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接过来,搁在餐台上,意味深长的瞄了一眼刷卡机。
大妈连忙摆手,笑呵呵:“这顿免费了,小伙子多吃点哈!”
旁边另一位大妈掐着她的腰,小声提醒:“别喊错了,人家是总裁!”
“瞧我激动得,对不起啊总裁。”
贺朝影挑了挑眉:“公司的规矩不能破坏,刷卡吧。”
“啊?好……好的。”
大妈按下几个数字。
被谅在一旁的许忆澄噘嘴小声嘀咕:“boss,你有饭卡吗?”
“我当然有。”
他字正腔圆十分肯定道,然后在她诧异的抬眼看他时伸出手,两根手指捏住她手里的饭卡的一角,往外抽,迅速贴上刷卡机。
“嘀”的一声,动作干净利落,堪称教科书典范。
许忆澄双脚被钉在地上石化了。
贺朝影刷完许忆澄的饭卡,接着又抢了叶遥的座位,率先坐到许忆澄的正对面。
叶遥憋着一股气,没敢让他起来,很识相的坐到许忆澄旁边。
许忆澄握着筷子唉声叹气:“boss,你要是吃不惯不必勉强的。”
潜台词是你吃不惯可以把你碗里的一半菜分给我啊,特别是那只炸鸡腿!
贺朝影盯着她两扇翘起的睫毛,眸色微动,还真的就一点都不勉强的夹起自己碗里的咸菜丢进她碗里:“这个我吃不惯,你多吃点,吃完下午和我出去干点活。”
挑完咸菜,又从她碗里夹出一半腊肉丢进自己碗里。
叶遥看得一愣一愣的,米饭从嘴边掉下两粒,她赶紧把碗挪得离贺朝影远远的,就怕他糟蹋完许忆澄碗里的菜又来糟蹋她的。
好在贺朝影似乎是满足了。
饭后,许忆澄捂着干瘪瘪的肚子,欲求不满的拖着身子跟在贺朝影身后,巴巴的问:“boss,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去郊区。”
贺朝影带许忆澄去的郊区在五环开外,车程需要两个小时左右。
那个地方跟市区比起来很落后,从建筑就可以看出明显的差距。
一排排灰色平房凌乱摆在地面上,墙面留有被雨水冲刷过的污迹,一大片橙红色凌霄花倒挂在篱笆上,是这里最明艳的色彩。
把车停在路边。
两人在一阵阵犬吠声中绕着蜿蜒小路走了几百米,来到一个老旧小区。
几位更年期大妈坐在小卖部里搓麻将搓得风生水起。
许忆澄非常紧张。
贺朝影可是有过让薛迟出去通宵陪他和江御行打麻将的光荣事迹,万一他没忍住跑去和大妈们打麻将,她不晓得自己能不能够把他拉回来。
然而事实告诉她,这个想法是多余的。
贺朝影拐进小卖部,嘴边特意挂上清润的微笑,把一身戾气收得干干净净,躬身,用一副邻家大哥哥的和蔼模样问蹲在桌子后写作业的初中生小妹妹:“你好,请问你知道君沫家在哪里吗?”
小妹妹两条马尾辫一颤一颤的抬起头来,看他时眼中带着小星星,百转回肠的“咦”道:“我当然知道啊,不过你要买点东西我才能告诉你!”
贺朝影:“……”
几分钟,许忆澄和贺朝影两人手里各拿着一瓶旺仔牛奶出现在一座低矮的平房前。
大门上被撕去半边的大红福字已经退色,台阶爬着青苔,房檐有蜘蛛网,墙角落下灰。
仿佛是许久没人住过的弃宅。
贺朝影抬手轻叩三下门。
等了大概两分钟。
门从里面“咯吱”一声被缓缓拉开。
一位瘦弱的三十几岁女人忐忑的伸出头来,她眼角通红,好像是刚哭过,看见他们时眼神晃了一下,声音像慢熬的雪梨汤,软软的问:“你们找谁?”
第27章 有病。
屋里摆设简单, 没装修过,水泥式地板,木质家具颜色暗淡,看起来年代久远。
贺朝影和许忆澄紧挨着坐在桌边。
林静给两人斟茶:“你们是沫沫学校的老师吗?沫沫这几天病情有点严重, 我和她爸商量过, 准备让她退学回来养病。”
“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可以招待你们的,这是从乡下带回来的自产茶叶, 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贺朝影和许忆澄对视一眼, 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我们这次来主要是为了君先生。”
“我老公?他怎么了!”
在卧室睡觉的女孩听见讨论声,抱着棕熊爬下床, 从门边探出头。
她皮肤泛着病态的白, 整个人看起来有气无力,一双天真的眼无辜望着贺朝影, 声音软嚅:“你看见我爸爸了吗?他什么时候回来?我有点想他了。”
绕是贺朝影在野蛮的资本主义市场打拼多年,练就一身的铁石心肠,此刻也无法做到真正的无情无意。
有些事不是孩子可以听的。
贺朝影用余光悄悄的给许忆澄抛了个眼色。
两人的物理信息传递良好, 即使没有任何语言交流,许忆澄也知道贺朝影想让她做什么。
她起身笑眯眯的走过去,用尽哄小朋友的一百种方法,总算把君沫给支开。
墙的隔音效果不太好,贺朝影刻意压低声音:“君先生之前几天没有回来过吗?”
