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冉捡起地上的螺丝刀,又一脸淡然的走到门口,直接将刚才还没来得及修完的锁给换上了。
末了,将门合上,又打开,试了好几下,确定安装好了后,石冉直接敲了敲门,冲里面的人淡淡道:“陆总,锁已经修好了,这是新锁的钥匙。”
说着,若无其事的走了进去,将钥匙交放到了陆然的办公桌上。
陆然这才总算是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抬了起来,只定定的盯着石冉看着,过了好半晌,面带讽刺道:“没想到石小姐竟然如此心灵手巧!”
过了这么久,石冉早已经从冉升的老板就是陆然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了,见对方如此不待见她,石冉便也一脸淡然道:“过奖了,陆总。”
陆然听了,一动不动的盯着石冉,面部的线条渐渐绷紧了。
***
石冉见状,垂在两侧的手指微微握了握。
正在这时,安静的空气中忽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石冉一愣,竟然是自己的。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石妈打来的。
然而一抬眼,只见此刻坐在对面的人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好像打扰了他的工作似的,想也没想,石冉立马将电话挂了。
然而下一秒,电话又来了。
石冉怕两个小家伙有什么急事儿,看了陆然一眼,犹豫了一下,只抱歉道:“抱歉,陆总,我出去接个电话。”
说完,也不待对方回应,直接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陆然微微抿紧了嘴,只忽然有些烦躁的将桌面上的那一串新的钥匙扔进了垃圾桶里。
门外,电话一接通,只听到石妈的声音一脸激动地传来了:“冉冉,我找到那款眼妆了,是不是那个美剧里的那个谁谁代言的那个,是不是这款啊,国内有专柜吗?有的话,我一会儿要去买买买——”
石冉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顿时只抚了抚眉,一脸无语的压低了声音道:“老妈,我在工作。”
顿了顿,又道:“你去楼上,我房间,眼妆送你了,里面所有的化妆品随你挑,总行了吧?”
“那怎么行?我怎么能要你用过的,我才不要——”
“行行行,随您,您只要高兴,怎么着都成,好了,妈,我不跟你说了,我在忙啊!”
正说着,正要挂断的时候,忽而从电话那边传来萌萌的声音,只软软糯糯的冲着电话这头喊着麻麻,麻麻。
石冉一愣,只立马捂紧了手机,做贼心虚似的,立马扭头往办公室里看了一眼。
一抬眼,恰好对上了陆然那双冰冷而犀利的目光。
石冉一惊,立马手忙脚乱的掐断了电话,连跟萌萌打招呼都有些不敢,生怕露了马脚。
这时,嘉琳端了咖啡过来了,艾伦正好也上来了。
石冉紧紧捏着手机。
跟着一起重新踏入了办公室。
***
办公室里,石冉微微稳了稳情绪,这才从箱子里拿出样品,一一摆放在桌上展示,当着陆然跟艾伦的面,重新介绍了一遍产品的每款设计理念及制作材质。
陆然一言不发的听着,大概是两人第一次在工作上遇到,彼此只觉得有些怪异跟不适。
石冉倒还算淡定,介绍完,只淡笑着冲两位道:“大概就是这些了,若二位还有什么疑问,可以随意提出。”
说完,只见陆然单手撑着下巴,正盯着一旁的垃圾桶出神,久久没有回复。
艾伦看了一眼,轻轻咳了一声。
陆然这才抬眼看他。
艾伦拿出两份文件,递到了陆然跟前,恭敬道:“陆总,这是石氏前两次的产品验收报告,现在就要给石氏回复吗?”
陆然接了,翻开文件看了两眼,修长的手指往桌面上瞧了两下,头没抬,直接问道:“固泰跟南方五金两家的产品验收报告呢?出来了吗!”
