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掸人可以加入北掸的军队吗?”
周觉山扭头,没回答她。
在思抿唇,探头用缅语去问对面的冯力和汤文,二人异口同声,都回答说“可以”。
……
既然如此,周觉山竟然还能选中了南掸邦军——这究竟是一种偶然……还是必然?
航程中遇到了气流,直升机有些晃动。
在思握着扶手,周觉山连忙搂住了她的腰,尽力地帮她保持平衡。
无意间,她碰到了他腰里的那把92G。
忽地,她眼前一亮,想起了之前在高汉的父亲身上,发现的那枚9mm的十字架手-枪子弹。
“我知道了。”
“什么?”
“我知道你对这件事的切入点在哪里了。同时,我也马上就可以知道这起军火走-私案的始作俑者是谁了。”
周觉山面露紧张,同时,又环顾了一遍四周的士兵。
“下飞机再说。”
“好啊,但我还有个条件。”
“什么?”
“你先答应我。”
“答应什么?”
“你要跟我一起回中国。”
周觉山眯眼,正色了一瞬,“在思……”
“怎么?我觉得我提出的条件很公平啊。”
第五十九章
两个人互相较劲儿, 僵持不下。半晌过去, 周觉山感概地轻叹了一声。
“这不公平。”
“哪里不公平。”
周觉山环顾四周, 拉过来在思的手心。他想了想,快速地留下一行笔迹,“别傻了, 你能猜到的所谓真相,我想,我也早就知道了。”
所谓的秘密,永远是建立在信息的相对敞开或关闭的这一层面的。
周觉山从小在南掸长大, 他当过军官、当过特种兵, 还一直秘密接收着国际刑警组织所下达给他的命令与任务, 他所掌控的资源和信息量, 是在思的几十倍不止, 所以如果他想破解一则秘密, 这其中的过程自然也会比在思更为简单、迅速。
在思恍然醒悟, “你的意思是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认为,我是先知道南掸邦军在走私军-火, 随后才决定加入南掸邦军。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你所认为的是对的。”
直升机飞旋在掸邦的上空。
晴空万里,山地连绵起伏,山坡上还种着当地特有的茶花,临近公路附近,景色优美,一望无际的绿色, 忽地被一条铁轨从中分开。
漆黑的火车轨道像是一根细长磨尖了的粉刺针,挑破了时间的麦粒肿。
还记得高汉父亲的死因和死状吗?
那人是北掸的副旅长,当初就因为铺轨道修铁路一事,未经批准,冒失地闯入了南掸当地的一座村寨,然后被当地军民当做入侵者击毙,致命伤是由一颗9mm最中央刻着一圈浅浅的十字架的手-枪子弹所致。
两年前的事儿,放到现今,依旧是疑点重重。
一个副旅长的身份,竟然都能被当场击毙,这直接说明,当时掌控着这座村寨的军官级别,肯定远在高汉的父亲之上。
据事件双方的供词,高汉的父亲当时并没有携带武器,而双方意外碰面,对方竟然连一句话都没让他说完就将这个手无寸铁的军官当场击毙,这件事只能说明一点,他肯定是看到或者听到了本不该让他知道的东西……
一个村寨里面能藏得了什么东西?
