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学逸抿了抿嘴角,还想继续保持沉默。
“别拿对付你爸的那一套来应付我。你知道的,想让你开口,我有很多办法。”说着,男人手腕那里发出
清脆的响声,苏莺时听的头发都快炸了起来。
程学逸也一瞬间变了脸,抬起头直盯着对方。就在苏莺时觉得两人要打起来的时候,前者却忽然泄了气,
往身后的桌子上一座,低低开了口。
他将自己是如何认识童安宁,又是如何通过别人之口知晓的梁斌对童安宁的欺凌侮辱,以及在他追到那人
家乡,见到的却是一场葬礼,全都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他用着极简的词语描述过事情的前后经过,却能够从中听出了深深的痛恨与自责。
最后,他赤红着双眼抬起了头,看向霍川,轻声道:“你说,这种人,我该不该动手?”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退伍的?”
青年深吸了口气,重重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不肯跟你爸说明?”
“呵,在他眼里,什么都比不了铁的军纪,人我肯定是要揍的,说多说少都一样。”
在苏莺时愣神的过程中,霍川语气放缓了下来,眉眼间竟像是松了一口气,“早说啊,我还以为你是做了
什么坏事。伸张正义在咱们家不犯法,只要不是酗酒吸毒,我都不会揍你。”
“……哥?”
“嗯。是哥不好,那时候没能在你身边。”
第一次,程学逸在面对系领导时都镇静孤傲的面容破裂,出现了一丝叫做脆弱的东西,眼眶里积攒的液体
翻涌,手腕颤了颤,忽地一头撞进了他的胸前,“哥……”
青年长期压抑的委屈与痛楚,化为微微颤抖的肩膀。霍川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抬起头看过来时,眼里才
带出笑意,“苏老师,忘了跟您介绍。这是我表弟,给您添麻烦了。”
第二十八章 查证
“表, 表弟?!”苏莺时惊掉了下巴, 忽然转向了苑巍,“老师, 您该不会早就知道他们俩的关系了
吧?”
苑巍道:“那天在展览馆门口我见你和霍川站在一起,还以为你也知道呢。”
“……”
看到女孩不善的眼神扫来,霍川露出无辜的神情, “我也是在苑教授找到我时才知道,这家伙竟然跑到这
里上学来的。程学逸!——这一年你躲的也太好了吧?”
人在教室坐, 锅从天上来。已经平复了心情的青年抱着他表哥甩给他的锅, 怔了片刻, 然后快速审时度
势,从善如流道:“是我的错,师姐要怪就怪我吧。”
苏莺时:“……”叹口气,“算了,事情都说开了就好了嘛, 你们俩刚刚那个样子, 害得我以为霍川要动
手揍人了!”
程学逸疑惑地抬起脸来, “如果我不说实话的话,他的确就是要揍人了呀。从小到大, 我已经被揍过无数
次了。”
霍川:“不揍不长记性。”
“…………”跟这两兄弟已经无法交流,苏莺时决定闭上嘴。
苑巍道:“学逸, 你爸那里还是要跟他说一说的, 这一年关也关了,放也放了, 总不能一直气下去。”
苑家和程家算是世交,苑巍更是心知自己那位老友是典了型的嘴硬心软,当年出事后程父是那样的愤怒,
简直恨不得把这儿子给打死,但事情已成定局后,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忍住怒火在程学逸一退伍就把他关在
家里请老师来补课,一点时间没耽搁地考到了自己的研究生。
父子俩关系紧张,直到开学前,程父才将程学逸给放了出来。程学逸犹如脱缰的野马,再也不肯回归牢
笼,就连国庆节也没有回家去。此时一听要回去给老爷子解释来解释去,立马拨浪鼓似的摇着头。
“就这样定了,这周末回家,我陪你去见姨夫。”
“霍大队长,你不能这样独断专行!”
“我是你表哥。”
“可是表哥,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程学逸局黠地眨眨眼,瞟了眼苏莺时,“我在家的时候,可
还听见小姨和我妈打电话抱怨,说你失了业,以后要娶不到媳妇的。”
霍川眼神沉了沉,兄弟俩之间的气氛又暗涛汹涌起来。
程学逸毫不惧怕,挑挑眉,更加变本加厉,“在这种时刻,年龄就是很大的优势了。就比如我,退伍后还
能继续回来读书,而表哥你一把年纪的,若想继续上学,还得仔细掂量掂量看能不能耗得起吧?”
