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晓东斜视了我一眼:“你还不够丢份?张代就跟你勾勾手指,你就朝他扑去,你这段时间没少让他睡吧?唐野马我问问你跟那个男人合法了吗?你没结婚就跟一个男人这样乱来,被他想怎么搞就怎么搞,各种姿势换着来,这么没脸没皮的事你都能做得出来,还不够丢份?你是想笑死我好继承我的QQ等级吧?”
纵然我早就领教过汪晓东这人说话的豪放劲,可一直到这一刻,我依然无法厚着脸皮安然接下。
脸在一瞬间燥得通红,我撇了撇嘴:“我和张代,是要结婚的。”
就像是被人忽然点中了笑穴,汪晓东冷不丁哈哈大笑起来,可这些笑声里我触碰不到哪怕一丝的清朗,反而感觉像是一罐混杂太多材料而被败坏掉的水果罐头,总之繁复到让人完全琢磨不透。
好不容易止住笑,汪晓东再盯着我看:“结婚?是张代说了,他要娶你?”
我默不作声。
隔了十几秒,汪晓东的嘴角还有些许浮动的笑意:“呵呵,我之前觉得你挺聪明,挺会来事的一个人,现在再看,只觉得愚蠢到无可救药。”
将手交错抱在胸前,汪晓东嘴角的笑意越发浓烈,他一副看透了所有天机的模样:“蠢货,就算张代吹出一个花来,说他会娶你,那你也别信。他没本事去获得一场自主的婚姻,不信的话,你就跟他死耗着浪费人生吧。”
就算汪晓东吹出一个花来,我也不信,张代说要跟我结婚,只是闹着玩儿的。
蹙眉,我的瞳孔放大,又缩小一些,说:“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
话痨一般的汪晓东,他这回没有马上接过我的话茬,他的眉头居然也皱起一些,过了小片刻后,汪晓东.突兀上前一步,他瞪着我,语气中有些气呼呼:“你这个女人,怎么那么乱七八糟,总是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你这样不怕遭雷劈么?认识你这样乱七八糟的女人,真******倒了八辈子的霉!我真的越看你越觉得烦躁,我靠!”
真是打死也没有想到,汪晓东这种就没正儿八经过的人,会一下子发火,我怔了怔,随即有些郁闷:“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喜欢跟别人讨论我的私事。”
脸上的怒意更浓,汪晓东的眼睛瞪得更大:“我是别人?我告诉你唐二,我早晚有天把你追过来,我早晚有天会成为你男人,你现在最好别太拽,别把话说得太满,省得后面打脸啪啪,太难看!”
我张了张嘴正要说话,紧闭着的大门突兀咔嚓一声,就被在另外一边狠狠蹬开了。
沉着一张脸,张代疾步上前,将我一把拽到他的身侧,他看了看我,满脸焦灼:“唐小二,你没事吧?”
刚才还略显凌乱的心,在看到张代到来之后,莫名安定了下来,我摇了摇头,说:“没有。”
再拉了我一把,将我大半个身体挡在后面,张代的目光落于还躺在地上的曹景阳身上几秒,他的眉头在一瞬间拧成深锁,他团住我手的力道徒然松了松,说:“唐小二,我先让你送你回家,晚点我再过去找你。”
张代的话音刚落,刚才一直冷眼看着我们的汪晓东又开腔了。
阴阳怪调的,他说:“哟,好贴心的男人。”
停了停,汪晓东嗤笑一声:“可惜,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有些人是想把自己的女朋友支开,好对着一头猪,献上自己的膝盖。虽然讽刺,可我怎么越看,越觉得很爽。果然有些人,越混越是不济了,这都赶上狗了。”
循着汪晓东这番话,气氛忽然变得微妙起来。
张代的手明显有浅浅的抖动,可他却依然对汪晓东的存在视若罔顾,他继续对我说:“唐小二,你先回去好吗?”