艾伦听了,一脸诧异,下意识的扭头看了身边石冉一眼,只有些尴尬道:“老板,这个——”
陆然也跟在看了石冉一样,一脸无所谓道:“没事,直接说就是,在没签约之前,冉升还有任何选择的权利。”
可是,即便如此,跟石氏也已经谈得八九不离十了,当着对方公司的面这样直接讨论,多少是有些尴尬的。
不过,艾伦也不过尴尬了一瞬,便立马恢复如初了,见老板丝毫不避讳,便将另外两家的产品报告递给了陆然,从另外一个箱子里将另外两家的产品拿了出来,放到石氏产品跟前,一一对比,道:“石氏五金配件的色系跟咱们的设计还算接近,至于款式吗,石氏的款式说的好听是经典款,说得难听点的话就是……稍稍有点老气。”
说着拿出另外两款对比了一阵,冲陆然道:“固泰五金的款式比较时尚,且流线线条跟咱们设计的风格更搭,而南方五金的产品设计跟石氏相似,但价格更具有优势,同样一批预算算下来,可以至少节省20%的预算,三家的产品综合款式、质量、价格来比较,石氏并不算最好的选择!”
两人夸夸其谈,完全没有避开石冉的意思。
石冉听对方的谈话,一脸诧异,这是要更换供货方的意思吗?在马上要签约的前一刻?
石冉愣了许久,见他们将石氏说的一文不值,顿了顿,只忽然忍不住插嘴道:“陆总,请问贵公司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更换供货方的意思吗?。”
顿了顿,石冉极力稳了稳心神,措了措辞,道:“别的锁具品牌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石氏每一件产品,售后都是可以保修的,且质量是上乘,就像一件衣服,一件普通的地摊货,与一件商场里的高档货相比,看上去是一模一样的,即便面料也一模一样,可是穿在人身上所呈现出的气质是截然不同的,陆总知道这是为什么么?因为产品的品质做工不同,继而决定了所达到的效果截然不同,而相信柏·酒店正是看中了石氏的品质,才会指定选择了石氏为供货方。”
石冉一脸正气的说完,只见屋子里静默了一阵。
***
良久,只见陆然抬着眼,眯着眼看向她,忽而淡淡讥诮道:“没想到石小姐竟然如此伶牙俐齿。”
石冉抿了抿嘴。
陆然看了她一眼,忽而问道:“那么,请问石小姐在这个行业胜任多少年呢?”
石冉不知他忽然问这个做什么,愣了一下,才回道:“刚工作。”
陆然冷笑一声,道:“刚工作底气就这样足,石小姐对自己公司的产品有信心,这是件好事,只是,请问,石小姐对自家公司产品了解,对你们对手的产品了解吗,石氏是高档货,那么,整个海市,高档货就只有你们一家么?”
说完,见石冉微微抿着嘴,似乎有些不服,陆然目光一转,投身在了石冉身上,只将她上上下下,从脚打量到头,又从头看到脚,忽而将目光落在了石冉的领口,目光幽暗了一阵,方又冷不丁的问道:“既然要说衣服,那好,请问石小姐身上这件衬衣是哪个品牌,售价多少?”
石冉不晓得他这是何意,顿了顿,只依言报了品牌,好了价格。
陆然闻言,下一秒忽而伸出长臂摁了内线电话,冲电话那头道:“嘉琳,进来一趟!”
十秒钟后,嘉琳敲门而入。
陆然同样将目光投放在了嘉琳外套内的白衬衣,忽而道:“嘉琳,脱了外套。”
嘉琳虽有些狐疑,但依言脱了外套。
陆然问:“嘉琳,你身上这件衬衣是哪个牌子?什么面料,售价多少?”
嘉琳想了想道:“是GS的,真丝的,价格2500左右。”
陆然勾唇,这才将目光转向石冉,淡淡嗤笑道:“石小姐,好巧不巧,嘉琳身上这款衬衣跟你身上这件衣服款式相似,面料相似,设计跟质量几乎一致,然而,对方的价格却不到你的一半,关键还在于——”
陆然顿了顿,忽而扭头看到一旁的艾伦,挑眉问道:“艾伦,你觉得哪个穿了更好看?”
艾伦闻言,只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看了看石冉,又看了看嘉琳,嘉琳身高一米七,身材前凸后翘,艾伦虽没有直接回答,意思却不言而喻。
陆然挑了挑眉,这才重新盯着石冉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所以,石小姐,你身上这件衣服就跟石氏的产品一样,质量好,售价高,可是,穿在你身上却并不一定好看跟适合,你觉得呢?”
