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路虎一记千金拨四两的漂移,车尾甩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扬起的沙尘尽数朝着二人的方向飞去。
景澄只感觉到细石砂砾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若不是他早有准备闭紧两眼也抿住嘴唇,大概此刻滋味不会太好受。
口罩男虽然带着口罩没有吃到灰,惊愕的表情却让他灌了满满两眼睛沙尘,双目登时刺痛不已。
景澄看准时机,抓住口罩男的手腕翻身跃起,向地面猛撞两下,对方刀刃脱手,他又立即将对方翻了个个儿,双手别在身后,解下自己的鞋带将他牢牢捆了。
倪澈爬到后座,将一直伏在座位上的崇新拉过来搂在怀里,“没事啊,不要怕,景澄叔叔是警察,刚刚他正在抓坏蛋。现在坏人已经抓住了,我们两个刚刚也算帮了忙的,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厉害?”
崇新瘪着嘴揉着额头上磕出来的鼓包,听见这话,硬是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嚎哭给憋了回去。警察?那简直就是所有小男孩幼时的偶像,做游戏时最抢手的角色,没有之二。
一辆警车驶近,车上下来四五个身穿制服的民警。景澄抹了一把手臂上的血,正跟对方交待什么。那人也很紧张地指着他胳膊上的伤口,示意要用警车送他先走。
倪澈落下车窗,“先上车,我帮你止血。”
景澄十分听话地转到副驾方向开门坐进来。他被划伤的左臂正好对着倪澈,满胳膊和衣袖都是血迹,看得倪澈眼前犯晕。
原来的确是存在单单晕某个人的血这种情况,神奇。
倪澈先打开一瓶纯净水替他简单冲洗了一下伤口,那条刀伤足有十几厘米长,切进的一侧较深,皮肉翻出,应该是割破了皮下静脉,挤压止血大概只能应付一时。
随即她从背包里翻出自己的棉质睡裙,用力扯了一条布下来,然后当着景澄的面,淡定地抽出一片女性卫生护垫,拆开来,正面朝里紧压在伤口上。
景澄的眉头抽了抽,“……”这个,还有这种用途?
“得立即到医院处理,伤口有点儿深,应该需要缝针。”倪澈用布条一圈圈将伤口裹紧,“我先送你去医院,然后再送崇新回家。”
“送去医院你就走吗?我需要麻醉怎么办?”
“这种简单的麻醉不需要我来做,随便哪个急诊医生都会处置。送了他,我再回去接你。”
倪澈刚发动车子,距离此地较远的市局人马也到了。
景良辰直接跑到路虎车这边砸车窗,本来见识警察抓贼刀兵相见的场面崇新都没有怎么害怕,反而是这通砸车门给小朋友吓得不轻。
“我没事,一点小伤。”景澄探出车窗示意景良辰不必跟着,“涉毒,让禁毒支队跟进吧,我跟倪澈去趟医院。”
景良辰不无担心地抻着脖子往车里看,“麻醉医生能随便给人家诊断吗?她说一点小伤就一点小伤?”
倪澈也没反驳,轰隆一脚油门喷他一脸灰尘尾气。
“崇新,等会儿到了家,不许跟你爸妈说刚刚发生的事情知道不?”
倪澈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我们在配合警察执行一项特殊任务,很厉害很厉害的那种,这是个大秘密,只有参加的人才能知道,不能告诉其他人。如果你泄密了,你就会被开除我们的组织,不能继续执行任务了,明白吗?”
景澄:“……”
崇新点了点头,像是下了个很大的决心,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什么叫泄密?”
“泄密就是把刚才的事情说出去,对任何人都不行,你爸你妈也不行!”倪澈朝景澄飞了一眼,“对吧?警察先生。”
“咳……对!”
“景澄叔叔,你真厉害!”崇新的额头上顶着一个大包,“可能我爸爸真的打不过你,所以你也不用担心被他打断腿,还可以经常来找小姑姑玩。下次你们还能带着我吗?”
“……”景澄转身在他头顶胡噜了一把,“要是你肯自己睡,我们就带着你。不过,你头上这个包怎么说?”
“我就告诉我妈是我爬树摔的,反正我经常爬树摔跤。”
“……”景澄回过头,看了倪澈一眼,“真是你亲侄子。” 不过,这样好吗?
倪澈先将景澄送去了人民医院,又调转车头送崇新回家。
韩如丹看见儿子额头上那个泛青的鼓包明显心疼了一下,却也没立即追问缘由。
倪澈匆匆跟崇安聊了几句,便转身走了。
崇安手欠地在儿子头上按了一把,按得崇新嘶嘶呼痛,“臭小子,又淘气了是吧,在外头也不老实!”
