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高云跟着一起上来,看见穿着白大褂等在电梯门外的人,愣了愣才说了句:“……是朱砂啊?”
“是,冯主任让我给这孩子做检查。”朱砂点点头,注意力全都在平车上的孩子处了,“怎么伤的?”
“电动三轮车和墙面之间的挤压伤。”周高云帮忙推着平车跟她进入检查室,闻言忙应道。
复合型外伤的孩子,正处于严重失血状态,朱砂丝毫不敢大意,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起来,力求快速精确的完成此次检查,能让周高云随后立刻将孩子送往手术室,毕竟时间就是生命。
强化CT检查最后一个图片切好,周高云接到了苏礼铮打来的的电话,“已经让急诊建好卡了,不用担心。”
紧接着他又接到前方的通知,说是麻醉师和手术室护士已经准备就绪,可以立即将患者送进手术室了。
他忙应好,要走时又忍不住回头对朱砂笑了笑,道:“多谢你和老苏了,有空请你们吃饭。”
“哪里,分内事罢了。”朱砂抿唇笑了笑,因为完成了任务,她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接下来的事就不归她管了,只是问过冯主任后知道,这台手术在晚上七点整正式开始,手术很顺利,患儿已经被送进PICU观察术后情况,如无意外,将在一天后送回普通病房。
她放下心来,也放下了手机,坐在沙发上开始看电视,并且把遥控器牢牢握在手里,因为她知道,只要一个不注意,就可能看不成自己想看的节目了。
这天晚上这个时间段播的是她喜欢的一档记录式节目,一个空间一段时间一群人,她喜欢看别人的故事。
“咦,这一集拍的地方好眼熟哎……”朱砂有些疑惑的转头向苏礼铮求证,“苏礼铮,你觉不觉得这里好像我们去过?”
苏礼铮正在看当天的晚报,闻言抬头看了一眼电视屏幕,“医院对面拐角的便利店,我们常去……”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想起了不久前的事来,他曾经在那里接受过采访,后来因为忙就忘了,原以为早该播出去了,结果没料到今天才播出。
想到自己当时回答的问题,他忍不住有些迟来的羞耻,忙道:“看经常去的地方有什么意思,不如给我看新闻罢?”
“你手上都有报纸了,还看新闻,你是退休在家只要关心国家大事的老大爷啊?”朱砂不肯,一面吐槽一面将拿遥控器的手往身后背了过去。
苏礼铮无法,又见师父师娘和朱明堂夫妇已经被吸引了目光,只好仓促笑笑,然后坐立不安的祈祷自己那一段被剪去不播。
然而上天并没有听见他的祷告,十几分钟后他就看见了自己那张脸,不由得扶额低头在心里喊糟糕。
朱砂乍然间在电视上看见他,还愣了愣,听父亲说了声:“哎哟,阿铮上电视了,容容快看。”
她回过神来,十分好奇的盯着电视看,想看看他都说了什么,却听到了和自己有关的话,她转头想问苏礼铮什么,却看见父母亲和堂兄嫂四人揶揄的目光。
不由得脸红起来,讷讷的说不出话来,也不敢去看苏礼铮。
科室待听见那句“加油哦苏医生”时,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就笑了出来。
听见她的笑声,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朱明堂调侃道:“苏医生很加油了,已经成效卓著。”
苏礼铮忍不住瞪他一眼,仿佛有些懊恼,朱砂眨了眨眼,悄悄伸出手去在桌下勾了勾他的小指。
然后她就看见,他眼角有细纹动了动,原本抿得平平的嘴脸也微微翘起了个弧度。
后来苏礼铮去钻她被窝时,她娇笑着道:“你怎么会跟人家说那些事?”
“当时没多想,只想你要是看到也不错。”苏礼铮低头亲了亲她的嘴角,适才的懊恼早就已经消退,只有愉悦。
朱砂眨了眨眼,笑着伸手抚了抚他的眼角,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真好啊,她要把这段视频收藏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师妹(得意):我要把视频存下留给子孙后代!
苏师兄(平静):这么快就选好传家之宝了吗?
碎碎念:
依然接档新文求预收!!!