办公室里,三双六只眼纷纷盯着她,石冉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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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冉升下来后,石冉只觉得自己连产品带人,都被对方狠狠羞辱了一番,只恨不得将身上这件早上才刚被石妈夸奖过的衬衣给当场扒了。
第26章
站在冉升楼下,石冉渐渐红了眼圈。
忽然想起大三那年,那天借酒壮胆,跟陆然告白后,石冉兴奋得一整晚睡不着,她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同意了,当着整个包厢所有人的面。
此后的一整个星期内,石冉都是一直浑浑噩噩度过来的。
她激动、兴奋,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云端似的,整个人轻飘飘的。
就这样,一直满怀祈盼的,等了整整一个星期,等对方的电话,等对方的回复。
他答应了,应该会约她啊。
然而,等了一个星期,没有任何回应,只觉得仿佛直接从云端坠入地面,被摔得脸疼。
后来,悠悠担忧她,跟徐思娣多方打听才知道,对方并没有手机,后来又在筱筱跟悠悠的怂恿下,石冉鼓起勇气主动去找对方。
她永远记得,那天她特意穿了一条裙子,秋天的天气已经开始有些冷了,她为了好看,特意穿了一条无袖连衣裙,特意去做了一个造型,将头发烫卷了,披着,还在头上别了一只很呆萌的发卡,淑女又可爱。
甚至为了这一身行头,还特意穿了一双并不常穿的高跟鞋,新鞋子还是之前宁宁从英国给她寄回来的,很漂亮,很精致,就是有点儿小,石冉从来没有穿过,有点儿磨脚。
每天下午没课的时候,陆然要么会在晋江图书馆(参赛作品),要么会在学校外的书店,她在图书馆等了一下午,没有等到人,后来快要天黑的时候,终于在书店外碰到了对方。
当时,石冉已经冻得嘴唇发紫,浑身直打哆嗦,脚也被磨破了皮,连走路都一拐一拐的,十分狼狈不堪。
见到石冉,陆然眉毛拧得快要打结了,只上上下下盯着她打量了好一阵,似乎真的想要装作不认识她,他只忍了忍,忍了又忍,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这都穿的什么,难看死了。”
那是石冉第一次鼓起勇气去找对方,对方对她主动说的第一句话。
那个时候,脸皮可正厚啊,明明对方语气有些讥讽,可在她的恋爱脑中,却神奇的听出对方关心的意味,只觉得对方是嫌弃她穿得少,这才口不择言。
那个时候,石冉只抱着双臂,有些楚楚可怜的瞅着对方,小声说着:“陆……陆然,我……我好冷啊!”
约会的第一天,男朋友就将外套给了她,为此,石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甜蜜了整整半个学期。
再后来,陆然会经常嫌弃她,嫌弃她的蠢,她的笨,嫌弃她画的妆难看,抹的口红丑,尤其,陆然大男子主义简直到了病态的程度,别说见超短、吊带,就是连无袖的短衫、连衣裙他也瞧不上眼。
他只喜欢规规矩矩,款式简单保守的衣服,例如牛仔长裤、运动休闲裤、棉质短袖等。
记得,有一回晚上一起去逛超市,她特意穿了新买的一条吊带连衣裙,晓得陆然那臭脾气,就特意在外面搭了一件短款的小披肩,结果,披肩有些滑,老往下掉,于是,一整个晚上,陆然啥也没干,就板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的给她拉了一整个晚上的披肩。
披肩掉到了肩头,下一秒,就被人扯了上去,掉了下来,又被扯了上去,如此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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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在恋爱中,所有的批评、嘲讽都依稀带着甜蜜的味道。
而现如今,跳出来了,才发觉,有的话是那样的直白跟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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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冉微微仰着头,用力的攥紧了拳头,拼命告诉自己,石冉,够了,从此以后,流血都不能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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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冉升出来后,去停车坪,却一直没有看到公司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