崇新还在心里头盘算着那个伟大的秘密行动,忍着没吭声,乖乖跟着老爸进屋洗脸洗手准备吃午饭。
“晚上睡觉赖着你小姑姑了?她没笑话你这么大了还不自己睡?”
“我当然自己睡了,我怎么能跟女生睡一个房间!”崇新对此颇为自豪。
崇安眉头一挑,他小姑家里就一转身那么点儿地方,哪里给他弄出来一个单独的房间。他面上不动声色,继续跟儿子闲扯,“觉得你小姑开那车怎么样?比咱家那辆如何?”
倪澈的S/mart里面就能坐俩人,如果有第三个,必然开的不是她自己的车。
崇新和很多男孩子一样,对车素来很感兴趣,“和咱家那辆大切挺像的,不过她那是路虎,是不是要更贵一点?”
崇安错了错后槽牙,“也不是……”只贵一点,是贵很多。
“不过我觉得小姑姑开那车还是太大了一些,没有景澄叔叔开起来带劲!”崇新来了兴致,“爸,等我长大了也要买一辆那样的,行吗?”
“买个屁!”崇安一甩手,心里暗骂,景澄你个小兔崽子,不单是拐走了我妹妹,还想拐走我儿子,行!真是嫌自己腿长得太结实了是么!
***
倪澈送完人,没先回医院,而是到附近商场逛了逛男装柜台。
景澄那件衬衫上蹭了一身血,想必不能要了,她打算买件新的给他。之前景澄又是帮她修车修手机,又是请她吃饭郊游,好像她还没有回赠过一二。
倪澈顺利地在显眼的位置找到了他常穿品牌的专卖店,导购小姐贴心地迎上来帮忙推荐,将近立秋,这家店的夏装也打了折扣,倪澈偷偷翻看了两个价签,觉得打折之后尚不至于令她直接破产,于是一件件挑选起来。
“这件雪花纹的是我们今年的新品,清新雅致,还有这件渐变色既时尚又不浮夸……”导购一一介绍。倪澈忽然抬手一指,“那件,我要那件粉色的,对,180码。麻烦直接用挂烫机帮我熨平。”
导购小姐麻利地开出单据,“12998,小姐,谢谢,款台就在前面一转弯。”
“不是八折吗?”哀家的信用卡最高额度只有一万诶。
这么骚包的颜色,买的人必然不差钱哇,导购灿然一笑,“对不起,这款不打折。”
倪澈刷了三张卡才把钱结清,惹得收银那位姑娘瞟了她好几眼,好像十分同情地说,姐姐,装逼不要太玩命啊。
粉色,嫩嫩的粉色,嗯,只要看他穿一次,12998,这笑话值了!
倪澈提着烫好的衬衫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人民医院急诊科走廊里,磨砂防尘袋里闷骚的淡粉娇羞地透出浅淡的身影,她很快看到坐在长椅上等她的景澄。
他的左臂已经给妥帖地包扎好了,不知是哪位爱心爆棚的护士小姐还在绷带上贴了一枚平时只对小朋友发放的闪光贴纸,上面印着高冷的冰雪女王。
“这个送你的,去换上吧,然后我请你吃食堂。”嗯,现在也就只剩下饭卡还拿得出手了。
景澄盯着那件衬衫看了足足十几秒钟,才后知后觉地浮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真要穿这个吗?”
“当然,咱俩的审美是不是很趋同?”倪澈将袋子递给他,“为买这个,我信用卡都刷爆了,你好意思不穿吗?”
“你这叫杀敌一百,自损八千。”景澄站起身,提着袋子往盥洗室去换衣服,“我真穿了,你不要后悔。”
倪澈已经迫不及待在脑海里提前脑补出无数个雪白/粉嫩的景澄出来,她在盥洗室门口来回踱步,像是一个等在产房门口的焦虑丈夫,急于看看她亲手捣鼓出来的少女风景警官到底什么模样,实在太令人期待了。
盥洗室的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个年轻男人,那男人边往外走边扭头往回看,差点儿撞到倪澈身上。
随后,景澄也走了出来,他的脸颊因为失了点血更加浅白一些,在通身淡粉的映衬下居然如珠如壁般皎洁。倪澈一时间有些看呆了,又不小心给同样路过犯花痴的一位小护士给结结实实撞了一下。
景澄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好看吗?”
好看啊,当然好看,没有更好看了,她从没见过一个男人把粉色穿出这么令人惊艳的效果来,“以后,我再不穿粉色了,以后,我给你买的所有衣服都要买成粉色……”睡衣也要,内裤也要!