内心到处充溢着烦闷到难以舒缓的情绪,可我却不忍自己在场,给张代造成哪怕一丝半缕的为难。
点了点头,我说:“可以。不过不用麻烦别人送我,我自己开车走就好。”
说完,我将自己的手从张代的手心抽出来。
晃荡着目光,我环视了这露台一眼,余光不慎落在汪晓东的脸上时,我蓦然直觉这一刻的汪晓东,有些与以往不同,可到底哪里不同,我又说不上来。
心烦意乱下,无心去理会太多,我不再说任何一句话,就此从这个混乱得让我不知道该如何理清楚的战场撤退。
漫不经心地握着方向盘奔走在回程的路上,我的思维却像一只调皮到不愿停下来的猴子,我的脑海里面一遍遍地播放着来自我想象力的,我离开之后,那个露台会发生的情景。
这里面有张代和汪晓东针锋相对的互怼,也有张代冷漠以对汪晓东的挑衅,可有个画面,却始终贯穿始终,那就是张代他最终会把曹景阳那个人渣扶起来,他会把那个禽.兽送到医院去,他会不断接受那团烂泥的语言奚落,而等到那个什么狗屁曹军赶来,张代说不定还得卑躬屈膝给他赔笑脸。
越想越觉得,这些场景会成为现实。
于是,就像是心窝子里,有一群蚂蚁在爬来爬去,我的心情越发的糟糕到不可收拾。
回到家里,我懒洋洋地去洗了个澡出来,连平常最钟爱的鸟巢椅都失宠了,我最终拿了个小板凳坐到花园里去,在稀薄的光线里,揣个剪刀有一搭没一搭地修剪花枝。
在我快把那些花,收拾得全秃噜之际,我期待着的叩门声,总算响了起来。
可我的步履,却分外的沉重。
拖着步子,我慢腾腾挪过去,给张代开了门。
尽管光线不太强烈,可我依然一眼就看到了张代的嘴角旁,分明多了一个小伤口。
再定睛一看,他的右脸颊红了一片,那上面的巴掌印重重叠叠逶迤磅礴着,以让我措不及防的速度撞入我的眼帘。
只觉眼睛一涩,我一开口声音就有些抖了:“你先进来。”
迟滞了一下,张代上前两步,又是顺手将门一扣,他随即将我环入怀里,他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只觉得他的手臂硌得我生痛,可我却一动也不动,静默地等待着他说点什么。
可是张代却是沉默地拥着我,任由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
在这样炎热的夏天里,越抱我们越是汗流浃背,我终于在恍惚中慢慢察觉到自己的后背全是湿意,我不得已开口打破了这沉默的梏桎,说:“张代,你先松开我。”
环在我身上的手力道却并未减少半分,隔得那么近,张代的声音里却又一种别样的幽远,说:“有时候我真怕我争气得太迟,而让你委屈太久。”
心像被铁丝重重勒了一道,痛而又痒,抓心挠肝般难受得死去活来,我的眼眶越来越涩,抽了抽鼻子,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那么抖,说:“张代,曹景阳这茬,能不能就这样过去了?最让我委屈的不是被那个混蛋出口不逊,而是听到他骂你。”
总算松开了我,张代将脸埋下一些,他用手刮了刮我的鼻子:“你别听他瞎说。”
情绪更是激动,我提高了声音:“张代,我实在受不了那个人渣说你是曹军的走狗,这比把我丢进油锅里,更让我觉得难受!”
双手覆上我的肩膀扶住,张代的眼睛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泊,他凝视我一阵,语速放慢:“唐小二,遛狗,最好玩的事情莫过于,得遛到最后,才能知道到底谁是人,谁是狗。我很确信,我不是被遛的那一个。”
停了停,他似乎低低叹了一口气:“傻,有些事我愿意停下来,但有些人未必会。我真的不是过于执拗,我只是希望自己终有一天,可以不需要任何的迟滞,就有能力去为你做任何事。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了,好不好?”
不忍看张代眉头深锁的样子,我终究是妥协,点头,手覆在他的嘴角上,我其实很想问,这些是怎么来的,可我最终说的是:“我去冰箱里弄点冰块,给你敷敷。”
张代很快抓住我的手,说:“我也去。”
捣腾着给张代敷完,我顺便拉开衣柜,帮他拿了一套睡衣,好让他去洗澡。
似乎挺享受我的这些微不足道的小服务,张代的脸上,再次荡漾出花一样的笑。
约摸半个小时后,张代从浴室里面出来,他用毛巾擦着头发,上了被我服务的瘾似的,他喊我:“唐小二,能不能帮我拿一下吹风机?”
拉开抽屉,把那个小小的吹风机拿在手上,我想了想,说:“不如你坐小板凳上,我帮你吹?”
脸绷了一下,张代突兀笑得暧昧,他盯着我,不怀好意:“你真的想帮我吹吗?”
他特么的还故意,把那个“吹”字,拉得老长。
☆、第56章 这次,我是真的栽了
可能我确实是太污,我几乎是秒懂,脸刷的涨红,我瞪着张代:“你能不能别那么不靠谱!正经一点,你要能死,我赔你命!”
简直卧槽卧槽的,这个万年老坑!
张代很快收敛起那些不怀好意,他正色道:“你说帮我吹头发,我跟你确认一下,怎么就不靠谱不正经了?”
嘴角抽搐着,我自认再跟他哔哔只会彰显他的天真纯洁,于是我抬脚把小板凳踹到他身侧去,喝道:“别再废话,坐下来!”
这次倒是听话了,张代一屁股坐下,我也上前一步,将吹风机插上电,正要打开开关之际,张代忽然抓住我的手,他徒然变得无比认真:“唐小二,赶明天,你把你身份证给我用一下。”
我怔住:“给你拿去干嘛?”
用他特别好看的手指,聚在我的中指上轻轻来回拉动着,张代的嘴角一动:“反正是特别正儿八经的用途。”
我故作警惕望着他:“你越这样说,我越觉得可疑。说吧,你是不是最近不爽我,想拿我的身份证去印点小广告,贴电线杆上?”
