稿过来看。
都是成品,已经上完色,右上角贴着便条标注着款式特色以及日期。
因为色彩用的重,视觉比较强烈。
罗清培放下稿子,绕过去走到电脑前,敲下键盘,电脑屏幕瞬时亮起,显示的也是画稿内容。
他快速游览了一遍,发现已经全部扫描进电脑,随后从口袋掏出U盘将资料全部做了拷贝。
将电脑恢复原样后,罗清培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回到卧室,他打开votion的官网,主页面没什么变化,参赛详情那边被刷的作品已经被全部删除,留出的位置让晋级作品增大了展示篇幅。
罗清培看了会,打开邮箱,给某时尚杂志主编去了一份邮件。
两天后罗清培接到了王薇的电话,两人约时间在外面吃了顿饭。
王薇今年三十二岁,离异,无儿无女,皮肤保养得当,形体管理到位,由此看过去依旧美丽大方,所谓年龄只让她更添成熟韵味。
他们在前些年有过几次合作,罗清培现今的成就也可以说是借着她的东风。
那时王薇正在开拓海外市场,她大胆启用新人给一位极有影响力的国际影星拍了一组封面,这位新人就是罗清培,这次经历算是敲门砖,让罗清培在摄影上有了一个往上爬的突破口。
“你这可是让我死皮赖脸的去给那位大师做引荐了啊!我的面子可是很贵的,你打算拿什么补偿我?”王薇笑着或真或假的开玩笑。
“能从我这拿走的,你随意,因为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王薇想不通似的看着他:“你这么急巴巴的让我有点陌生,方便问声这位是你什么人吗?”她将眼前的方巾随意对折,“唔……爱人?”
“我妹妹。”
“真是亲妹了,美色用到我这来,知道我拒绝不了你是吧。”王薇随手将方巾丢到一边,“那就把你给我,让我引荐十年都成。”
罗清培面不改色的说:“合理范围内。”
“男未婚,女未嫁,哪里不合理了?”
罗清培举起酒杯冲她抬了抬,随后一口饮尽。
最后签了一份合约,罗清培把自己的劳力卖了三年,以此成为对方将武音作品长期引荐给著名服装设计师陈亚波的条件。
在商言商,选择权在罗清培自己这,既然应下了,也就没有所谓的亏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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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音再见叶行舟是在每周的公司例会上。
张雅菲刚跟一个大制作电影谈下合作,恰巧导演跟叶行舟熟识,正好派这位过来把个关。
消息是提前得知的,由此武音也没觉得多意外。
公司大方向在市场上,但是跟组工作也不是没有过,已经有了一定经验。
事实上张雅菲并不喜欢接这类工作,因为太累,奇葩要求也格外多,临时做变动的也不少,是个相当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但有利有弊,一部电影的成功,也有服装润色的功劳,前者爆一下,后者的口碑也能跟着提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