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想去,嘴笨的梁柔,也只能说:“我跟你父亲没什么私交,你把自己母亲委托给我这事,我也不会答应。”
她只有这些想说的。
说完梁柔就往后挪,打算离开,跟元龙说话,有种越说越无语的感觉。
正恰此刻,聂焱赶到了。
谁都能看出梁柔的欢乐,这简直就是救她于水火的大救星。梁柔转身就往刚从车上下来的聂焱身边跑,脚步极快的跑。吓得聂焱魂飞魄散,都已经不顾形象,就跟个青蛙一样,张开双臂接着跑过来的梁柔,“跑什么?着什么急!”
梁柔往聂焱怀里一扑,心里才觉得踏实安稳。也不知道是不是孕期的关系,梁柔情绪起伏很大,而且她觉得自己完全承受不住什么。比之以前,好像有点更弱了的趋势。只是身边有他,她只想做个躲在他身后的小女人。
就在聂焱怀里,梁柔略显委屈的说:“他给医院打了一千万,就说不管他妈妈了,让我接手,死亡证明都要我来签。我没敢答应,他就说我跟元天霖有私交,要不然不会送我项链。”
聂焱听她说完,拍拍她的后背,用很轻的力道,嘴上哄着,“你先上车,车上有牛奶,你先喝一点,我去跟他说。”
“别怕,一切有我。”
梁柔熬了这么一阵子,等来聂焱这一句话,就足够了。顿时笑的欢乐,跟聂焱错身而过,上车去喝聂焱秘书在公司就准备好的温牛奶,拿保温壶带过来的。
聂焱盯着梁柔在车里坐好了,才彻底站直了身体,转身往元龙身边走过来。
六猴儿是看的最明白的人,面对梁柔的时候,元龙说的上柔和,甚至还有些示弱的感觉。但是聂焱疾步走过来,元龙脸上那一点点的笑容,是完全消失了的。不仅没了笑容,就连身形都发生了变化,微微板正了脊背,站的笔直。
元龙的身高跟聂焱差不多,聂焱还能高一些,但是元家人的身材,都是圆胖的。元龙比元虎瘦些,但那也是矬子里找高个,好不到哪里去。跟聂焱相比,元龙简直就是个十足的胖子,虎目圆睁。
等聂焱走近,元龙开口就说:“我以为聂总最近该忙的脚不沾地,怎么这么闲,还有时间来这里。”
聂焱也不客气,“我当然忙,但自己老婆被人堵了门,我不来,谁来?”
元龙盯着聂焱的脸,多少还是有几分不甘心的。怎么可能甘心呢,原本他接手元天霖的事业,着眼洗白,今年从影视圈里将钱洗白,之后开始跟基海兆业抢夺产业,就连基海兆业的老本行,都被元龙夺了过来。只要在给他几年的时间,只需要几年而已他就能彻底将元家过去那些斑斑劣迹都洗干净,到时候,元家就会跟聂家一样成为正经的商人,行得端坐得正,可以开医院,做慈善。不像如今,不管做什么,元家的人走出来,就算被人表面上尊重,背地里谁不戳脊梁骨。
元龙从小就在元家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小时候觉得能出去耀武扬威、逞凶斗狠特别过瘾,反倒是关墨那些人,从小受过特别的教育,在外低调又隐忍,让元龙觉得很窝囊。但长大了,随着年纪越来越长,元龙发现自己对能堂堂正正的行走在上流社会有一种执念。而且元天霖生前铺的摊子太大了,牵扯的资金、人脉太多,在元天霖后来身体出现问题的时候,就已经有些把控不住,要知道掌控一个以人治,走在法律边缘的大规模盈利组织,比聂家管理一家大型的跨国公司,还要难。聂家能正规的招聘,能解聘,可以用一套规章制度来管理旗下的所有员工,但是元家能吗?不能。
混黑道的,说是有规矩,但那也是在有足够权力压制的情况下,才能守规矩。元天霖生命最后的时期,这些规矩都已经荡然无存,元家自己家的亲兄弟都能你死我活的斗争,更不用说下面的人。混黑道的,其实最根本的规矩,就是谁拳头大谁说了算。
当然元龙可以继续父亲的事业,将这套东西延续下去,但是元龙毕竟不是元天霖,他年纪还轻。当年跟着元天霖一起闯天下的老家伙现在还活着不少,这些人手下有人脉,有资金,也有相对的势力,让元龙像元天霖在世时那样一呼百应,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败落难以避免。
怎么在败落前抽身而出,是元龙想了很多年的事情,他目前也在为了自己多年的计划而努力。先是通过娱乐圈洗钱,将那些来路不明的钱洗一遍,然后就是投资,将这些钱投资到最保险,最稳妥的领域当中去。临海市这么多年,生意做的最稳当最被人称颂的,就是聂家,自来水厂、电厂、燃气公司,每一样都关系着民生,在民众当中的威望极高。聂家的人不管内部怎么龌龊争斗,走出来,都是金光闪闪的。在临海市谁不知道有个大管家聂家。
元龙也想要这样的生活与威望,他早已经不想只活在夜幕之中,只有在灰色的地带,他才能称王。