然后……我终于开始存新文了啊!!!感人吗(¬_¬)
看到评论里有人问新文是古言还是现言……当然还是现言啊!!!我哪里有能力写古言(¬_¬)
新文是个美食文……吧……中间会夹杂有文物鉴赏……这是国家宝藏和考古大发现看多了的后遗症(¬_¬)
第76章
很快就到了周末, 朱砂和苏礼铮早就约好了一起去逛博物馆,趁着天还没热起来,赶早就出了门。
博物馆早就在几年前响应国家号召, 取消了收费, 却仍然需要凭身份证领票,每日限量发放门票。
因为是周末, 博物馆人多得很,有游客,有带孩子来逛逛的年轻父母,还有来开展爱国主义教育的小学生团,熙熙攘攘的在检票口排着长队, 好不热闹。
过了安检,他们遇到了一对来旅行的小情侣,小情侣要在大门前拍照, 随便就拉住了他们请求帮忙。
朱砂是很乐意做这种事的,当即便笑嘻嘻的点头应道:“可以的,把手机给我罢。”
她拿了人家的手机,把手里的阳伞塞进苏礼铮怀里,摆开了架势来, 那认真的模样仿佛拿的不是手机,而是上万的相机, 苏礼铮看了直在后头抿嘴笑。
等朱砂拍完, 小情侣里的男生热心的道:“要不要帮你们也拍一张?”
朱砂原本想摇头,可看了一眼在一旁施施然站着的苏礼铮, 心念一转就改了主意,笑着点头道:“好啊好啊,谢谢。”
又转头去拉苏礼铮,“快来拍照啦!”
说是她陪苏礼铮来逛博物馆,实际上都是苏礼铮听她的,她让拍照,苏礼铮便也照做。
先是规规矩矩的站着,拍照的男生想了想道:“这样根本看不出你们是一对儿嘛。”
苏礼铮遂站得近一些,却又到朱砂觉得别扭了,动作换了两三个,苏礼铮怕耽误人家的时间,索性从后头抱住了她。
朱砂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转身扭头要去看他,还没来得及抱怨,就听见对面拍照的男生高兴的道:“就这个姿势,这张拍得好看。”
他女朋友也兴致勃勃的凑过去看,说是抓拍得很好,也不知是夸苏礼铮和朱砂动作恰到好处,还是赞她男友拍照技术过硬。
朱砂显然很喜欢这张照片,她反复的看,看到镜头里的苏礼铮一脸无可奈何的看着自己,又看见自己似乎有些不满的撅起了嘴,扎起来的马尾辫因为仰头的缘故,发梢落在他的手背上。
早上的阳光正好,洒在逆着光站在她面前的苏礼铮身上,他干净的脸庞仿佛发着温润的光,让她想起了首饰匣子里那只珍藏的羊脂玉手镯。
她发起了呆,苏礼铮却觉得很无奈,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含着笑意叹道:“我人就在你旁边,你还能看着张照片走神,我该高兴你喜欢我,还是该哭自己魅力不够?”
朱砂回过神来,脸孔有些发红,侧头躲了躲他作怪的手,转移话题道:“我们赶紧进去罢,不然一会儿人太多了。”
从基本陈设馆一路逛过去,遇到自己感兴趣的展品便驻足观看,有不懂的下意识就问了出来,苏礼铮居然也能子丑寅卯的给她说个大概。
朱砂此时才发觉苏礼铮居然还懂这么多,不由得惊讶,“苏礼铮,你大学不只学了医科罢?”
看着她惊讶中带了点崇拜的眼神,苏礼铮心里觉得挺美,片刻后却又忍不住扶额苦笑,“小师妹啊小师妹,爷爷从前给我们上的课你怕是都忘光了罢?”
朱昭平是在旧时代出生长大的,即便后来进了新学堂,实际上到底还是旧时那样照着君子六艺的要求学的本事,他懂得多,教给两个小儿的就不只是通用的常识了。
只是朱砂那时年纪小玩心重,不如苏礼铮坐得住,事隔经年,她早就将以前学的东西中与医学无关的部分忘了个一干二净。
“不要紧不要紧,你懂就行了。”朱砂眨了眨眼,挠着脸嘿嘿笑了两声。
苏礼铮见她又露出这种从前少有的憨劲,顿时哭笑不得,心里头叹了口气,道:“行罢,以后你就当咱们家里头那个傻点的罢。”
一个家里头不能个个都那么聪明,有人精明,就得有人相对傻一点,不然容易打架,过日子的时候,精明的那个又总是要多操一点心的。
想到这里,他又爱怜的摸了摸正弯腰仔细看展品的朱砂,这点苦还是自己受着罢,她就傻开心也挺好的。
朱砂根本没理他,恰好这段时间博物馆在办玉器的专门展,展出了馆藏和外借的许多精美玉器,例如刻着“斋戒”二字的玉牌,还有白玉杯、玉禁步等等,全都吸引了她的目光。
博物馆很大,两个人走了三个多小时才基本看完,然后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休息。
面前是一片草地,高大的树木就在旁边,有风吹过,树叶沙沙的响。
朱砂喝着苏礼铮给她买的饮料,仰起头长长的吁了口气,“这里好凉快。”
和他们一起坐在这里休息的,还有好多个绑着红领巾的小学生,看起来还很小,正是耐不住性子的时候,没坐多久就起来在草地边上追逐打闹起来。
苏礼铮看着从面前跑过去的一个小女孩,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朱砂。
那时她也是这么小,放学回家一定要在外面逗留,霍女士的声音穿透了云层远远传来,“朱容容!你回不回来吃饭!”
