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为何叹息。是命运?还是已经看到抉择命运的自己。
不过都不重要。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好。听你的。”那么重要的决定,到她嘴里不过随口一句话。
可男人却偏偏咧开嘴笑了。
“我没逼你。”
“嗯。我自愿的。”她摇了摇头,捉下他攥住自己下巴的手,无奈地说,“很冷,先回家。”也许是气氛使然,那两个字几乎是没怎么想就脱口而出。
她却像浑然没有察觉自己的用词,男人仔细盯着她,半晌十分自然地把她的手捉在掌心里,边像是随口说着“怎么那么冰”,可说完却没有放手。
他们就这样往前走。谁也没有再开口,谁都没有挣脱,好像真的只是因为太冷了,顺其自然就接受了现状。
今晚月色尤其温柔。
灰色的水泥地上拉出两道冗长的影子,像在冰冷的夜色下互相取暖。
这一刻他们似乎从未挨地那么近,也可能原本就是一直在默默靠近的,只是如今月光之下,酒意微醺,才让一切都短暂而缓慢地显露出痕迹。
第37章 Thirty-seven
在郑东魁负责的那场秀之后, 韩朔的曝光度持续增加,伴随着之前网络上对他的舆论,如今他简直能算是一个矛盾综合体,成绩有目共睹, 可人品却扑朔迷离。他不像是娱乐圈里的人,有各种真人秀、有采访、有综艺节目, 能让人们从他言行谈吐中找到蛛丝马迹,然后试图主观去分析他的三观和人生态度。他只出现在时尚杂志和时尚报道里,而且多是优秀无死角的大图, 几乎没有采访,夹杂在一堆明星中间, 他显得那么特别:相貌英俊, 眉眼端正,时而坚毅冷漠,时而带着男人特有的坏,以至于使他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种性感魅力, 让许多尚在观望中的人简单粗暴就被他的相貌与气质圈粉。
这也让许多人慢慢开始意识到:他不是一个明星,他是一个模特。
而一旦有这样的声音发出来, 就会无形中掀起一波又一波大浪——渐渐的, 质疑他作风的声音越来越少了,而当初责备他不近人情自视甚高的人,也开始不再发表这些言论, 而是选择慢慢把这这事淡忘。她们不再吹毛求疵,而那些对韩朔本就有好感, 可之前因为种种舆论没有关注他的人,也终于开始在时尚杂志上看着他,并且真诚地感慨一句“真的很帅啊”。
与此同时,韩朔的个人工作可以说是源源不绝地涌来,不仅广告,甚至还有电视剧和电影的试镜邀请,都是一些二流制作班底,想要借着韩朔的这波热度和这张脸狠狠捞一笔,可最后几乎都被韩朔拒绝了。工作室里的人对此都不奇怪,因为他们都知道韩朔本就无意向影视圈发展,就像是他明明有这个能力可以进入大的模特经纪公司被捧为一线,却还是坚持要自己开工作室一路走过来一样,他决定的事情从不会改变,一走就是一路走到黑,并且很奇怪的,他坚信自己会成功,以至于看着他的人都毫不怀疑这一点。
而徐杺始终不知道,他为何会对成为一名“职业模特”有这么深的执着,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他这都已经不算是一种爱好或者坚持了,怎么说呢,更像是“梦想”一样的东西,可原本那东西是虚的,放在韩朔身上,却不知道怎么的就好像变得能看得到摸得着一样。
十二月份很快就过去了,北京变得更冷,空气也灰霾霾的,一看就让人提不起劲。今年过年是在一月十号,所以一月三号的时候,韩朔就宣布给所有人放假。
韩朔本身就是工作室的老板,又亲自把关周近他们每一个人的工作,所以他对他们接下来的工作安排都了如指掌。周近他们也毫不担心,一听到能放假,个个想都没想就上网订机票去了,连最后想要确认一下过年有没有工作的念头都没有产生过。
奶宝正躺在韩朔的大腿上睡觉,韩朔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它的毛梳着,徐杺打完电话回来看到这一幕,坐下微微笑了。
”订好票了?“韩朔对她挑挑下巴。
”待会儿定。“徐杺说。她并不着急回去,对于她而言,过年是她跟着父母应酬的时间,而不是团圆相聚的时间,特别是她家中老人都早早去世了,所以她甚至都不用去拜年。
她看了奶宝一会儿,忽然问:”你过年要干什么?“
韩朔瞥了她一眼,然后慢悠悠地说:”跟着TE那边去看时装周。“
虽然知道TE那边要去他出席时装周,可徐杺没想到他居然会挑在过年的时候出国。难道他不回家过年吗?