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元龙几乎是乘风破浪的在进行着自己的计划。
可眼看着一切就要成功的时候,温岐海出事了。
元龙如何能不恼火,如何甘心就此屈服。他自己还打算再拼一把,但又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母亲元龙就是再怎么坏,人性泯灭,到底最放不下的人还是母亲。为了他们兄弟,母亲这些年隐忍不发,是真的受了很多的苦楚。元龙想,若真是撑不住了,总该要把母亲安顿好。
想来想去,却没有合适的人选。
身边的人没什么能靠得住的,就算是亲弟弟,元龙也不敢指望。元家的人,在特殊的家庭环境下,所有人都感情冷淡,像是冷血动物。元龙最终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梁柔身上,说来多荒谬,他元家显赫几十年,虽比不上聂家正统,但却也并不差多少。但最终,元龙却发现自己连个能安顿母亲的人都没有。
梁柔,是最好的人选。
但,元龙指望梁柔,却并不能对聂焱完全的服软。这是他骨子里的骄傲,不容半分折腰。心里泛着苦涩,元龙说出来的话也就透着这么一股味道,“你不过就是生在了一个好家庭,要真论实力,你比我强不了多少。”
这话,对聂焱说过的人不少,说聂焱不过就是因为姓了‘聂’。
酸话什么时候都有人说。
聂焱早已经不在乎这个,他的能力好坏,现在已经高下立现,毕竟口出酸话的人不是他。聂焱煞有其事的点头,说道:“有句话叫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你此刻,应该怪罪的是你的祖上,而不是我。”
聂兆忠虽然对自家不怎么样,但是经商却是经得起考验的,要说有没有用过手段,那绝对是有的,谁也不敢说自己绝对清白。但是对外,聂兆忠旗下,自来水厂、电厂、燃气公司,这么多年服务本地居民,多年来都是最稳定最优质的企业,挣钱也是赚的,但是做这些事情与元家元天霖贩毒、走私、开娱乐场所挣来的钱就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聂家能一步步稳稳的走过来,也正因为此。元家能一样吗?元龙现在说能力,聂焱觉得有些好笑,“你的能力是什么?你倒是说说看?”
就凭元天霖死后元龙的种种举动,用枪口威逼横扫电影界,然后用自来水厂投毒这样的法子摧毁聂家的声誉,这些手段,能被称之为能力?
元龙的理直气壮,并没有多少真实的底气。
聂焱直言道,“你们家的人,除了元彰,我一个都看不上。”
元彰也坏,但至少还心中有柔软的地方,元彰重兄弟情谊,对妹妹爱护有加。元龙元虎有吗?别开玩笑了。
话说到这一层,聂焱已经不打算跟元龙绕弯子的,都已经心知肚明,就直说,“你们能傍上温岐海这棵大树,是你们的造化,能让你们多嚣张了几十年。”
要不是温岐海庇护,元天霖的生意恐怕都做不了那么大。元家现在这么大的家业,也不是真的一步一个较硬走出来的,无非是元天霖看准了人,找对了人,走了大运才到了今天。元龙现在觉得自己时运不济,完全就是想当然。
元家现在拥有的财富,从来都不是他们应该拥有的。
元龙反唇相讥,“你该谢谢梁柔,要不是她,你现在就是温家的女婿,跟着一起陪葬的货色。”
聂焱沉默了一下。现在想想,还真是有些悬的,就差那么一步,聂家跟温岐海也彻底绑在了一起。现在聂焱能如此放松,可不就是因为他跟温家没有任何的瓜葛么。
想到这个,聂焱微微叹息,温岐海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不像是能纵容元家助纣为虐的人,谁能想到呢。聂兆忠怕是琢磨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琢磨透这背后的内情。
聂焱只能说:“时也,命也,这是我的命。”他的命里就有一个梁柔,不管经历多少,始终放不下。曾经也觉得自己是栽了,但到了如今,聂焱也只有庆幸。
元龙惨笑一声,这话说得好,他元龙兢兢业业这么多年,斗倒了所有的兄弟,好容易熬到了今天,却没想到会在胜利的顶端,坠落。
早知如此,还真不如当年云淡风起不去争不去抢,付出一切得来的一切,转眼成云烟,太难以接受了。
元龙不打算再跟聂焱说下去,他觉得有些自取其辱,又是何必,就算到了最后,元龙也不打算就这么束手就擒。一路拼杀上来的,他要是坐以待毙,认怂下跪,那真丢了元家的人。
“你母亲”聂焱有些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