更何况,两国交战尚不斩来使,且在这种和谈的重要时刻,南掸的军队竟然直接把北掸的副旅长崩了,周觉山当时正在帮赵骏搜集一些有关于柴坤集团走私军-火的蛛丝马迹,听说了消息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座村寨肯定暗藏玄机。
对于这件事,北掸人只收了一笔钱,随后便不了了之。
周觉山却在当时汇报了上级,安排了眼线到村寨里面,得出的结论是——他猜的没错,那座村寨确实是一处军火中转站,每个月月中,柴坤集团都会定时派人到这里拿走一批军火,然后把军火搀和到玉石和木材里面,统一运输到国外去卖。
并且,他还发现了一则更骇人的事实。
——那座村寨里不仅在存放军火,村里的人还在制作毒-品。
流水线作业,廉价的人工劳动力,从种植、生产、运输、贩卖,全程无缝工作。
不分男女老少,24小时轮班站岗放哨,所有人都用假名字走货,一旦有人被警方控制,双方通话,爆出真名,则下线的所有人立即弃货开溜,保密工作做得几乎滴水不漏。
而且头目给村寨里定下的规矩很有特点,他允许这些人制毒、贩毒,却不能吸-毒,这应该是这一团伙的头条铁律,据其他黑-道的人说,这是因为吸毒的人病恹恹的,嘴不严,成不了大气,也干不了大活儿。
高汉的父亲,想必也就是因此而死。毕竟,他去了一个这样不能回头的地方。想走?任谁都不能放过他。
直升机愈飞愈远,轰鸣声阵阵不断,渐渐地,已经进入了南掸邦军的管辖区域。两军之间的交界地带,许多山都秃了,地也荒了,矿山断层,森林的覆盖率甚至比城市的郊区都低。
已经离南掸邦军区愈来愈近,现在的氛围虽然嘈杂,但一旦直升机落下,进入南掸邦军的管控范围,那么二人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将更不方便讨论这种机密的话题。
在思抿唇,五指紧攥在一起,一瞬不瞬地盯着周觉山。
周觉山怅然地仰头叹了一口气,他想了想,“说吧,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他没办法再瞒下去了。在思已经察觉出了他参军来到南掸邦军区是揣着别的目的,这段时间,吴四民又一直想尽各种理由指使周觉山往军区外跑,他不免担心,万一吴四民发现了他隐藏的身份,那瞒着在思对她也没有好处,还不如直接全告诉了她,这样一旦到了最坏的关头,东窗事发,那她也好歹还有个准备不是。
在思微怔,没想到他有一天竟然会这么轻松地松口,她思索了一会儿,握着周觉山的手,贝齿轻咬着下唇,她用食指尖儿在他掌心细细地写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跟我爸的任务区别到底是什么?”
言罢,她将他的手攥得更紧一点儿,两个人,四只手,交叉在一起,放在周觉山的膝盖上面。
周觉山低笑一声,终于如实托出,“赵骏只负责找到在南掸邦军里那批走私军-火的那些家伙的走私证据,而我的工作风险系数更大一些。我要找毒枭。这里有一条从南掸邦通往中国广东的贩-毒路线,每年会坑害成千上万的家庭。中国的警方一直在通缉他们,国际刑警也早已介入到其中,我的任务是帮助警方破案,为他们提供足够多的证据,捉拿这伙人的‘老板’归案。”
当然,贩毒和走私军-火的,很有可能也就是同一批人。
但在两年前的那个情况下,赵骏一个人根本无法完成任务,所以必须要再有一个人渗透到南掸邦军内部。因而,为了更深一步调查,周觉山便在已知上述情况的前提下,登陆了泰国特种兵对外招募的网站,按照普通的流程申请,进入了泰国特种兵集训。
之所以不直接申请做南掸邦军当地的兵,是因为南掸风气不好,十年如一日,升官、加薪全都靠给领导送礼、托关系。而反过来申请泰国的特种兵,反倒没什么太大的程序上的问题,任务要紧,只要能在泰国的特种兵部队熬得住半年的人,结束后,都可以直接到泰国地方城镇申请一个士官的职位。
至于如果他想回到南掸邦任职,就更不用说了,但凡是在泰国当过特种兵并成功退伍的人,回到南掸地区,都可直接享受中校及以上的待遇,事半功倍。
以上,在思也已经说过了这点。这就是为什么周觉山能在几个月之内连升几级的原因。
在思略略地点头,“那接下来呢?你的任务进行到哪一步了?”
