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清酒搁在木托盘上,在温泉里池里飘荡,泡在温泉池里的男人伸手去取,半路被一个穿着黑色浴衣的男人中间截胡,男人坐在池塘边上,手臂修长素白,轮廓可入画。
人们对美的容忍度总是要高一点,被人截胡的男子并没有生气,大方的点点头,“多座(请)”
黑浴衣男人笑了笑,把信封搁在木托盘上,朝着男子推过去。
信封里是一摞照片,男主角是温泉男,女主角则几乎一张照片换一个,共同的特点是都没穿什么衣服。
黑浴衣男用日语说道:“听说丸红先生今年竞选议员,打算步入政坛了?不知道您的对手看到这些照片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温泉男:“你想要什么?”
黑浴衣男:“我只需要你帮个忙,很小的一个忙……”
同一时刻,绿岛某夜店。
长时间的重金属音乐,已经听觉疲劳了,觉得耳朵疼,卢娜看了看腕表,还不到十点,回去也没什么意思。
她坐在吧台上,要了一瓶啤酒,蹙眉揉着耳朵,“吵死了。”
酒保打开瓶盖,递给她,使了个眼神,“今晚有新节目,好玩。”
果然,卢娜喝完这瓶啤酒,十点整,嘈杂的音乐停了。
灯光黑了十秒,闪瞎人眼的聚光灯亮起来时,T型舞台上铺了一层塑料膜,七个光着脚和上半身、穿着破洞牛仔裤的舞男站在上面。
红橙黄绿蓝靛紫,七个男人,七种颜色的头发,全部往上抓起来,火焰山般竖在头顶上。
卢娜觉得可笑,周围也是嘘声顿起:
“喂老板,你搞什么?乡村杀马特吗?”
“我看不像,分明是七个小矮人,待会出来个白雪公主。”
众人哄笑。
音乐响起,七个男人模仿某韩国男子团体偶像的舞步跳着舞,但跳着跳着,他们开始互相扯裤子,裤子原本只有几根线连在一起,三两下就扯没了。
七个男人只穿着露出臀线的短裤,有些胆怯,排成一线,舞姿生硬,像是做广播体操,但颜值和身材还是不错的。
蓦地,舞台灯光处哗啦啦一阵响,倒出一桶桶某种半透明粘稠物,香喷喷,甜丝丝的,是蜂蜜。
七个男人变成了蜂蜜男。
这时侍者端着一盘盘果盘,“今天老板请客,水果蘸蜂蜜!”
嘲笑变成欢呼,“老板真会玩。”
客人们哄笑着,拿着一块块苹果香瓜往蜂蜜男身上蹭,事情发生的太快,他们不敢乱动,只有为首的红发蜂蜜男吓的连滚带爬——因为全身都是蜂蜜,走路的话会滑倒。
红发蜂蜜男在T台塑料膜上翻滚,爬行,躲避着疯癫的客人们举着水果刮蹭,“不是这样!俺们被老板骗了,明明是说来选秀当明星的!”
反抗才有意思呢,其他六个像木头人,没意思。
客人放肆大笑,纷纷追逐,“老板说的没错,你就是今晚最大的明星。”
红发蜂蜜男愤怒了,喊出刚刚学会的蹩脚绿岛话,“嫩(你)……嫩掰(你别)这个样!住手!嫩往那捅?往那捅!我跟嫩说,嫩纯属道德问题!”
☆、第48章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
红发男的皮肤被蜂蜜淋的油光锃亮,站起来就要摔倒,干脆在铺着薄膜的T台上爬行,姿势撩人,灯光师干脆把聚光灯打在他身上,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苹果、橘子、柚子、香蕉等水果如一只只蜜蜂,红发男就像偷吃了蜂蜜的大熊,被蜜蜂追赶,咬蛰,躲也无处躲,藏也无处藏。
卢娜远远坐在吧台椅上,端着一杯香槟,冷冷的看着这一切,“玩的过火了吧?红头发那小子根本不配合。”
调酒师笑道:“节目效果而已,老板给了钱的,拿钱办事,这小子真会演,等一切结束,老板还会给奖金。”
卢娜觉得有些恶心,放下郁金杯,拿出信用卡,“结账。”
走出夜店,外头海风刺骨,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雪,门口服务生殷勤的给她取来寄存的水貂编制小坎肩,“外面很冷,我帮您提车,您在这里等一会。”
这附近全是各种酒吧夜店,不方便停车,夜店服务周到,提供停车和提车服务。
卢娜站在门口,打开手机,没有信息,也没有未接来电,她很失望,和未婚夫冷战的这几天,心情低落到极点。
他怎么还不来哄我呢?卢娜想。
银色超跑低吼着过来了,在门口停下,服务生下车,把钥匙还给卢娜。
卢娜刚刚上车,门口冲出来一个只穿着内裤,从头到脚都是蜂蜜的红发男,“嫩(你)们太欺负人了,俺是来卖艺的,不卖身!”