没等徐杺把疑惑问出口,韩朔已经看穿了她,嗤笑一声,然后说:“我爸是大忙人,过年的时候他会比我还忙。”
不知为何,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徐杺能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一抹极淡的情绪。
他每次不喜欢一个话题的时候就会是这样的眼神,总是带着点冷漠,还有些许让人看不懂的嘲讽。
徐杺却也顺着他转了别的话题:“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你不在,我让张檬先帮忙照顾奶宝。”
奶宝是不可能带回家的,幸好张檬的家也在北京,可以拜托他先照顾几天,她尽量早些回来就是。
闻言,张檬探过头来,抢着替韩朔回答:“不用,老大年初二回来,我可以年初二再回家。我爸妈一向不管我去哪儿野,他们对我的要求只有过年的晚上能跟他们坐一块儿吃饭就好,所以我能在别墅照顾奶宝,也省的我那两天白天在家还要被逼着变相相亲。”
虽然不知道张檬为什么会清楚韩朔会什么时候回来,可徐杺还是点点头,说了一声好。
再看韩朔,他已经恢复成最开始那样,然而经过刚才的话题心情好像还没恢复的样子。他把手塞进奶宝怀里胡乱搅着,直到把它弄醒,然后奶宝一呲牙,嗷呜一口把他的整根手指咬进嘴里……大概是小狗控制不好力道,咬疼了他,韩朔“啧”一声,下一秒把手抽出来,不轻不重地就往它脑袋呼了一巴掌。
气得奶宝发出几声响亮的大叫。张檬闻言立刻看过去,见状忍不住用谴责的眼神控诉了韩朔一番,可也不敢伸手去把奶宝抢过来......
徐杺摇摇头,这才拿出手机定机票去了。
徐杺的机票是五号,走的那天早上,韩朔还没有起床,只有张檬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把她送到机场,再送上飞机。
徐杺和张檬现在还多了一层“奶爸奶妈”的革命友谊,所以临走之前张檬还特意让她在家玩久一点,他会照顾好奶宝。
飞机缓缓起飞,远离了已经变得十分空寂的北京城,往无锡飞去。
一踏出机场,徐杺明显变得更寡言少语。她看着这片养育自己长大,却始终不能使她热爱的土地,静默许久,打了一辆车,自己回家。
当打开客厅的灯,徐杺面对这一屋的冷清,心底却没有任何波澜,仿佛早已习惯。
把行李搬上房间,她去厨房给自己下了一碗面条,简单吃完,洗碗,上楼洗澡,一切仿佛按部就班,却惟独没有回家的放松和轻快,仿佛这只是她必须履行的义务的一部分。
八点的时候韩朔打来电话,他也是今天上飞机,此刻应该在机场。
“到家了?”
“嗯。”
“行吧,挂了。”
他特意打来,就是为了问她这个。
可想到他将要只身出国,徐杺脑子里就飞速闪过那天他谈起过年时候的那个表情,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她竟然握着手机轻轻叫了他的名字。
“嗯?”
“……”她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天空,好久才说,“路上小心。还有……有事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他低笑的声音。
预料之中的。
“傻子。”
他拉长了语调说出这两个字,然后挂了电话,可徐杺能听出来他的心情似乎变好了许多。
徐杺双手握着手机坐在床上发呆。
九点的时候周蓝玉回来了。
“杺杺,几点回来的?”