嘴角渐露浅浅的无奈,张代的手在对话间已经转移到我的腰间,他仰起脸来看我:“你就知道瞎说。是这样,我最近考虑换个新车,但因为我的名下登记了好几辆车,中州的法务给我说,虽然深圳暂时还没对这事进行限制,但要是继续往我名下添个车,车管所说不定认为我是车贩子,以后会格外关照我。所以,得拿你身份证用用。”
我确实喜欢跟张代抬杠瞎贫嘴,但我也知道适可而止。
没再继续天南地北的扯,我丝毫没怀疑张代这番话的真假性,我也不会认为,张代用我的身份证去登记车辆,是我在占他的便宜,我只会觉得他会向我开这个口,是真的把我当成了特别亲近的人。于是我挺干脆说:“行,那等会我给你吹好头发,就去拿给你,别明天急急忙忙的给忘了。”
吹完头发后,张代把吹风机放回原处,而我则去包包里翻出了自己的身份证,张代接过来,就把它放进了他钱包的夹层,与他的身份证挨在一起。
眼看着夜色越来越浓,我就催促着张代睡觉了。
可能最近为了答谢宴的事忙前忙后的没休息好,张代没多少废话,他用手环着我,没多久就发出了轻微的鼻鼾声。
在他均匀的伴奏里,我也暂且忘记了今晚重遇曹景阳带来的一系列糟心境遇,慢慢进入了梦乡。
醒来,斗转星移后,似乎所有藏匿在昨晚黑暗里面的波涛汹涌,全部趋于平静。
与往常一样,张代给我买好早餐,催我吃这个吃那个,然后我们在楼下告别,各自开着各自的车,奔赴到各自的岗位上。
踏着夏天的喧嚣,我刚刚打完卡,小梅就喊我:“唐主管,拓峰的汪总,在会客厅等你。”
额,汪晓东这种看着就知道夜生活多得要命的人,他能起这么个大早?
他这么早找我,是想找茬还是怎么的?
莫名其妙的,我还是礼貌朝小梅点头示意了一下,随即朝会客厅那边走去。
就算会客厅里面的空调开得挺低,可刚刚推开门的那一瞬间,烟味扑鼻而来,呛得我连着咳了几声。
用手往前拨了拨,我缓缓将门关上,径直走到汪晓东的面前。
他面前的烟灰缸里,有七八个烟头。他手上夹着的那根,也烧了一半。
看来,他来等了挺久。
权衡几秒,我终是恭恭敬敬朝他侧了侧身,说:“汪总,早上好。”
说完,我将包包放在桌面上,在他斜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拿捏了词措,说:“汪总这么早过来,是有工作上的事,要给予我指导吗?”
破天荒的,汪晓东没有往常一副吊儿郎当无赖到了极致的款,他轮廓的线条莫名的冷硬。
眉头蹙得老高,汪晓东看着我:“我昨晚失眠了一整夜。”
我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汪晓东的话茬,只得抿嘴沉默着,静待他的下文。
将手上还剩一半的烟,彻底按熄在烟灰缸里,汪晓东目光聚焦成一个点,落在我的眼眸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语速放慢了,总之他的声音似乎与以往每一次的都不同,不再像油腻的奶油,反而像敲击青铜器时,有种纯粹的闷响,却无法惹人生厌。他说:“一整夜,我的思维都在活跃,播放着每一次跟你见面时的场景。我想把这些画面关掉,可我越想关它们就播放得越清晰。我踏马的才知道我完蛋了,我居然会喜欢上一个我以前压根就不屑一顾的类型。唐二,我真踏马的栽你手上了。这次,我是真的栽了。”
最后一句,汪晓东的语速放得更慢,却咬字很重,就像是一记重锤敲砸在我的心里面,轰隆隆地撩动了所有的寂静。
我曾经无比烦躁,在我面前的汪晓东总是一副玩世不恭嘴贱到无人能敌的模样,我不遗余力地吐槽嫌弃,希望他能多少正经点,给我点该有的尊重。
可到了这一刻,他褪掉那些让我诟病的东西,认认真真与我对话,我只觉得惊慌。
是的,我惊慌。
因为他这样的阶段,我经历过。
在我和张代好之前,我与他曾经有过一段相互对峙的时光,在那些时光里,我也是这般吊儿郎当怎么让他不爽就怎么来,可当有一天我发现自己的沦陷,那就是天崩地裂的排山倒海,我根本无法控制住那些情感的暗涌,自此走进了禁区,作茧自缚无法自救。
所以面对着汪晓东,我额头上涔涔沁出了细汗,快要将唇咬破,我才整理出些许词措,说:“汪晓东,你可能是昨晚情绪有点嗨,导致的睡眠不好。你现在回去睡一觉起来,就会发现有些事是错觉。”
眼皮子抬了抬,汪晓东的脸上多了些颓然:“我已经证实过了,不是错觉。我是真的栽了。”
卧槽,他怎么证实的?听起来好像很先进?
为了不显得自己的好奇心过于澎湃,我按捺住情绪的汹涌,只是简单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