林静摇头:“你也看到了,我们家境不好,沫沫又患有一型糖尿病,像我们这类的普通民工根本撑不起开销, 我老公为了攒钱给沫沫治病,上个月去市里找工作,我已经接近一个多月没见过他。”
贺朝影握着茶杯沉吟片刻:“虽然很抱歉,但有些事我希望你能知道,君先生前天因为涉嫌一起盗窃谋杀案已被捕入狱。”
“什么!”林静惊呼一声,又想起君沫还在隔壁,自己反应太夸张,生怕吵到她,赶紧捂住嘴,声音轻到只有两人能听见:“这不可能,我老公前儿中头奖还给我打了一笔钱,我们已经准备带沫沫去医院动手术。”
贺朝影从林静的话里找到症状所在,所谓的中头奖其实是封口费。
这类似于买凶|杀|人。
唐多令找了一个和他毫无关系又急需要钱的人帮他做事,并答应对方事成之后给对方一笔钱,而这个人正好就是君沫的爸爸君凌,怪不得君凌打掉牙齿往里吞,硬是将所有的事往自己身上揽。
贺朝影把其中的厉害关系讲解给林静听。
林静的精神状态位于崩溃边缘,眼里唯一的光弱下去,身子摇摇欲坠:“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会劝说我丈夫的,谢谢你们特意来告知我这件事,也谢谢你们顾及到沫沫的心情没有直接让她知道。”
一下子说这么很多话,喉咙有点干,贺朝影将杯中茶饮尽,润了润喉,终究起了恻隐之心。
父亲犯的错不能报复在孩子身上,他透过虚掩的房门,看了眼卧室里抱着棕熊乖巧坐在床尾听许忆澄吹牛逼的女孩,轻叹道:“沫沫的手术费,我可以帮忙出,只希望君先生能够让真相大白。”
许忆澄哄了半天的小朋友,人也跟着变成许三岁。
离开时,君沫拖着病殃殃的身体跑到门口送她,万分不舍的把怀里的棕熊往她手里塞,眉眼弯弯,笑起来像动画片里的小天使:“阿妈和我说爸爸在市区工作很亲苦,姐姐,你能帮我把这只熊送给我爸爸吗?我会好好养病等他回来的!”
许忆澄抱住熊,俯身把视线和她放平齐,空出右手摸了摸她的头:“真乖!姐姐以后有空还来找你玩哈。”
趁天黑之前返回市区。
贺朝影开车将她送回公寓。
许忆澄忤在座位里,腿上躺了只熊,跃跃欲试的提出一起和贺朝影去探监的要求,被他果断拒绝。
“不早了,明天开庭,你先回去休息,东西我帮你送。”
“可是……”
“没有可是,听话。”
他语气坚决,声音没有温度,比夜风还要凉上几分,表情展现出的是一种“就算你想去,我也不会开车载你”的意思。
许忆澄拗不过他,只好做罢。
她抓着把手拉开门走出去,站在他驾驶座的左边,低头敲了敲他的车窗:“boss。”
贺朝影摇下车窗偏头往外看。
女人的脸在暗夜里看不真切,一双眼却出奇的迷离,像浓郁的黑葡萄,静静的望着他。”
他心里有小小的邪恶念头冒出来,还没晃悠几秒钟,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许忆澄趴伏在车窗边,一句话在心里默念过几遍,才万无一失的开口,嫣红的唇轻吐气息,远远的扑在他脖颈上:“boss,不管明天如何,我都想感谢你……”
贺朝影双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打断她:“感谢的话还是留到明天赢了官司再和我说吧。”
许忆澄看着从她眼前开过一下子就消失在长路尽头的迈巴赫,气恼的跺脚。
这个人就不能稍微谦虚点等她把话说完吗!
华灯初上,暗影流动。
迈巴赫一头扎在前往警局的路上。
贺朝影耳朵挂着俩蓝牙耳机,唐多令奸诈的笑声呈3D模式在耳边缭绕。
“贺总,明天就是开庭的日子,我可是给过你机会的,怎样,想好了没?”
“这个机会还是留给唐总自己吧。”
他眼底闪过凌厉的光,将车拐了个弯,踩下刹车片,猛的停在警局大门口。
在门卫处做完登记,抱着棕熊抬步走进警局。
耳机里,唐多令比推销员来得更烦人,已经被明着拒绝了,仍旧不放弃:“贺总啊,咱们可是不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
贺朝影借着路灯不算明亮的光,走上台阶,推开玻璃门。
此时,唐多令的声音再次响起,讽刺意味十足:“比如说,你的那位员工对你来讲是心头肉,而被你送进警局的那位何小姐于我而言不过是个绊脚石,重情重义的人在这个物欲横流的野蛮商场,注定撑不到最后,你以为自己抓到了我的把柄,可事实上那不过只是一根稻草而已,你根本威胁不了我。”
“你对自己的定位倒是很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