然而没有用,玩疯了的客人们拿着水果紧追不舍。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红发男瞬间被寒风带走了体温,浑身冻的僵直,像一串人形冰糖葫芦!
他横下心,趴在门口跑车车窗上,“报警!求求你帮忙报警!”
卢娜看着“粘”在车窗上的红发男,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一个不是她未婚夫的男子。
他很年轻,骨骼似乎刚刚长成男人模样,有种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特殊美感,可笑夸张的哥特妆容有损他的颜值,但偏偏有种青涩叛逆的效果,看起来与众不同,难怪引得那些夜店常客如“狂蜂烂蝶”般往上扑。
隔着一层玻璃,她看见男子惊恐绝望的眼神,眼圈充盈着透明的液体,他努力瞪大眼睛,不眨一下,因为只要一眨眼,泪水就会流下来。
装腔作势的坚强。
卢娜打开副驾驶车门,朝他点点头,“上车。”
红发男滚下车窗,已经冻得僵硬的冰糖葫芦身躯行动迟缓,被疯癫客人们拦在车门口,卢娜长按车喇叭,“喂!我要的东西,你们也抢?”
调酒师忙跑过来说道:“卢小姐,这人和我们夜店签约了,是我们店里的人。”
卢娜打开手套箱,从里面随意抽出一沓钞票,砸在调酒师手里,“现在是我的人了,上车。”
红发男上车,银色超跑轰鸣而去。夜店门口意犹未尽的客人们纷纷发送红发男上车的照片,配的文字是:“七星楼公主夜店遇新欢”。
路上,坐在副驾驶的红发男双手抱胸,不停的打喷嚏,卢娜调高了空调温度,问:“你家在那?”
红发男:“我家很远,在鲁西北的山区。”
卢娜不耐烦的问:“我是说你现在住那里?我送你回去。”
红发男:“住在夜店安排的七人宿舍,上下铺。我们被他们骗了,明明是说做练习生,参加夜店舞台选秀,以后当偶像明星的。”
卢娜靠边停车,“也就是说,除了夜店,你无处可去了?你在这里没有亲戚朋友?”
红发男:“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认识一个姐,在这里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说需要帮忙的话就去找她。可是我不好意思啊,我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怎么着也要先赚点钱,能请得起一顿饭,才好和人家联系的,总不能让女人付钱对不对?我现在穷的只剩下一点尊严了,要好好珍惜的。”
卢娜不可思议的打量着他,“你觉得自己现在很有尊严吗?”
红发男沉默一会,说:“手机能不能借我用一下,我打电话求助。”
说完,还抽出几张面巾纸,把手上黏糊糊的蜂蜜擦干净了。
态度还不错。卢娜把手机解锁,借给红发男。
“谢谢。”红发男点了一串号码,点击绿色拨打键,手机屏幕显示“老板”二字。
“号码搞错了。”红发男赶紧点击红色结束键,默背了一遍号码,重新拨打,可屏幕还是显示“老板”。
“难道我记错姐的号码?”红发男质疑自己的记忆力。
卢娜想到一个更不可思议的结论:“你说的这个姐,是不是叫刘顿?”
红发男点头,更加诧异,“你怎么知道?”
“傻瓜,她是我老板,手机上不写着嘛。”卢娜开车去酒店,“不用打给她了,她在日本,鞭长莫及,你先住酒店,等她回来了再说。”
银色超跑在国光大酒店门口停下,门童开门,红发男却不肯下车,“掰(别),这酒店太高级了,我住不起,火车站附近有八十块钱住一宿的,若是不麻烦的话,能不能送我去那?”