两人并肩往餐厅走去,一路上粉色的景澄吸睛无数,真是太少有男人敢挑战粉色了,可粉色一到了他身上,连那些年轻貌美的小护士都觉得自己配不上那身粉色的工作服了。
“不然,你还是先换回来吧?”倪澈觉得,就算他继续穿着那件染血的衣服,都未必能收获这种关注。
“那件已经扔了,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倪澈转身抓了个小护士,硬是跟人要了只一次性口罩,“戴上,先戴上——”
“戴着这个怎么吃饭?”景澄将口罩勾在手指上摆弄。
倪澈刷卡买了两份简餐,打算引他到最里边的角落里吃,而且要让他坐在面墙的位置。刚离开取餐台,正巧迎面遇到了童潜。
童潜见他俩同时出现在医院餐厅,顿时一怔,随即想起了那句惊人的“挡子弹”。他的目光在景澄身上停留了一下,“景警官受伤了?不要紧吧。”
“不要紧。”景澄一台手臂,这才看见绷带上那枚贴纸,随手撕下来粘到了倪澈的衣袖上。
童潜神色不太自在,匆匆寒暄两句就托辞走了。
“你破产这段时间,我来包吃包住好不好?”景澄舀着盘里的炒饭,“你们餐厅吃得也不算好,我还可以给你零花钱,每天一百块够吗?”
“今天那个人,是冲着你来的吗?”倪澈将汤碗里的红枣和枸杞都捞到景澄碗里。
景澄摇摇头,“不是,我又不会必然在那里出现。你别乱想,那胖子是个瘾君子,他不是醉酒是吸/毒,所以我猜那两个人是一伙儿的,大概是怕被警方揭底,所以才冒险出来搏命。”
倪澈不再说什么,默默地埋头吃饭,他的工作就是如此,她喜欢的人就是如此,多说什么也是无益的,平白给他增添负担。
“我做的是技侦,没什么危险的,也不会整天冲上前线去抓人,今天只是碰巧了。你看景良辰当警察比我时间还长,而且是刑侦,不都一样活得好好的?”
景澄抬手刮她的鼻子,“倒是你太凶悍了,居然敢举枪,短短几个月,我就被你用枪指了两回。等会儿我把车留给你开,我要先回市局一趟,门禁卡在我车里,晚上你要值班,下午先回我那里睡一会儿。门卡收好,丢了另配有点麻烦。”
“景澄你记着,这世上只有我能用枪指着你,开车撞你,别的任何人都不行!”
景澄连连点头,“我知道,我只怕你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险险地赶上了今天~
☆、你有多少我要多少(12)
白天抓的吸毒人员名叫梁齐,和朋友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大的物流公司,经常跟几家大的物流企业合作,承担偏远区域最后一公里的配送任务。最近几年物流发达,需求旺盛,他也的确赚了不少钱。
这人被带回警局后先给关起来醒神,同时被法医抽血查体,发现对方注射的海洛/因纯度很高。大概正是因为如此,他一时没控制住,借着劲儿从出租屋里晃了出来,跑到大街上撒欢儿恰巧给景澄遇上了。
而那位持刀行凶的口罩男,绰号“鬼狐”,正是卖给他毒品的上家一马仔。鬼狐带着新货去跟梁齐交易,那间出租屋便是梁齐特意租下来为了自己和容留他人吸/毒/淫/乱的一处隐蔽所在。
这次出的是市面上罕见的高档货,主家入手了不少,才刚刚开始对熟客出货。
梁齐这人虽然手段狠辣,办事果决,但也有个弱点,就是见到模样好的姑娘,尤其是姿态狐媚些的,便挪不动腿了。
当天梁齐投其所好地送了个美人给他,俩人在隔壁鬼混,梁齐自己在另一屋里自嗨。却没想到鬼狐办完了那个姑娘,出来一看梁齐嗨到大街上去了,这才赶忙追了出去。
当时鬼狐担心交易被人撞破,更担心这位high一下就翻天的怂货立即将他们都扯出来,一时情急便生出了杀人灭口的念头,只是没料到一脚踢到了钢板上。
***
景澄从人民医院打了辆出租车回市局,刚一迈进办公楼,便被从楼上拾级而下步伐跳脱的缉毒支队副队长谢青林兜头吹了一个勾魂摄魄的流氓哨。
谢青林不错眼睛地上下打量景澄这一身的桃花淡粉,嘴角勾起的弧度相当老不正经,魔爪几欲拍上了景澄的肩膀,看到他手臂上的伤才勉强收势,“老弟,哥们儿看你一眼,突然感觉好像春天到了。”
他嘴里老弟老弟地叫着,其实没比景澄大几岁,碍于工作性质十分暴虐,至今还保持单身。
这人平时痞里痞气,放荡不羁,真干事的时候却十分靠谱,脑子灵活,激变能力强,还拉得下脸来拍马卖萌蹭资源。程局表面上总是对他开启咆哮模式,实际上大家都看得出来这人深得老大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