徐杺穿着睡衣,在楼梯口回答:“下午回来的。”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你们忙,我自己一个人可以。”徐杺往门外看看,没有看到徐州平的身影。她的眼神更淡了些,这时也听不清周蓝玉说了什么,徐杺应了一声,就说累了,先睡了。周蓝玉不疑有他,点点头,自己也回房休息了。
徐杺关上房门,打开笔记本,面无表情地开始画《蓝秀》那边二月就要用到那批衣服的最后效果图,此时她已经完成了六套,还差最后两套。
等画完的时候,天居然已经开始亮了。
徐杺停下已然僵硬的手,静了静,下一秒背靠在椅子上,那一刻好像忽然就没了力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不知为何,心里就像多了一块疙瘩,好像有什么放不下似的。
可具体又说不清是什么。
她深呼吸几秒,然后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见到徐州平是徐杺回来的两天后,他出现在家里的时候周蓝玉的表情淡淡的,两人似乎是商量了一下过年去各家见面和应酬的时间,期间徐杺一直在旁边听着,也不插话,等他们决定好了,她才说“没问题”。
自从回家开始,韩朔每天早上都会给她打电话,两人虽隔着时差,时间却卡地刚刚好,他那边正好是晚上,她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听他说时装周的事,挂了电话后就上网搜他的照片。
这个时候他和其他明星一样,被娱乐圈以及时尚圈中各大营销号拍下照片放在网上,先是从头到脚评说他的造型,然后一件件扒出他身上每一套衣物衣饰的牌子给网友参考。这也是TE为何会提出要他来出席时装周的原因,主要是给TE打广告,这也是他作为代言人的其中一份义务。
虽然他每日如常,可徐杺却敏·感地察觉到,离他回国的日子越近,他就越发不对劲,也没有变得烦躁或是怎样,只是徐杺能明显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
周蓝玉在过年前特意抽出一天时间带她去了大商场,为她添置出去吃饭时要穿的新衣服,选的几乎全是法国高档服装品牌,每一件都由名家设计且价格不菲。可期间徐杺因为被韩朔传染所以也一直有点心不在焉,为此周蓝玉好几次提出询问,眉宇间还有明显的不悦与打量。见状,徐杺稳下心神,面不改色地向母亲解释:“最近在忙工作室的工作,可能是熬夜了,所以有点累。”
周蓝玉闻言这才放缓了脸色,继续把目光放在长裙上:“都放假了,也别让自己太累。身体要紧。”说完就把手上的这套交给旁边的销售员,随口报上徐杺的尺码,也不问本人是否喜欢。
“嗯。”
徐杺看着那件搭在销售员手臂上的宝蓝色长裙,轻应一声,
其实她并不喜欢这样有仪式感,又过于庄重厚重的刺绣礼服,因为那就像是徐州平和周蓝玉给她的感觉,压在人身上密实地贴合着每一寸皮肤,让她很容易喘不过气来。相比之下,她更喜欢薄纱、绸缎质感的长裙,配合细密精致的镂空,让人穿上就能轻易感觉心情愉悦,轻灵飘逸。
可她并没有说出口,因为她知道他们需要她穿成这样。她需要维持的是温顺又成熟的形象,而不是作为一个不谙世事又活泼可爱的大小姐。
“先买这些,我们再去别的店逛逛。”
等徐杺穿着裙子从试衣间走出来,周蓝玉满意地笑了。
徐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全身镜上,镜中那个在她眼里精致地有些虚伪的女孩正跟她做着一模一样的动作,让她觉得滑稽又可笑。
周蓝玉把卡交给身旁的销售员,然后站在徐杺身边,笑着问:“杺杺,喜欢吗?”
徐杺微微垂下眼帘,她看着长裙的裙摆,小腿贴上那层花边的时候被蹭的有些不舒服,可她依然温和一笑,轻声说:“喜欢的。”
上帝说,你有资格不去做你不想做的事。
世界说,你有资格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而她说,一切都还未到时候。
第38章 Thirty-eight
终于到了年初一。
这一天徐杺起得很早, 睁开眼睛之后先拿起了手机,看着时间数时差,然后又放回去,闭着眼睛等待。
可到了九点, 还是没有电话打过来。
周蓝玉已经到房门口叫她起床了,还好奇今天她怎么这个点还没下楼吃早饭。徐杺这才坐起来洗漱换衣服, 下楼前再看了一眼手机,然后把它收进周蓝玉给她新买的gucci的包包里。
徐州平早晨才刚进屋。从徐杺读大学之后他就搬出去住了,这件事很少人知道, 毕竟徐州平留在无锡的时间本就不多,似乎是终于可以不用顾忌女儿经常在家, 夫妻两人彻底进入分居状态。
而他们两人的事, 在他们心里这都是不需要向女儿解释的,毕竟徐杺很懂事,这种事情摊开来说就算是家人也会显得尴尬。看徐杺也没有提出疑问或者表达态度,他们心底也松了一口气, 却不知这是因为徐杺早已习惯了,貌合神离和正式分居, 在她眼中并没有多大区别。
吃过早饭, 司机载他们一家人先去了徐州平的同事那儿,之后又来了几批人,到了晚上一群人才热热闹闹地一起到了香樟花园, 取了包间。等了没一会儿,他们的上司也到了。是那个徐伯伯, 这过了几年,他已经连升好几级,虽然已过中年可依旧长得很有威仪,语速也是外交官特有的慢。作为东家话不是很多,可每一句都充满气场。
见到徐杺,徐伯伯有点意外,也有点高兴,知道她在北京念设计,也点了点头,说:“北京是个好地方。老徐啊,你是养了个好女儿啊。”
徐州平微微一笑:“没有的事,小姑娘家一点爱好罢了,做父母的总得顺着孩子的心意。”
“那是必须的,毕竟那是孩子自己的人生,父母站在指导的角度上帮帮忙就好了,我对我家那位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