卢娜气笑了,“又不要你出钱,随便住。”
红发男说道:“不行,这住宿费迟早要还给姐的,我不是那种占便宜的人。”
卢娜指着自己:“这酒店就是我家开的,你随便住,我才没那个功夫开到火车站。”
又对门童说道:“拿浴袍和拖鞋给这位先生。”
门童看着副驾驶座位上浑身粘稠液体的红发内裤男,顿时目瞪口呆:“啊?哦,请稍等。”
红发男穿浴袍的时候,卢娜手机响了,是未婚夫陈世雄,卢娜接通电话,未婚夫气急败坏的咆哮声传过来:“你到底要做什么?流媒体、各种社交软件上铺天盖地都是一个半裸的男人上了你的车的视频和照片!公关公司删都删不完!”
卢娜正欲解释,陈世雄又咆哮道:“你抽烟,喝酒,去夜店喝到半夜回家,我都忍了,惯着你,爱着你,任由你耍小性子,可这一次你做的太过分了!他们嘲笑我,羞辱我,在我头上P绿帽子,你就开心了?得意了?”
卢娜赶紧解释,“不是!是——”
“世雄啊,别激动,把手机给我。”电话那边,卢国光打断了女婿的咆哮,强势的拿过手机:“卢娜,赶紧回家,有什么事情回家商量,外头很多人盯着你,不方便说话。”
“好的爸爸。”卢娜挂断电话,红发男已经穿好了浴袍和拖鞋,惴惴不安,“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卢娜摇头,“我和他的问题早就出现了,你只是一个偶然因素。这几天估计有记者找你,你那都别去,待在酒店,窗帘不许拉开,饿了叫酒店客房服务,不准出去。”
“戴上这个。”卢娜递给他一个明星机场秀的同款黑色口罩,“别露脸,别出声,大堂经理会送你去指定房间。”
卢家豪宅在山顶,海雾弥漫,细雪纷飞,灯火通明的宅邸如梦似幻,卢国光给女婿泡了一壶绿茶,第一遍水舍弃不用,倾泻在青瓷茶海中。
热气蒸腾,也没熏暖陈世雄冷着的脸。
卢国光做起了人生导师,教育女婿,“人生就像喝茶,有舍有得,想喝到绿茶的精髓,就要舍掉第一道茶水,第二道茶水,才是你真正要得到的,明白吗?”
陈世雄沉默不语,低头看着透明玻璃茶壶,绿芽在热水里翻滚,静静舒展身姿。
“卢娜和她母亲性格不一样,爱好也不一样,但,毕竟是亲母女,有些东西在基因里遗传下去,磨灭不了的。”卢国光指着玻璃壶旁边的四个茶杯:
“有的茶壶只有一个杯子,有的茶壶天生就配着好几个,而你——”卢国光指着青瓷茶海,“如果没有当茶海的觉悟,就不配当卢娜的丈夫。”
“爸爸!”陈世雄猛地抬头,“卢娜和她母亲是不一样的!”
卢娜母亲生前情人无数,连女儿都不是卢国光的。
卢国光拿起手机,打开社交软件,“你自己看,卢娜有新欢的事情已经上了头条,不管是真是假,这只是开始,将来还有更多的是是非非等着,难道每一次你都要生气,都要打电话指责卢娜,都要在媒体面前澄清或者扮演恩爱夫妻说谎吗?”
“把你的精力集中在事业上,婚姻只是你事业的帮手,上流社会,夫妻各取所需,比彼此忠诚更重要,这才是体面的婚姻。像刚才那样动怒发脾气,这是不体面的行为,以后不准这样。”
陈世雄:“可是——”
卢国光拍了拍他的肩膀,“无论卢娜找谁消遣解闷,你都不用担心。我只认你一个女婿,你永远都是我的半子和左右手。这是我的承诺,决不食言。”
卢国光发话,确认了陈世雄的“正宫”位置,卢家只认他一个女婿。
可陈世雄并没有那种“本宫一日不死,你们终究是妾”的快意。
他觉得可悲,可笑,可耻,他很想把青瓷茶海砸碎,去他妈的茶壶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