“你想多了。”霍川冷漠道,“我不但轻而易举地回到了校园,还做了你老师。”
程学逸:“……”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姨夫想尽办法把你塞进学校,不会是为了让你成为一个合格的人类学家,而是奔
着A大国防生的身份去的吧?”霍川闲闲道,“听说最近国防生政策又要改革,进人的条件有所放宽。退伍的兵
不限制继续进学这项规定,正好可以让国防生从中钻了空子,若是国防生的招生背景审核能适当放宽,让你从
这条路上清清白白的重新开始,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让我想想,一年?最多两年,我是不是就有幸可以在新生营里面,重新见到表弟你的身影了?”
程学逸:“…………”
苏莺时听的一头雾水,但在听到国防生政策改革方面时,想起这似乎是父亲这两年一直在运转的事情,不
由神色有些微妙。
霍川见对方老实了,眼神的锋利也收了回来,正经道:“你跟梁斌这事儿还没完,学校这边还是得请苑教
授出面协商,打架已成事实,希望看在梁斌从前恶行的份上,不要给你落个太重的处分。还有,最近没事就不
要出学校了,梁斌现在在做什么还没查清,你安分点,不要惹事。”
“表哥,我敢揍梁斌一次,就敢以后每次见面都揍他个跪地求饶,再也不敢出现我面前。”
“他变成个挑架惹事的街头混混,你也跟着去混?如果这样,你就趁早滚出A大,也省了我和苑教授的
事。”
“……”
霍川冷声道:“梁斌和他同伴的身份我来查,程学逸,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当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
子。别以为我能理解你,当年如果在场的话就会帮你,你本有一百种让梁斌下场更惨的方法,却选择了最愚蠢
的一种。”
“如果你现在再犯下更蠢的事,不要出去说是我表弟。”
***
程学逸暂时被接回到了家中,学校的论坛帖子热度还没下去,甚至仿佛有幕后推手一样,被越吵越热了。
现在已经从院系内部上升到了校方的高度。
【人类学系并未表态——是系方的包庇?还是校方的纵容?】
【程某某——一个残留A大的毒.瘤】
【学校为什么会招收程某某这样的危险分子?求官方解释!还学生们一个安宁的净土!】
论坛上,此类的帖子层出不穷,有些措词明显是具有带动节奏的力量的,不像出自学生之手,来源十分可
疑。首页这几天连续被“程某某”事件刷屏,连带着人类学系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一些程学逸根本没做过子
虚乌有的事情,也被编撰出来,跟真的似的来博取众人眼球。一些不明真相的学生路人,因为不够了解,被帖
子带动的也人心惶惶起来,好像身边藏了颗危险的定时炸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炸到自己身上。
论坛管理员已经着手控制住这些标红的帖子,但又删不得,删掉了反而更加欲盖弥彰,无端引起不知真相
的学生们的恐慌。
就在这时,另外一种声音也如雨后春笋般,渐渐在论坛中冒了出来。
【朝.夕.相处——我为我的同学有话要说】
“程师弟明明是热心助人的楷模,我到现在还记得开学那天他作为新生还给我们买水买冰淇淋!”
“是啊是啊,平常上课时程师兄人很好的,根本就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
“我就想问问那些喷子,是有人打你了还是骂你了?别人根本不知道你是谁,还自己一个人愁天愁地也是
很可笑了!被害妄想症?别人根本都不稀得动手好不好?”
“作为一个纯路人,我原本很吃程校草的颜啊……就凭着这个颜,就不愿意相信他是什么危险分子
啊……”
“不论如何,还是校方给出一个解释吧!坐等!”
周劲杉和许飞他们与程学逸关系好的男生,都看不得自己的同学被这样诋毁,联名给系里上书,请求为程
学逸正名。论坛那边杜盈等女生们关注的比较多,一直控着场,努力将舆论朝好的方面引去。
有了这一波的带动,许多路人都变得理智起来,不再受黑子的一味带动,也开始质疑起是不是有人故意要
陷害别人。
为此,学校紧急召开了讨论会,商量该如何解决程学逸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