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提前收工了,晚上的时候我来看过爷爷,你当时没在。”他特意腾出时间来医院看望老爷子,没想到却是最后一面。
晚上他到医院的时候凌萌初没在,于萍告诉他她回学校了。
凌萌初解释:“我回学校处理事情了。”
她下午是回学校处理一份加急论文。她师承c大文学院知名教授顾岐山。顾教授什么都好,就是在学术上太过较真,太过苛刻,一丝不苟。论文但凡有一点问题都要被打回来重写。
这份论文明天就是最后截止时间。可今天傍晚她还被顾老给驳了回来,让她重写。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有什么办法?顾老从来不讲情面,该改还是得改。
论文原稿都在电脑里,她又没备份到手机上,只能回学校写。母亲看她这段时间为了爷爷忙前忙后的,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很心疼她,忙让她回学校去休息。
第二天又是一整天的课,晚上自然就睡在了学校宿舍。她哪里想得到爷爷当晚就与世长辞了。
凌萌初身上穿着睡衣,长发凌乱,蓬头垢面的。
她的那双手冰冷,丝毫感受不到热度。他简直像是握住一团冰块。
他抽出自己的手,脱下大衣牢牢地裹住小小的她。右手绕到她身后,一把环住她,想要给她力量,低语:“初初,你要是觉得难受你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她缩在他怀里,小小的身子在不断瑟瑟发抖。
她本就处在奔溃的边缘。爷爷病重以来,她焦灼、不安、难受、煎熬,可又无计可施,绝望透顶。她的心里蕴藏了大团大团的坏情绪。只不过被她压制住,一直都没有爆发而已。因为她不能哭,她不应该哭,她没有资格哭,她和父母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不能让自己先跨了。
而现在爷爷走了,她最是应该悲恸大哭的时候,她却始终哭不出来。霍声远的这句话则犹如催化剂,一下子便将她的糟糕情绪给推到了一个制高点。瞬间,只一瞬间,她突然爆发,“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霍声远,我没有爷爷了!”
***
第二天一早老爷子便被运回老家青陵下葬。凌家祖籍青陵,五年前举家迁到横桑定居。叶落归根,爷爷必须回到青陵。
爷爷的葬礼基本上都是霍声远在帮助父母操办的。整个凌家上下,就数凌萌初最伤心,情绪最崩溃。她这么伤心,腾不出任何精力出来,因而是一点忙都没帮上。
好闺蜜阮冬阳全天陪在她身边,就怕她会钻牛角尖,想不开。
霍声远作为凌家的准女婿在爷爷葬礼上忙前忙后,不辞辛劳,收获了很多亲朋好友的夸赞。
爷爷的葬礼上凌萌初见到了很多霍家人。除了霍声远的父母,还有他的弟弟霍承远,妹妹梁满满。
虽说凌家和霍家是世交,但仅有的联系也只不过停留在爷爷这一辈。自从五年前凌家举家迁往横桑,两家的往来便稀疏了。后面霍老爷子去世,她父母都不是会维系交情的人,加之一心忙于生意,两家的生意又从未有过什么交集,最近一两年两家的关系就越发寡淡了。她之前只见过霍夫人和霍声远的父亲霍启明。至于其他人都是小时候打过照面,如今看着那一张张面孔只觉得无比陌生。