朱砂的乳名叫容容,是整条街都知道的事了,如同长辈对她的期望,不需要多么有才,也不需要有多大的成就,只要开开心心漂漂亮亮就可以了。
那时的傍晚,她总是在霍女士的呼喊声里从街尾的树底下跑回来,一阵风的卷过他的身旁,带起一路的烟尘。
他看着看着,恍惚间发觉眼前的影子在变化,那个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慢慢的长大,到十五六岁,再到二十五六岁,终于摆脱了稚嫩,和如今的她重合。
“你在笑什么?”朱砂一低头就看见苏礼铮在笑,她顺着他的视线,却没发觉他到底在看什么。
苏礼铮回过神来,扭头看着她,面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些,“我想起了你六七岁的时候,真神奇,以后我可以跟咱们的孩子说,你知道么你妈妈是我看着长大的。”
朱砂愣了愣,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前天晚上他偷摸过来和她做的那些生孩子的事,脸随即涨红起来,咬着嘴唇哼了声道:“孩子妈都还没呢,就想孩子了。”
“怎么没有,你就是啊。”苏礼铮拍了拍她的头,语气十分坚决的纠正道。
朱砂撇了撇嘴,和他抬杠,“谁说的,我什么时候答应你的,万一不是我呢?”
“只能是你。”苏礼铮深深地看她一眼,直把她看得慌了,这才吐出几个字来。
朱砂想继续和他犟嘴,却在看到他认真到极致的目光时愣住,他眼底若有若无的执拗让她觉得惊心动魄起来。
但最后,她只是笑着扭头,继续去看那葱郁喜人的树梢,看阳光从缝隙漏下来,在地面上投射出斑驳的影子。
苏礼铮靠近过去,伸手拥住她的肩膀,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刻。
如果没有突然想起的电话铃声就更好了。
打电话来的是洪主任,苏礼铮不得不接,“主任,有事么?”
“礼铮啊,我有些事找你,你有没有空,过来办公室一趟。”洪主任语气和平时一样,听不出什么来。
苏礼铮愣了愣,“……现在?”
“是,现在有空的话就过来罢。”洪主任又再说了一遍。
等挂了电话,苏礼铮和朱砂面面相觑,片刻后齐齐叹气,悠闲的假期似乎到此为止了呢。
因洪主任在电话里并未说明具体事由,苏礼铮和朱砂都担心他是有紧急的公事需要苏礼铮去办,便从博物馆出口离开直接去了医院。
值班的是李权,苏礼铮他们到的时候他正在和值班护士扯哪个床的病人什么药水不肯打要停,护士无奈的骂他:“每次你们都爱这样,都取药回来了才来说停,又得退一次。”
“哎哟这不是家属才来告诉我吗,拜托啦,下次一定不这样。”他嬉皮笑脸的同人家保证,说得十分随意,一听就是说得多了张口就来。
他眼睛一撇就看见苏礼铮和朱砂,忙喊了声老苏,问道:“没病人有问题啊,你俩来办公室谈恋爱?”
“那我有毛病罢。”苏礼铮笑着摇了摇头,“主任叫回来的,不知道有什么事。”
李权哦了声,转身拿了个病历本就要和他一起走,护士在背后提高了声音喊:“记得开医嘱出来啊!”
“知道啦!”李权高声应了声,对苏礼铮嘟囔道,“你说有些人也真是的,不打针也不在查房的时候说,非得这时候再讲,药都拿回来了。”
苏礼铮淡淡的笑,对这种事见怪不怪,拍拍李权的肩膀,然后越过医生办公室门口,直接往主任办公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