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晴选择成全他。
秦嘉年从别墅出来,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
她蹲在路边,抱着自己,把头埋在膝盖上哭。
就这样,她一路走一路哭,在外面游荡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早回到了学校。
研究生已经开始报道了,秦嘉年到研究生处办理了退学手续。
第二天,秦嘉年收拾了所有行装回了汀庐。
学长不要她了,可是汀庐还需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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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洛杉矶私人疗养院。
季宽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
这里的冬天很温和,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房间里开着空调,季宽却穿着一身厚厚的保暖内衣,他脸色苍白,双眼无神。
季妈妈给他送了饭,又红着眼睛出去了。
这半年多以来,季宽始终不肯说话,也不肯配合复健治疗,他就像一个濒死的老人,等待最后的宣判。
季晴隔着房间的窗子看了一会儿,压下门把,推门进去。
季宽始终望着窗外,仿佛并没听见有人进来。
季晴坐在他旁边的床上,把手里的pad和一个盒子放在床边的桌子上。
“这里有两样东西,你看一下,如果你看完之后仍然不想治疗,我们就不再逼你了,你想回国或者怎样都可以。”
季宽木木地转过头看她。
季晴指了指桌子,转身推门走了。
雨还在下,雨声噼噼啪啪地砸在玻璃上,给死一般的房间带来了一点生机。
季宽转动轮椅,来到桌前。
他划开季晴留下的pad,一条新闻跃入眼帘:淮大研究生放弃学业回乡治理环境。
季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读那条新闻。
秦嘉年,那个曾经在他心里怒放如花又被他亲手折下的名字。
他冰凉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它,虔诚又视若珍宝。
季宽放下pad,去拿那个小盒子,那是一个戒指盒,他似乎意识到里面装的是什么。
他缩回手,背过身去。
不多时,他终于还是转回身来,打开了那个盒子。
一枚精致的钻戒躺在里面,是他为秦嘉年定做的那枚。
很美。
戴在她手上应该更美吧。
季宽把戒指拿出来,按在胸口,泪如雨下。
三天了,季宽始终没有任何变化,就在季晴想放弃的时候,她收到了季宽发来的消息:
姐,帮我安排复健吧。
另外,我想转学环境工程专业。
第三十八章
寒冬褪去, 初春伊始。
淮北机场的上空一架飞机缓缓降落。
一个年轻的女人推着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男人从VIP通道走出。
轮椅上的男人回头和女人说话,他声音低沉清冷,“姐,证据都发我邮箱里了吗?”
季晴点点头,“白芷欣的证词律师都整理好了,还有当年的监控一起都发到你邮箱里了。另外还有一些痕迹鉴定的资料和物证都放在家里, 晚点拿给你。”
当年车祸之后, 季父动用了公安局和交警队的人脉一起查实车祸真相。
他们在监控里查到了一直跟着季宽的黑色奥迪和一辆出租车,经过查实奥迪车的所属人是郎睿, 警方也在事发地提取了郎睿车子撞击留下的碎屑。
而那个车租车司机也将当天的事情和盘托出。
季家根据司机的描述找到白芷欣,不知是出于良心发现还是迫于无奈,白芷欣最后把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 包括郎睿家沙发上的照片。
后来警方调取了照片上茶楼附近的监控,找到了拍照的洪雨薇, 据洪雨薇交代,是杨娇让她监视季宽和白芷欣, 并拍下照片的。
至此, 事情的真相水落石出。
由于季宽当时并不想声张,所以警方也一直以证据不足暂未立案。
季宽转回头, 望着外面碧蓝如洗的天空, 沉声说了一句:“有些人逍遥得太久了……”
季晴似乎不太明白, “当年车祸之后爸爸第一时间就找人收集了证据, 那个时候就可以把他绳之以法的, 你为什么拦着呢?”
季宽眯了眯眼睛说:“因为我要亲眼看见他们受到惩罚。”
季晴耸耸肩, 头皮发麻。
两人出了机场,一辆黑色保姆车停在路边。
季晴拍拍季宽的肩膀,“下来,我推不动了!”