霍家家大业大,是青陵的望族。霍家祖上是搞机械制造业发家的,创立了老字号“德承制造”,霍声远的太爷爷就是著名的实业家。霍家的产业从他太爷爷手里开始壮大,他爷爷继续发展,他父亲不断革新延续,如今已是传承百年。
只可惜到了霍声远这代,两个小辈都不走寻常路。霍声远进了娱乐圈,做了导演。弟弟霍承远则直接跑去学医,成了一名胸外科的名医。两个儿子似乎都没有心思继承偌大的家业,这一度引起外界非议。
霍声远的母亲柳飘雪虽年过五十,但风韵犹存,面容和善,看着就是个容易相处的女人。
父亲霍启明是著名的企业家,在青陵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时常登上各大财经版块的头版头条。他长得很清瘦,威严毕现,有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让人不敢轻易靠近。霍声远的长相多半随了他父亲,尤其是那双眼睛。
弟弟霍承远的长相则更像母亲,精致而温和,给人一种很阳光向上的感觉。
据霍声远说梁满满从小就认了霍夫人为干/妈,跟着霍家兄弟一起长大。她是个很软萌的姑娘,和她一般大,顶着一张肉嘟嘟的包子脸,甚是可爱。一见到她便自来熟,一口一个嫂子的叫,十分热情。
柳飘雪握住凌萌初的手,柔声细语地宽慰她:“初初,你节哀顺变,让你爷爷走得安心点。”
“嗯。”她点点头,眼眶发红,声音完全哑了,“我会的阿姨。”
柳飘雪怜爱摸了下她脸颊,嗔怪道:“傻孩子怎么还叫阿姨,该改口了。”
凌萌初:“……”
她一愣数秒才反应过来,立马改口:“妈。”
“嗳!”柳飘雪脆声应下,赞许地说:“好孩子!”
她在爷爷临终前和霍声远领了结婚证,她结婚了,爷爷看到了,他才安心走的。
霍启明不是多话的人,只说:“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们一声,都是一家人了。”
凌萌初乖巧点头,“谢谢爸。”
男人大多言简意赅,霍承远对她说:“大嫂你节哀顺变。”
凌萌初:“我会的。”
梁满满却说了很多,“嫂子你不能再哭了,你看眼睛都肿了。女孩子哭多了可就不漂亮了。我相信你爷爷也是不希望看到你为他哭得这么伤心的……”
吧啦吧啦一大堆,各种安慰开解她的话都说了一遍。
不愧是当老师的人,这口才就是好。她这个写小说的都说不到她这么溜。也因为这个她一下子就对这个姑娘产生了好感。
她不是个热络的人,对于不熟悉的人,顶多也只能维持最基本的礼貌。跟着霍声远向霍家其他亲戚逐一问好,没能尽心,更多的是面上的应付。
——
爷爷的葬礼结束后,凌萌初和霍声远便动身回横桑。霍启明夫妇去机场送他们。
登机之前,柳飘雪和霍启明一人拿给凌萌初一个厚厚的红包,里头厚厚的一沓纸币。凌萌初分外惶恐,忙推脱不要。
可柳飘雪却坚持给她,“初初,这是作为公婆给刚进门儿媳妇的见面礼,是咱们青陵的老规矩,你可必须得收下。要是不收不是打我和你公公的脸么?”
凌萌初:“……”
霍声远在边上示意她,“收下吧。”
这下是不得不收了!