抓毒枭可不是一件小事儿,这件事能够牵连出的人物和关系,绝对要比走私军-火还要危险复杂得多。
“刚定下了范围,还不知道具体是哪个家伙。”
在思了解,“我觉得,杀死高汉父亲的那把采用9mm十字纹子弹的手-枪很关键。”
“嗯。”周身赞同。
有些复杂的事情,反倒可以用最简单的想法来看待。
比如,假设他们认定了,使用9mm十字纹子弹的那个人就是这起案件的毒枭呢。
那么接下来,他们就应该着重地检查枪支。那几个旅长、师长、军长……
随身的配枪,一把都不能放过。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困懵了。
明天补一下字数。
ps:这本书的正文,大概还要有个四五万字左右?不会太长,但考虑到预埋的伏笔问题,应该是要写到八月份的。
第六十章
南掸邦军区的地理环境, 大概可以用四面环山、地处深山野墺来形容, 一条清澈的长河从山上倾泻而下, 形成瀑布,且将军区一分为二。
军区右面,集中着办公楼和将士们的住宿区域, 军区左面,则是训练场和武器库。这里所有的武器,包括枪支、子弹、手-雷、炮弹等,全部都存放于地下军火武器库中。
武器库临山而建, 修建得极为隐蔽, 入口唯一, 是能从一座深山的洞口进入。这里是南掸邦军队最核心、最机密的地方, 因其特殊的性质, 与普通仓库迥然不同, 戒备森严, 四周有重兵把守。出入都需要严格的登记与专员审批,进出要搜身, 原则上来说,连一枚子弹壳都不能私自随便带出。
当然……
——原则这种事,都是说给那些讲原则的人来听的。
——至于对那些没有原则的人来说,什么是原则?放屁还差不多。
“周团长,缺什么装备了?子弹啊……让汤文文书跟我知会一声就好,这么点小事儿,哪还用得着劳烦您亲自跑一趟过来。”
看门的老谭放下电话, 拿起一串钥匙,站了起来。
今天是周末,值班人少,如果遇到特殊情况,当值的士兵们照例还能申请到两个小时的短时休假。最近这几周,当地缅语电视台正在播一档很火爆的综艺节目,军火库工作又清闲,年轻人都请假回家去看电视去了。
周末值班,工资双倍,老谭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他可舍不得在这一天请假。所以,诺大的黑色铁门里面,就剩他一个人坐在这军火库里守着。
他看见了周觉山,连忙揣着钥匙,快步地走到了门口。
周觉山和在思上午刚回到南掸邦军区,下午便一起秘密地商量了对策,赶在天黑之前,值班人最少的这个时间,来到了武器军火库。
吴四民与柴坤、丹拓二人的见面谈判,将在三日后举行,如果交易一旦谈妥,那就意味着又有一批新的军火与毒品将被暗中运输到中国等境外各国。
为了更有效的阻止这起走私军-火与贩-毒事情的扩大和避免更多的受害者牵连到其中,周觉山必须尽快捉拿到这起事件的始作俑者,最好的结果,就是在下一次走私发生之前,便确认好捉拿目标与对象,联系国际刑警,将这个隐藏在南掸邦内部的幕后黑手给捉拿归案。
“汤文被我安排了点儿别的事做。你说的对,就是因为就只是这么点小事儿而已,我自己做起来也是半点儿不费力,又何必非要折腾汤文他们来做。”
门开了,周觉山阔步进来。
在思跟在他身后,老谭看着她,目光微顿。
“我女人,不能进?”周觉山单手抄兜,回头扫他一眼。
老谭后知后觉,连忙换了副神情,“能能能,当然没问题。周团长,我刚刚……这只是担心,这女人都不懂这些军火武器,怕小姐再不小心磕着碰着哪儿,受伤了就不好了。”
言罢,老谭谄媚地笑了。
他热情地请在思进来,又摸了摸钥匙和锁头,将黑色的铁门重新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