季宽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季晴,缓缓站直身体,收了轮椅交给司机,然后迈着长腿上了车。
季晴跟在他身后,嘟囔着:“真搞不懂你,腿都好了为什么还要带着个轮椅回来,你都不嫌晦气的嘛?”
季宽没说话,不禁感叹,自家老姐单身到现在不是没有道理的。
两人回到家,季妈妈和阿姨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晚上,一家人终于在自己家里吃了一顿团圆饭。
三年来,季宽一个人在美国复健、读书,家里人偶尔才能抽空去看看他。
带季宽的导师史密斯先生是一位环境工程领域的专家,在美国颇受重视,季宽在读研期间跟着他做了不少调研和项目,成绩斐然。
去年,季宽毕业,婉拒了史密斯先生的留美邀请,加入了我国环境资源委员会,并参加了今年年初举办的亚太议员环发大会。
很快,季宽作为环境领域的一颗新星,在行业内备受瞩目。
虽然那场车祸给季家造成了重大打击,好在现在一切都开始变好,一切都开始走上正轨。
第二天一早,季晴推着季宽到淮北电视台接受采访。
电视台正门的LED大屏上滚动播放着热烈欢迎的字眼,台长和几个部门领导早早等在大门外。
季宽仍旧带着鸭舌帽,微微抬眼,就看见站在人群末尾的郎睿和杨娇。
他冲两人勾了勾嘴角,然后和台长打了个招呼。
台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看到季宽姐弟皱纹都笑开了,季宽和季晴两人在台领导的簇拥下进了化妆间。
化妆师早早等在化妆间里,简单给季宽上了个妆。
台长又把主持人叫来,采访季宽的主持人是淮北电视台一姐,优雅知性,就台本的内容季宽确认了一下。
录制很快开始,主持人全程捧着季宽聊,说他参与了多少个国际环保工程,取得了多高的成就,又是怎样放弃高薪毅然回国发展的。
俨然把他神化成了民族英雄。
录制结束之后,季宽出了演播大厅,季晴和一众领导等在门外。
台长笑盈盈地说:“都中午了,我让下面的人定了饭店,季工赏个脸?”
季宽笑笑,“台长抬举我了,能和大家共进午餐是我的荣幸。”
他看了一眼后面的杨娇和郎睿说:“何况这里还有我两位熟人呢!”
台长跟着往后看,笑哈哈地说:“那正好,正好啊!”
人群后面,郎睿的面色铁青,杨娇勉强地扯了扯嘴角。
台长定了个包房,季晴推着季宽到里面的位子坐,而后众人依次落座。
服务员上了蔡,大家推杯换盏,相互恭维着。
季宽吃得差不多了,慢悠悠地放下筷子,笑着问杨娇:“学妹啊,你是看学长腿瘸了所以见面都不想和我说话了是吗?”
杨娇脸唰地红了,她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季宽不理她,转头又问郎睿:“哥,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啊?”
没等郎睿回答,季宽又看了看台长,笑着说:“不瞒大家说,我这腿是当年车祸撞的,你们说巧不巧,车祸的时候我隐约看见撞我的人和郎哥长得特别像。”
他说完,径自笑了起来。
电视台的领导个个人精,听季宽这语气,俨然不是老友相逢的问候,更像是兴师问罪的。
大家心里狐疑,却也不好多问,只能配合地跟着笑。
一场采访还算顺利,饭后,台长和领导们把季宽和季晴送上了车。
回到台里,郎睿把杨娇叫到办公室。
杨娇现在已经是行政主管了,对郎睿显然没有以前那样言听计从了。
她推开郎睿办公室的门,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
郎睿憋着气,问她:“季宽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今天的态度很明显是想找茬。”
杨娇耸耸肩,“和我没关系,我又没有开车撞他。”
郎睿咬着牙,两步窜到杨娇面前,拎起她的衣领说:“别忘了是谁帮你爬到这个位置的?我能把你提上来,自然能把你拉下去!”
他眼里充满了鄙视,那是杨娇最反感的。