“谢谢爸妈。”她小心翼翼地接过两个大红包,捏在手心里。
看她收下,柳飘雪这才满意,笑了起来,“婚礼的事情我们老两口会找亲家公亲家母商量的,你们俩就别操心了,一切交给我们来办。该工作工作,该读书读书,啥事儿都别管了。”
霍声远要的就是这个结果,高兴地说:“您和我爸就多费心了。”
第6章 第6幕戏
第6幕戏
爷爷的葬礼过后,霍声远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剧组拍戏。
凌萌初原定是周六搬到霍声远那里去的。爷爷的事儿这样一耽搁,也只能延后一周了。
第二个周六,她腾出了一天时间搬家。读研这两年她一直住在宿舍,如今结婚了不好和霍声远分居,她便把宿舍的东西都搬到了霍声远家。
说来也巧,霍声远的这套房子就买在福田五区,隶属滨江区。那一片都是独栋的别墅群,寸土寸金,出入的人大多非富即贵。而且离c大特别近,步行也就十多分钟。以后回学校上课倒也方便。
她联系了搬家公司的人,几下就搞定了。
霍声远买的是那种规模略小的小别墅,一共两层半,后面带一个独立的小院子。户型是开发商统一开发的,走得是欧式田园风。每位住户家都是独立的别墅,整齐划一地排列着。一幢幢具有欧式风格的精致别墅散落在苍翠树木的掩映之中,置身其中恍如走到了古朴的欧洲乡村,宁静悠远、典雅高贵的感受令人神驰。
室内的装修多以灰白色主色调为主,装修得极为精简规整,但却显得格外冷清。让人只觉得这家空荡,寂寞,了无生气。
凌萌初不喜欢这种冷色调,她把自己的东西分门别类收拾好以后就出门了。她要去超市大采购,将家里重新布置一遍。
她从包里翻出一串钥匙,去车库将霍声远的车给提了出来。
那天的天气特别好,天空蔚蓝纯净,像是被水洗过一般。懒洋洋的太阳铺在头顶,映照着眼前这栋小别墅,微光乍现,光影朦胧。
她坐在车里,车窗降下,微微抬起面庞,阳光映在光洁的侧面上,有些许烫人。
她沿着半阴的墙面,看到了几扇被阳光韶染成金色的窗。
以后这就是她和霍声远的家了!
——
在福田五区附近随便找了家大超市。她把车在停车场停好,就开始了她的大采购一天。
推了辆推车刚走进超市,好闺蜜的电话便不期而至。
阮冬阳:“初初你在哪儿?”
她回答:“在超市买东西。”
阮冬阳:“什么东西?”
“我搬到霍声远那里去了,买点家里要用的东西。”
阮冬阳一听乐了,“初初你这么快就进入已婚妇女的角色辣!”
凌萌初:“……”
“是少女,不是妇女!”她板起脸刻意强调:“我还是小仙女。”
阮冬阳:“……”
“好吧,漂亮的小仙女。”阮冬阳可惜的语气传了过来,“本来还想找你出去一起喝下午茶的。”
凌萌初:“过两天吧,等我忙空了就去找你。”
“好吧。”阮冬阳好心提醒她:“初初,既然为人妻子了,多注意着点啊!”
凌萌初一时间竟没听懂好友这话,“多注意点什么?”
阮冬阳在那头暧昧一笑,“你说多注意点什么?当然是某样不可描述之事辣!虽然这事儿吧它很美妙,但身体要紧,别纵欲过度啊!”
凌萌初:“……”
她和阮冬阳表面看着都是软萌小仙女,可私底下全都是“黄/色仙女”,污得很,平日里的话题各种没营养。
她匆匆和霍声远领证,爷爷后面去世,她伤心难过了好几天,根本无心考虑其他。如果不是阮冬阳提醒,直到现在她也没想起这茬。
她额头上顿时冒出两条黑线,没好气地说:“软软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好闺蜜却一本正经回答:“怎么会是我想太多,你和霍声远都是合法夫妻了,如今又住在一起了,同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觉得这事儿你能避免得了?虽说霍导不会霸王硬上弓,可你难道就一点也不想试试?据说销魂蚀骨,灵/魂出窍哦!”
凌萌初:“……”
她抬手摁摁眉心,特无语,“软软,我都没想过这事儿。”
阮冬阳:“我就给你提个醒,你自己做好准备。”
这个准备便是凌萌初在结账的时候偷偷摸摸地货架上拿了一盒冈本。
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
霍声远是在傍晚到家的。电影《忆远》顺利杀青,他们这一大群人总算是能缓一口气了。
他到家的时候,凌萌初正在厨房做饭。
霍大导演发现自己家已经完全变了个样子。家里很多东西都被他家小妻子给换了。
家里的角角落落都多出了许多个透明的玻璃花瓶,里头浸满水,插着文竹和百合。深色的窗帘给换成了亮丽的米黄色。沙发套和地毯被换成了素净的条纹。餐桌布变成了清新的小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