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只有他们两人,冷杉觉得这感觉还挺安逸,但考虑到她出事那晚就是这样的雨势,生怕她会心生阴影。
奚温伶确实有些心乱,她抬头看到街边有几颗树枝,被大风吹得胡乱摇摆,整座城市显得荒凉。
她掏出手机,低头看了一下秦方靖的信息,最后一条消息大概是半小时前的。
这家伙……
就这么放弃了?
冷杉打开收音广播,车厢内响起温柔的爵士乐,奚温伶依然能听见车外嗡嗡作响的风声、雨声。
一道震天的雷劈下来,她惊了一下,还没回神,突然有个影子来到他们的车旁,敲打了几下她的窗户。
奚温伶先是吓到了,等定睛一看,发现车外的男人竟然就是秦方靖!
他没有撑伞,全身都被淋湿了,垂着眉眼,鬓发贴在俊朗的脸颊,就这么站在瓢泼大雨中。
……搞什么,苦肉计吗?
肯定是保镖告诉了他,他们被堵在这条中环路上了。
奚温伶急忙打开车门,下了车。
她本来就不是真的生他气。
应该说,除了气他这样不信任自己的感情之外,还有其他的各种因素。
“温伶,我们先去路边说。”
平日里风度翩翩、一丝不苟的秦教授,此刻,狼狈到浑身都湿透了,气质也迥然变了一个人,每一个字都透着冰冷和颤栗。
奚温伶只好回头和冷杉道歉,那男人耸了耸肩,苦笑着什么也没说。
她望住秦方靖高大的背影,两人站在根本挡不了什么风雨的屋檐下方。
“算了,有什么等回去再说吧……”
“我不应该不尊重你的想法,就擅自做决定。”
他的语气低沉,带着懊悔和痛苦。
奚温伶怔了一下,她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心头生疑,但也冷静了不少。
“我也有点……激动了,因为我想告诉你,我现在很信任你。”
“你有发表意见的权利,无可厚非。”秦方靖打断了她接下来想说的,继续着:“我现在有一些话想要先告诉你。”
因为男人的语气太过严肃,奚温伶不得不静下来,疑虑中又有些紧张,这一刻,只一秒也如同无数个被暂停的瞬间。
“我对你撒过谎。”
他平静地说着:
“我闻不到你点的香薰味道,我不知道你每天在客厅换上的那些鲜花闻起来是什么香,我也从来没有尝过橘子的酸味,你做的菜我也尝不出味道。”
“我曾经用过一生的勇气向你坦白这些事,也非常庆幸你都接受了。”
“当你忘记这一切,我不知道第二次让我这样鼓足勇气的时刻是什么时候,我不想让你用不同的眼光看待我,这世上我谁都不在乎,唯独你不行。”
奚温伶怔怔地,像是呢喃:“你说……你的意思是……”
“我很小的时候出过意外,被人绑架,失去了嗅觉和味觉,那时候所有的事情也早就不记得了,所以我对气味和味道都没有概念,这也导致我有过一段时间有严重的双相障碍,我会做出很多你们觉得不正常的事。认识你之前,我心里根本不在乎任何人。不,现在我也不在乎……”
冷冰冰的雨水衬得他面色寒冷,唯独望着她的眼睛,染上一些温情。
两边车道有被堵得不耐烦的司机,不断地按下喇叭,当秦方靖再次抬眸,就看到眼前的奚温伶,在默默地流泪。她的乌发也湿透了,黏在背部,那双含着泪的眸子,在偶然闪过的车灯下,有波光流转的美。
磅礴的雨势没有再停,就这么啪嗒、啪嗒地下着。
酸涩和苦楚就像这场暗中的雨,要将她彻底淹没了。
奚温伶一早就觉得他有些什么事始终瞒着她,包括他在对外界感情上表达的不自然,她也猜到了。
可真相如此摊开在眼前,知道他失去一个正常人的感官,更让人觉得震惊不已。
她看着他,被雨淋湿的身子浑身颤抖,手指冰凉:“那么,你怎么会觉得,我和你在一起的记忆会是痛苦的呢?秦方靖,所有的痛苦我都可以忘记,我都可以不在意。”
她说:“但爱一个人却不行,因为爱就是会有痛苦,也会有幸福,如果每一种爱情都要计较得失,都要搏出输赢,那还有什么意思?”
他没等她说完,已经将人紧紧拥在怀里,这一辈子也不想再放开。
“就算是你的陷阱和冷漠,都让我着谜。”奚温伶眨了眨眼,让雨水顺着眼眶落下,“所以你害怕什么啊,我每天都在想你,疯狂的迷恋你,行不行?”
秦方靖冷冷地低笑了一声。
果然他们就是这样的,就算会彼此伤害,也绝不想再松手。
他们没救了。
“神经病。”
奚温伶哭崩了。
她不懂上天为什么要对他如此残忍,嗅觉和味觉都属于一部分人类的记忆,因为甜酸苦辣皆是人生经历,而他从小就失去了这一切。
他还要向最爱的她坦白一切,坦白他有病。
为什么这样痛苦和诛心的事,要让他经历两次。
眼前一片模糊,声音也哑到不行:“谁是神经病,我明明是你最喜欢的一块小饼干。”
她抬头,边哭边笑,倒像个傻子:“就算在你身边会有危险,我也要留下来。秦方靖,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圆满,我什么都不怕。”
我就是要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他低头吻她,疯狂而专注,甜蜜又煽情,仿佛这是一个末日,狂风暴雨席卷整个天地,他们都只剩下这一分钟,来亲吻彼此。
从此你是千堆雪,我是长街。
假如我们不能善好,就一起毁灭。
☆、第25章 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奚温伶永远不会知道, 当秦方靖知道她受伤昏迷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受。
当时, 秦方慕只说了温伶有些脑震荡, 意识昏迷,他等了几天终于申请到一趟从加拿大回S市的航班, 越过彼岸, 穿梭星辰,那天早晨,从机场马不停蹄赶往医院的途中, 才知晓她是失忆……
失忆。
秦方靖差点捏爆手机,他咬牙切齿,压着盛怒,这一刻只想把对方弄死。
“秦方慕, 你凭什么瞒着我?”
“我要是在加拿大就告诉你,你以为还有这条命回来吗?”秦方慕的声音同样冷漠又平静,有种与现况不符的沉冷,“你早就失去理智, 驾着飞机回国, 然后冲进暴风雨, 撞到山顶死的尸骨无存了!”
秦方慕的假设有些夸张, 但他太了解自己的亲弟弟,知道对方绝对做得出这种事。
等到秦方靖终于赶到医院, 站在那间病房外的院子里, 却因为恐惧和愤怒, 踯躅不前。
他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情绪反应,都是反的。
长相温睿的青年,安静地坐在医院的花园里,在看到十余天不见的她之后,默默地抬起双眼。
恍然隔山海。
他刻意疏离和平静,光看眼神就知道她已经不记得他,只能谦谦有礼,却在内心深处,饱受近在咫尺却无法拥抱的折磨。
他们都以为只是短暂的分别,还约好要在加拿大度假,奚温伶在电话里对他说:“心宁好像办了一个只有几个朋友的生日派对,她肯定顾及我不爱人多,到时我过生日,也把她叫来一起过吧。”
秦方靖弯唇浅笑:“好,都听你的。”
再次压抑住喷薄的感情,压抑着让自己不要失态,一刀刀,如同凌迟。
假如在爱情里,可以为了一个人粉身碎骨,可以代替她遭受厄运,那秦方靖连一点命都可以不要。
他甚至觉得,是不是命运又给了自己惩罚。
先夺走对整个世界的感受,然后在下一个惩罚来临之前,给他最好的爱,又生生地夺走她对他所有的记忆。
幸好她平安无事。
每一个夜晚,秦方靖都不敢去想,那些爱会不会随记忆而去,她会不会离开自己。
他一定会把伤害她的那个人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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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根本没撑到回家,而是找了最近的一家酒店,办理了入住。
宽敞明璨的大堂,穿着西服的服务生见两位客人身上都淋湿了,周到地拿来两块毛巾,给他们递上。
保镖们先前接到命令,只在附近守着,秦方靖牵住温伶的手,一语不发地往里走。
奚温伶怕被酒店里的人给认出来,还是从包里摸出一副墨镜,又将外套拉到最高,遮住巴掌大的小脸。
在下雨天还裹得这么神神秘秘,也是独一份。
前台妹子看他们沉默不语,还以为这对小情侣吵架了,特别是这位男士长得隽秀,却有一股很骇人的冷淡,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位女士,请您也出示一下身份证……”
她的“名气”比起秦方靖,可谓响当当的多,知名美女摄影师雨天和男友开房,说不定明天就会登上各大媒体网站。
奚温伶撩了一下耳边的湿发,正揶揄地想着,边上酒店的大堂经理已认出有过一面之缘的秦总,急忙上前,语气平和地说:“不用了,就这位先生的身份证够了。”
秦方靖点了点头,依然保持着沉默的态度。
结果,刚进电梯里,他高大的身子就将她压在玻璃前深吻。
奚温伶还是维持住一点理智,担心这里面有监控,用力在他腰处掐了一下,才得以把人推开。
刷卡进了顶层的套房,两人身上都还是湿的。
她推了推他,嗓子柔的能掐出水:“阿靖……我以前都是这样喊你的吗?”
奚温伶本意只是卖乖,想讨要一个吻,不料男人早就狂躁,他将脸埋入她的颈窝,那唯一能清晰闻见的味道,混杂着雨滴的清甜窜入他的身体,令人仿佛沉溺在深海。
“我在这个世上第一次闻到的气味,就是属于你的。”
秦方靖说着,已将她湿漉的衣裳扯下来,属于她的气息将他完整地包围,他低头用鼻尖蹭她的肩头,那触感像质料高档的真丝,同样带着雨水的清新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